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店记事之被熊孩子问你眼睛“坏啦”是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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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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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盲杖自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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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17 18:45

发表于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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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推送大约3000字，使用各类读屏，听读时间大约在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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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毕业工作的时候，追求的形象就是看起来不像盲人。

在我之前我们当地的盲人推拿，都是五六十岁的老盲人把闪腰落枕的成年人按得嗷嗷叫。我是真执业医师，学院派，再加上做的是小儿推拿，肯定不会给孩子使那么大劲。

但事与愿违，我眼睛生病以后，留下个角膜混浊的后遗症，左边黑眼珠是黄色的，再表现得云淡风轻，也老被不识趣儿的家长揪着问我这眼睛是从小就这样吗？是怎么弄的？治不了了吗？

我那时候太狂，张口直接怼回去：“跟看病有关吗？”

作者：

闷

儿科大夫，金盲杖核心作者

我眼睛生病以后，留下个角膜混浊的后遗症，左边黑眼珠是黄色的。

说话得体的人一般不虎口拔毛，都说我长得好看，就是可惜了。

我认为那句可惜了，就是指唯独我左眼不好看。

偶尔也碰上不能正常用脑子说话的，我总是认真思考一番，怎么回对他也能让其懂得人生多艰，先撩者贱的道理。

但当了儿科大夫以后，我却经常处于不能回怼的暴躁中。

总是有四五岁的熊孩子，在踩了座椅，抓着玩具，跟旁边孩子推拉一回合，嗷嗷叫两声之后，终于被家长按在我面前。

他一回头看向我，道：“阿姨，你那只眼睛为什么是黄色的。”

我仿佛能听见我和家长内心同时崩溃的声音。我不怀好意地一笑，家长立即呵斥孩子：“别胡说。闭嘴，再说揍你了。”

我二十来岁年轻气盛的时候，看家长训完孩子，我都会附赠一个“挨说了吧，以后说话小心点，下回再敢跟我提这事儿我就弄你”的表情。然后继续跟家长讲病情，把这一篇硬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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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表情包，小女孩微眯着眼睛，兜着嘴唇，愤儿愤儿的表情

但后来发现效果不好，总有王者段位的熊孩子会一直追问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是黄色的？不让我说我就偏说，不但当场给你复读十遍，下次来的时候还记得这事儿呢，上来第一句话问你：那只眼睛怎么还是黄色的呢？

后来我岁数大一些，觉得堵不如疏，再有孩子问，我就说：“看手机看的，我从小天天看手机，长大了眼睛就坏了。”然后露出我看你怎么办的得意微笑。

一般都会让这帮熊孩子吃个瘪，不过偶尔也有智商在线的孩子反问我：“你两只眼睛一起看手机，怎么就坏了一个呢？”——因为，因为你欠收拾你知道吗？反正那几年，我智斗这帮熊孩子，死了不少脑细胞。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帮说话不用脑子的孩子是调皮欠收拾，觉得那些被家长教得乖巧懂事的孩子就不会这么说话。事实证明只是时候未到，当我最喜欢的小姑娘许久未见，再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也是你那只眼睛怎么了的时候，我突然认识到，这是一个认知过程的事，他新号新号新号新号，这是到了这个年龄段了，对一切异常表示好奇。

既然不是熊孩子，那只能往好里教啊，我想了半天，把我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一只哈士奇，品种特殊，一只眼睛蓝色，另外一只是黄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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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一只哈士奇，一只眼睛蓝色，一只眼睛黄色

有孩子再问，我就把微信头像亮给他看，你看。就像鲸鱼不是鱼，鸵鸟不会飞一样，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特别的事情。

有的孩子还会坚持问为什么，“为什么会不一样？”

我就会捏着他的脸说：“你看你为什么这么胖，别的小朋友为什么那么瘦，你妈为什么不让你吃零食，别的小朋友妈妈为什么不让他们看电视，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事情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一大碗鸡汤灌下去，至少注意力是转移了。但是天天亮头像，好孩子的好奇心也折磨得我够呛。

后来有一次，我给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例行公事地说出了这个鸡汤答案，在她若有所思的时候，我示意她赶紧进行下一个程序，伸出手来我看看脉象。但就在我看完脉象抬起手的时候，小姑娘突然问了一句话：“这个脉跳很不好摸，我都摸不出来，你为什么能摸出来呢？”我感觉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我的脸，问得有点不清楚：“是你这样的才能摸出来吗？”

我想了三秒，三秒后世界开满了花。我突然明白了心花怒放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真的像听见一朵花开的声音。我这次真的是开心地笑出来：“是啊，每个不同的品种都会有不同的技能啊。有时候缺点也会有小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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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动态表情包，豹警官从惊讶的瞪圆眼睛到开心的双手抠牙大叫“我的天呐~~~~”（出自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

好奇是天性，天真可爱也是天性。真庆幸我没有因为讨厌孩子们的好奇心而错过他们天马行空的想法。

其实我讨厌孩子这种好奇提问，是一种心理投射。我讨厌的其实是我们这个小县区人对盲人的固有印象。因为我现在虽然盲了，但是我之前视力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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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还在上高中那会儿，有一回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的路上，看到一个大爷，戴着墨镜拿着手腕粗的木杆盲杖，要进一家商店，但找不到门。我扶住他的胳膊肘，把他送进了他想去的那个门。做完好事，我觉得我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然后我18岁也失明了，上大学各种不提，反正25岁我回到我家的小地方，成了盲协主席，第一次搞活动那天，我和给我帮忙的残联小姑娘扶那位大爷进活动室的门。当我又一次握住他胳膊肘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懵，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伤痛感油然而生。

不只是这种伤痛感。我中考时我们县区排名十一，如今考个执业医师，专业学得好，明明是我骨骼精奇，到了家长那儿就变成：“李大夫你学这个挺好的，能自食其力就挺厉害呀。”在他们眼里一但盲了就武功尽废了。

不能接受和不甘平凡让我十分内耗，无聊人的询问又加剧了内耗。直至遇到了那个六岁的小姑娘。孩子的单纯提问，让我抽丝剥茧地明白心结在哪，虽然不能立即解决，但比起懵懂地发脾气，现在的我终于能够松弛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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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哈士奇躺着头枕在白色的管子上，舌头耷拉在嘴外面

人性有悲观消极的一面，但也有乐观温暖的一面，就像神话中的潘多拉，如果因为害怕箱子里飞出的悲观绝望情绪而关上箱子，就会错过了后面的乐观和希望。

315，更新于2015-09-25 09:46

编者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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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作者沟通要写这个系列，还是去年十二月份的事情。那会儿刚好她手里有一篇之前写过的故事，就直接发了过来，也就是这篇文章的初稿。

寥寥数语生动不已，很容易把人带入当时的情境。如果有相同经历的视障伙伴，大概会比较有共鸣。非视障伙伴，亦可了解作者当时的处境。

这个系列，主要分享的是作者在工作中遇到的那些人和事。因此在调整稿件时，许多具有鲜明特色的表达便进行了保留。

希望你可以喜欢这个系列，并在文末留言里分享你的故事和经历，我们下一篇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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