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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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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4 11:10

之前讲股票和健康码红绿时，我们曾提到中国古代有很长一段时间认为红色比绿色高贵正面。不过当时没有展开细讲。（点击文末链接回顾上一篇）

掐指一算，今天是农历五月十六，星期二，是个讲红绿颜色的好日子（我随口瞎说的），就今天了，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孔子：红色就是高贵，不服憋着

认为红色比绿色高贵正面，这在中国有非常悠久的历史。早在周汉时期，先民就把颜色分为正色、间色两大类。其中正色是指青、赤、黄、白、黑五种纯正的颜色，间色是指几种正色混合而成的颜色。

而绿色正是一种间色——《说文解字》对“绿”的释义就是“帛青黃色也”，意思是用青色（蓝色）和黄色混合出来的颜色。

大家小时候玩过用黄、蓝颜料调配绿色吧？

同样被视为间色的还有紫色，因为紫色是红色和蓝色混合出来的。《论语·阳货》里孔子就曾经拉踩紫色，吹捧红色说：“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意思是，憎恶紫色夺去了红色的光彩和地位，可以看出来，当时紫色并不受待见。

唐代以后，紫色咸鱼翻身

尽管圣人已经批判过紫色了，但紫色还是在中古咸鱼翻身，成了尊贵的代表，甚至超过了红色。《新唐书》里规定：官员三品以上穿紫袍，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这也是我们今天说“红得发紫”的由来。

电视剧《神探狄仁杰》中就出现了不同颜色的官服

唐朝对这一颜色规定没给出理由，但我们依然能猜到原因——实际上早在南北朝，紫色与绯红就已经为达官贵人所喜爱，因为它们最贵！

中国古代一般用植物染料来染衣服，今人称为“草木染”。近些年因为汉服复兴，草木染也随之复兴，成为国潮热门。

草木染是指以草本植物为染色原料对织物进行染色的技艺。图片来源：新华网

了解过草木染的读者肯定知道，紫色正是最贵最难染的颜色——几乎只有昂贵的紫草，才能染出华丽的紫袍。与之相比，作为红色染料的茜草，则要略微便宜一些，黄色染料更次之。

众多草木染中，青色（蓝色）则是最简单便宜的。而自然界很少有天然的绿色染料，古人染绿色是用蓝+黄套染，所以绿袍也就只能比青袍高贵那么一丢丢而已了。

这么一看，这条颜色鄙视链就出来了：紫色>红色>黄色>绿色>蓝色。

芙蓉快醒醒，你穿一身紫色，你才是大小姐

更惨的是，因嫌弃八品的深蓝色容易和高贵的紫袍混淆，唐高宗时期还把八品袍服改成了碧绿色。（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古早表情包，虽然它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放在这里无比合适！）

白居易：每天都为衣服颜色而烦躁

衣服的颜色，代表着官位品级。因此唐朝的男人对衣服色号极其敏感，简直不输现代女性对口红色号的执着。比如我们熟知的大诗人白居易，每次衣服换颜色，他都一定要写诗感叹。

白居易也曾表示，自己根本不关心品级，什么颜色都好，反正是为人民服务。于是写下“吾观九品至一品，其间气味都相似。紫绶朱绂青布衫，颜色不同而已矣”。

然而，实际上他显然没这么豁达：

被贬为江州司马时，他不仅留下了最著名的“江州司马青衫湿”，还写了“半故青衫半白头”、“青衫不改去年身”等诗句，对青衫可以说相当哀怨了。😔

升为刺史后，他立刻借了一身绯红官袍，还写诗感谢原主说“假著绯袍君莫笑”、“新授铜符未著绯，因君装束始光辉”。😆

从刺史卸任后，再次脱下朱红穿青绿，他又感叹“便留朱绂还铃阁，却著青袍侍玉除”、“马上青袍唯两人”、“白头俱未著绯衫”，对红袍可以说思念得深沉。😢

等到终于升为朝散大夫（从五品下），正式穿绯红，马上激动得赋诗“五品足为婚嫁主，绯袍著了好归田”——穿了这身红袍，就算现在退居二线，告老归田也没啥遗憾了。到时候我就在乡里，穿着红袍给小辈儿主持婚礼撑场子。🤗

然而此时白居易的好基友，比他小七岁的元稹，早已官拜宰相一身紫袍......又开心又羡慕嫉妒恨的老白，在写给好基友的《初著绯戏赠元九》中自嘲：“我朱君紫绶，犹未得差肩”。😑

