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玫瑰公主 1年前 252次点击
爱上服侍自己的宦官,为了他自焚自残,终究没能抵挡住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抑郁早逝。她是宋朝第一个行册封礼的公主,也是宋仁宗最宠爱的长女,她的待遇与皇太子看齐。她是帝国最尊贵的少女,也是尝遍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苦的悲情女子,她是北宋福康公主。
《宋史·列传·公主》:周、陈国大长公主,帝长女也。宝元二年,封福康。嘉佑二年,进封衮国。主幼警慧,性纯孝。帝尝不豫,主侍左右,徒跣吁天,乞以身代。帝隆爱之。
宋仁宗子嗣艰难,皇子公主大多夭折于幼年,福康公主生于公元1038年,彼时的仁宗已经28岁,对于一个因为子嗣而常年头疼的帝王来说,公主的降生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加之公主聪慧孝顺,仁宗对这个女儿极尽宠爱。宋史记载,仁宗生病期间,公主赤足祈祷,愿意以身代父受此折磨。父女二人感情深厚,公主20岁那年,仁宗为她举行了隆重的册封礼,福康公主晋升为衮国公主。
福康公主就这样成为北宋第一个行册封礼的公主,盛大的册封仪式是仁宗向天下昭告着他对女儿的喜爱。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福康公主似乎会成为北宋最幸福的公主,然而一纸赐婚,打碎所有的安宁。
嘉佑二年(1057),公主出降李玮。李玮何许人也?《宋史·列传·公主》记载,帝念章懿太后不及享天下养,故择其兄子李玮使尚主。玮朴陋,与主积不相能。
历史上有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而这出戏的主角就是仁宗。仁宗父亲真宗宠爱刘娥,然而刘娥没有子嗣,因缘巧合之下刘娥遇到了仁宗生母李氏,将她带回宫实施借腹生子的计划。仁宗出生后,就成为了刘娥之子,刘娥晋封为德妃,李氏这个生母只是被封为县君。李氏终其一生后宫的地位都不高,死去当天才被封为李宸妃。
仁宗在李宸妃死后才得知身世,子欲养而亲不待令仁宗极为痛苦,他想出了一个回报母族的法子,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下降给李宸妃兄长的庶子李玮。李玮毕竟不是高门子弟,不论是才华还是样貌都和公主无法相配。宋史对于李玮用了朴陋两个字来形容。一个是天家贵女,结交的不是高门子弟,就是惊艳才绝的人中龙凤,一个是困顿之家的庶子,因是李宸妃母族才得以改善家境。
门不当,户不对,两人不论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完全不匹配,也无法产生感情。李玮的朴陋甚至不如公主身边的太监。尽管仁宗花费了十万缗钱为公主建造府邸,将她的待遇提升至皇太子规格,也无法弥这桩以报恩为由的残缺婚事。
两人的婚姻就这样尴尬的延续着,高高的楼阁,即使装饰的再华美,没有牢固的地基,也经不起风雨。公主厌恶李玮,尽管他努力的学绘画书法,也无法与她所处阶层中帝国最优秀的人群相比,甚至不如她的贴身内侍,所以她疏远李玮,常常与自己的内侍梁怀吉对饮,以此来消磨时间。李玮的生母杨氏,对此愤愤不平,做出了偷窥之举。公主大为恼怒,她夜拍宫门哭着像父母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宋史》和《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对此事均有记载。
《宋史·列传·公主》:主中夜扣皇城门入诉,玮皇惧自劾。谏官王陶论宫门夜开,乞绳治护卫,御史又共论主第内臣多不谨,帝为黜都监梁怀吉一辈十余人。后数年不复协,诏出玮于外,主降封沂,屏居内廷。久之,复召玮,使为附马都尉如初。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公主常与怀吉饮,杨氏窥之,公主怒,殴杨氏,夜开禁门,诉于帝所。言者皆咎公主。怀吉等既坐责,公主恚怼欲自尽,或纵火欲焚第,以邀上必召怀吉等还。上不得已,亦为召之。谏官杨畋、司马光、龚鼎臣等皆力谏,上弗听。
