2 调皮的熊二 39分钟前 10次点击
盲鸦祠
第一章 旧笺
林砚摸到第三十七级台阶时,指尖触到了苔藓的湿冷。
雨丝裹着山雾,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脸上,他把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包里的牛皮笔记本硌着肋骨,封皮上“盲鸦祠”三个字是用盲文凸点烫印的,是他失踪三年的师兄沈砚秋留下的最后线索。
三年前,沈砚秋带着一支考古队进了青雾山,说是要寻找传说中“以盲为眼”的古祠,从此杳无音信。警方搜山三月,只找到一本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笔记,最后一页只有两个盲文凸点——“救我”。
林砚是沈砚秋唯一的师弟,也是国内为数不多精通古盲文的学者。接到警方通知时,他正在整理敦煌出土的盲文经卷,指尖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符号,突然想起师兄当年说过的话:“青雾山的盲鸦祠,供奉的不是神,是‘看见’的代价。”
此刻,他站在祠堂门口,木质门板朽坏得厉害,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盲文,指尖抚过,像是触到了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血腥气的风涌了出来,檐角的铜铃没响,却有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蠕动。
“师兄?”林砚喊了一声,声音被黑暗吞噬。他从包里摸出盲杖,杖尖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却在三米外突然中断,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墙。
他打开备用的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出满地散落的骸骨,大多是鸟类的,尖喙和利爪泛着幽绿的光,唯独没有眼珠。祠堂正中央立着一尊石像,石像通体漆黑,没有五官,只有额头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盲文符号——“鸦”。
石像底座的凹槽里,放着一本和他包里一模一样的笔记本。林砚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笔记本的封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束里,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站在门槛上,它没有眼睛,眼窝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乌鸦歪了歪头,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不像是鸟类的叫声,反倒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林砚的耳膜一阵刺痛,手电“啪”地一声灭了,黑暗瞬间将他包裹。
他下意识地握紧盲杖,杖尖突然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带着温热的触感,像是人的皮肤。
“师弟,你终于来了。”
是沈砚秋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沙哑,像是喉咙里塞满了沙子。林砚猛地后退,后背撞到了石像,冰冷的石面让他打了个寒颤。
“师兄,你……你还活着?”
“活着?”沈砚秋的声音笑了起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在这里,‘活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砚的指尖摸到石像额头上的盲文符号,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灼痛,像是有火焰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他想松开手,却发现手指像是被粘在了石像上,动弹不得。
黑暗中,无数只乌鸦的嘶鸣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有翅膀扇动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他的眼睛开始发痒,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他用力眨眼,却看到眼前出现了诡异的景象——
满地的骸骨开始蠕动,鸟类的骨骼拼接成人形,额头上都刻着“鸦”字的盲文,它们没有眼睛,却都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指甲泛着幽绿的光。
“看见的代价,是失明。”沈砚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呼吸,“师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古盲文的秘密吗?现在,它在看着你。”
林砚的视线开始模糊,强光手电的光束重新亮起,却照出了沈砚秋的模样——他的眼窝是空的,里面塞满了黑色的乌鸦羽毛,嘴角的血渍顺着下巴滴落,滴在林砚的手背上,像是滚烫的烙铁。
“师兄,你……你变成了什么?”林砚的声音颤抖着,指尖的灼痛越来越剧烈,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力在快速衰退,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我变成了‘鸦’的一部分。”沈砚秋伸出手,他的手指关节扭曲,指甲又尖又长,“三年前,我破译了祠堂里的盲文,知道了‘鸦’的秘密——它以视力为食,只要献出眼睛,就能获得读懂一切盲文的能力,包括过去和未来。”
林砚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他失明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恐慌,反而觉得眼前的黑暗变得清晰起来。他能“看见”祠堂里的每一个盲文符号,它们像是活过来一样,在黑暗中跳跃、闪烁,组成一段段古老的文字。
“青雾山有灵,盲鸦为使,献目者得永生,观字者堕无间。”
这段文字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他突然明白,师兄不是失踪了,而是主动献出了眼睛,成为了盲鸦祠的守护者。而他自己,此刻也正在经历同样的过程。
指尖的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他能“看见”沈砚秋额头上的盲文符号,和石像上的“鸦”字融为一体,也能“看见”那些乌鸦的眼窝里,藏着无数双曾经属于考古队员、登山者、探险者的眼睛。
“师弟,欢迎来到盲鸦祠。”沈砚秋的声音变得温柔,却依旧带着诡异的沙哑,“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鸦’,永远留在这里,读懂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砚想反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的手指开始扭曲,指甲变长、变尖,眼窝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瘙痒,他能感觉到有黑色的羽毛正在从皮肤里钻出来。
檐角的铜铃依旧没响,但那些乌鸦的嘶鸣却变成了整齐的低语,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林砚的意识逐渐模糊,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终于“看见”了师兄留下的所有秘密,也终于成为了秘密的一部分。
三天后,一支新的探险队来到青雾山,他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本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只有两个盲文凸点——“救我”。
领队的年轻人握紧笔记本,眼神坚定:“我们一定要找到盲鸦祠,找到失踪的前辈。”
他不知道,黑暗的山林深处,一座古老的祠堂里,两只没有眼睛的乌鸦正站在门槛上,静静地等待着新的“客人”。
雨还在下,苔藓覆盖的台阶上,又多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朝着黑暗的深处延伸,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