不过老白最后也成功穿上了紫袍，志得意满留下“勿谓身未贵，金章照紫袍”。还谦虚起来，表示紫袍也没啥好骄傲的，一切看空：“金章紫绶堪如梦，皂盖朱轮别似空”、“紫绶何足荣，白头不为夭”、“紫袍新秘监，白首旧书生”、“鬓发已斑白，衣绶方朱紫”。😶

果然，成功人士在成功后，都喜欢感叹成功也没啥好的——没成功的时候一个个可积极了。

明朝：大家一起穿红袍

唐朝规定的服色等级，基本上被宋朝沿用。但是南宋灭亡后，草原来的元朝显然不会管这套。蒙古人一改唐宋追求纯色和暗纹的审美，转而推崇大红大金大绣大龙大凤。

后来朱元璋打跑了元顺帝，作为蒙古统治下出生长大的汉人，其审美也在二者间来回震荡：一方面，明朝确实使用唐宋的服色制度，但把紫色去掉了，官服里红色的地位最高。因为孔子说过“恶紫之夺朱”，觉得紫色跟国姓“朱”相冲。另一方面，老朱又把元朝喜爱的大龙大绣用在了官服上，规定官员衣服要有各种彩绣和禽兽，以标明品级，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补子”。

但宋朝的官服是统一发放的，明朝却是由官员按等级自制。而且明朝除了老朱开头那两代人，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很宽松，对服饰基本不管。到了晚明甚至可以说是放任自流，平民百姓过节穿官服一度成了风气。

结果就是官员们纷纷带头乱来，“越级”穿衣。尤其是武官，甚至直接穿公侯伯爵服饰和一品官服。最后竟然出现了五品以下官服，已经快没人知道长啥样该怎么制造的奇景……一品官服一穿，谁还不高贵了？

这也为什么我们今天看明朝古画，会觉得几乎所有官员都穿着红袍。极少看到绿袍和蓝袍的原因。

不过明朝这种穿衣自由主要还是“常服”（官员上班穿的职业装），若是要见皇帝穿公服，大家基本上还是守规矩的。

清朝：一己之力拉垮全国审美

无论是唐宋的纯色暗纹，还是元朝的艳丽张扬，抑或明朝的兼而有之，其审美对现代人来说都比较好接受，红色的地位也一直很高。但是清朝对颜色的选取，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不过看看清朝的发型，就能明白这确实是一个审美崩坏的时代，不能寄予啥希望。

红色在清朝的地位大不如前，变成了帽子专用颜色，可以说是沦为了背景板。而绿色在清朝也同样不被重视——清朝“高贵”的八旗里就没有绿色，绿旗被分给了由汉人包衣旗奴组成的绿营，地位比八旗低多了。

不过这里有个好玩的地方，努尔哈赤最早组建八旗的时候，用的是“玄青”旗子，也就是蓝黑色旗子——于谦老师父亲所在的“正黑旗”原来并不是传说，而且资历很老地位很高啊！

来看看清朝的官服：

可以看出，被歧视千年的青色（蓝色）终于咸鱼翻身，被清朝抬上了高位——尤其是石青色，也就是接近黑色的深蓝色，最受大清器重。整个清代，官服几乎都是“青色”，无非是在蓝绿到蓝黑几个相邻色号间反复横跳。只有康熙朝曾经短暂让官员穿红袍，但很快又改回了青色。

衣服坚持用青色，可能还是和“红顶”有关——帽子已经是红色，如果再穿红衣服，实在不好看，简直就是一个圣诞老人；如果穿绿衣服，红配绿只怕更加灾难。搭来搭去，还是只好用沉稳的蓝黑来压住红顶。而唐宋元明的冠都是黑色或深色，比较百搭，衣服颜色就可以随便选了。

只能说，清朝用红色尖顶笠当礼帽，这本身就是审美糟糕了，结果又害得衣服也跟着完蛋。

顺便一提，乾隆的审美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清朝对蓝黑色的推崇，还成功带歪了全国各族人民：直到今天，很多少数民族传统服饰，仍然喜欢用蓝青色。而古画证明这一转变正是发生在清朝，并非少数民族同胞的真传统。

撰文 | 一枝

部分图片 | 图虫创意

微信编辑 | 阿什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