这桩婚事,于两人都是悲剧。下嫁李炜非公主所愿,被迫与厌恶之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一件令她难以忍受的事情,杨氏的偷窥更是挑断了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她悲愤欲绝夜奔回宫,吓坏了禁宫的官员,仁宗和苗贵妃极为心痛,但言官并不买账,他们纷纷上书要求仁宗惩戒任性而不顾大局的公主。自幼受到仁宗隆爱的公主,没有想到自己的满腹委屈没有换来父亲的谅解。仁宗没有同意她和离,还治罪了放她进宫的官员,让李炜把她领回了那个牢笼。
而驸马李炜又何尝不是可怜人,他的人生也被赐婚所毁。尚主是仁宗的心意,并不是他自己痴心妄想提出来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李炜没有资格拒绝仁宗嫁女的圣旨。公主宁愿亲近侍奉自己的宦官,也不愿意靠近他,他的内心又何尝不苦。夜拍宫门一事与两人都是伤害,公主爱上宦官的的流言伤害的不仅仅是皇家的颜面,还有他这个普通人的尊严。
或许有人觉得言官和仁宗太过迂腐残忍。但在这个悲剧里,每一个人都没有错。言官要对朝廷尽责,仁宗要报母恩,李玮必须受恩,杨氏想要护子,公主呢?她只是不想靠近这个被强行塞给她的驸马。古代女子没有婚姻自主权,即便是公主也要服从大局,为朝廷做出牺牲而联姻或者和亲都是常事,她没有办法像现代女性一样,在婚姻不顺的时候可以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福康公主的法就是宫廷,是祖宗法度,她的反抗损害了皇家颜面,所以注定是要被牺牲的那一个。
皇家丑闻的肆虐,文官的谏言像一把刀,悬挂在仁宗的头顶上。尽管如此,他仍旧保全了梁怀吉的性命,仅仅只是将他发配遥远的洛阳去守皇陵,而没有如《新唐书》里记载的唐太宗那般,腰斩了与高阳公主有私情的辩机和尚。福康公主则被剥夺了衮国公主的称号,一干亲信均被遣散,终日困在令她崩溃的李家,精神逐渐开始出现问题,她数次自焚、寻死,癫狂的要仁宗把梁怀吉和自己的亲信还回来。
苗贵妃心疼女儿,想连同官员搜罗李玮的罪状杀他泄恨。然而李玮只是个老实人,胆小懦弱的他又如何会有横行霸道之事?苗贵妃寻不到他的差错,便想让仁宗随便找个理由处置了李玮给公主出气,仁宗念及生母,没有应允。亲眼目睹聪慧机敏的女儿变成这样一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仁宗终于将祖宗法度都抛之云外,他不顾文官的劝阻接回了公主,又将梁怀吉召回了前省,试图缓解女儿的病症。
李家也不愿公主和驸马彼此继续折磨,驸马的兄长上书仁宗,指明弟弟愚笨配不上公主,请求和离,仁宗应允。原本也算是各自解脱的结局,但仁宗不知是因文官屡屡上奏,还是觉得对不起母族,没多久又给李炜升职,让他和公主复婚,此后,直到公主33岁那年病死宫中,两人都没能摆脱彼此。
福康公主作为仁宗最宠爱的公主,求娶的人其实有很多,曹皇后就曾希望自己的侄儿曹评能够取得公主,然而仁宗不想壮大曹家势力便没有考虑,史书上记载的曹评,性喜文史,书有楷法。慈圣命书屏以奉,神宗即赐玉带旌其能。尤善射,左右手如一,夜或灭烛能中。伴契丹使者射,尝双破的,客惊竦。文武双全的大好男儿,就这么错过了。而当初为了防止曹家做大的仁宗后来又将次女嫁到曹家,实在让人费解。
另一个求娶的便是辽国,辽国曾多次为本国皇子求娶福康公主,但仁宗不想爱女远嫁,加之富弼阻拦,便没有联姻。无论辽国有多么山长水远,至少是门当户对的皇子,才华能力也必然能与公主相配,怎样都比做冥币起家的李氏要更合适,无论是曹家还是辽国,公主都不至于硬生生的被刺激的精神出现问题,更不至于早早的就去世。
宋神宗继位的当年,福康公主晋封楚国大长公主。苗太妃见神宗对公主这个姑姑心怀同情,便求神宗让公主和离解脱,却遭到了拒绝。熙宁三年,福康公主病逝宫中,神宗以李炜奉主无状为由,将他贬去了陈州。这对被天家和官员们强凑到一起不许分开的“夫妻”,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才为彼此划上了一个悲哀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