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社区大喷子 2年前 155次点击
学生已经熄灯就寝,保安不知在哪个角落打瞌睡,林荫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唐紫月在水迹里拾起一个东西,对我说她知道逃开的人是谁了,这好似让迷雾拨开了一层。奇怪的是,唐紫月没有马上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而是眉心紧锁,微吸一口气,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这时,不停地有夜鸟飞过,猫头鹰的怪叫回荡在夜空,叫人一阵心寒。彝山师院的鬼故事不比渡场的少,我看见有的路灯闪个不停,便说如果想不起来就算了,叫唐紫月快点回去休息。唐紫月并不是想卖关子,她好像自己也不相信,可刚要对我开口,有一个人就从对面走出来。
“唐老师?你怎么还没睡?”那人是学校的保安。
唐紫月立刻问:“王叔,刚才你看到谁跑过去了吗?”
“你看见了吗?”被称为王叔的保安反问,“我听到有声音,走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这是你男朋友啊?”
我脸一红,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唐紫月没解释,而是继续问:“你听到声音?什么声音?”
“就是有人跑过的声音,闹得好大声,好像踩翻了什么,吵醒了我。我以为有人偷东西,所以就来转转。”王叔回答时,一直打量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那没事了。黄丁意,你送我回家吧。”唐紫月对我说。
“啊?”我愣了愣,结巴道,“噢……好……”
等我们走开时,唐紫月就在路上告诉我,她刚才捡到的是一张学生证。那张学生证是陈十万的,可他已经在水库溺死了,还把唐二爷给害了。起先,唐紫月真以为见鬼了,可转念一想,兴许是别人弄掉的,因此刚才她没敢胡乱猜测。王叔说没看到人,这就说明逃进来的一定是学校的人,知道如何躲开保安。问题是,哪个学生胆子这么大,晚上敢去彝江下水?
我对彝山师院的学生不熟悉,除了陈十万,只知道余雨雨和毛猫猫两个人,但他们声称不会水,看他们胆子跟芝麻一样小,肯定不会
夜里玩水下冒险。这还牵涉到一个问题,就是唐紫月之前提过的,即是这么做的必要性。下水大可以等白天,为什么要等晚上,难道那个学生真是挖日志的人?过了这么久,那个人应该早上岸了,不会这么巧被我们撞见,也许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谢谢你送我回来。”走到了教职工楼下,唐紫月就对我说,“刚刚我真以为见鬼了,不好意思。明天你要去送唐二爷吧?我们系的学生也要去看陈十万的妈妈,大家还凑了钱给他妈妈治病。对了,那本日志我会尽快想办法翻开的,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不用客气。”我笑了笑。
唐紫月回以莞尔一笑,转身就走上了楼,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路灯下。等我赶回渡场,岳鸣飞没回自己的房间,居然在我床上睡着了,连门都没关。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江边蚊子多如牛毛,
蚊香熄灭了,岳鸣飞一样睡得香。我苦笑着把人推醒,催着他回去睡,可他迷迷糊糊地,就是不肯下床。迫不得已,我只好由着岳鸣飞,挤着他往里边挪了挪,然后就躺下去,一觉到天亮。
“喂!醒醒!”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岳鸣飞正骑在我上面,吓得我弹起来,忙问:“你干什么?”
岳鸣飞不觉尴尬,很自然地下床了,随即说:“有学生昨晚被淹死了,有个人今早去打渔,把尸体捞上来了。现在正跟学校和那学生的爸妈要钱呢!”
我惊讶地道:“谁死了?”
“说了你又不认识,师院那么多学生。”岳鸣飞哼哼地道,“那群烂渔民就知道靠捞尸混饭吃,他妈的,我们捞过那么多尸体,如果也要钱,早就买房买车,包你365个奶,每天每夜不停地换口味……”
我哪还有心思听这些话,当下穿好衣服就跑出去,想要看一看学生是在哪里淹死的。这时,院子外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穿金戴金的,活脱脱一个贵妇,和破烂的渡场完全不搭调。这女人就是副场长苗梨花,大家都叫她苗姐,不过她总觉得胡嘉桁低她一级,因为她是由于性别关系才一直当老二。
苗姐见我和岳鸣飞一前一后出来,摘下墨镜就咳了一声,叫我们快去准备,一会儿就送唐二爷的遗体去火化,明天她还要和老公去南宁赶飞机去度假。苗姐守在那儿,我不方便冲出去看情况,只得忍耐下来。幸好,金乐乐来了,把苗姐请进了办公室,嘘寒问暖地聊了好一会儿。我瞅准机会,溜了出去,江边哭天喊地的,站在渡场门口就看见樟树林那边的河崖有艘渔船,很多人围在旁边争吵着。
“昨晚有人从那里爬上来,跑进学校里,难道……”我心中生疑,跑过了樟树林,挤进人群之中,一看渔民捞上来的尸体,整个人就震住了。
“余雨雨?”我诧异地望着江上的渔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其它学生唧唧喳喳,有人说余雨雨昨晚没回宿舍,肯定是晚上淹死的。大家议论著,余雨雨不会水,怎么敢夜里到江边,一定是自杀的。我脑袋一片空白,总觉得这事不对劲,难不成昨晚我们路过那里,余雨雨就沉到水底了?如果我走到江边看一眼,而非追进学校,是不是能救她一命?
这事轮不到渡场负责,学校方面与渔民僵持不下,请来了警察,并封锁了消息。我看见秦望赶来时,他还问我怎么愣在这里,渡场不是安排今天火化唐二爷的尸体吗?我什么都没说,悻悻地离开了,心中很明白,这又将是一桩自杀案。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老有警察判定自杀,除了他们的侦破率要好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溺亡案件是最难侦破的。
首先,尸体泡在活水里,就算有犯罪证据留下,也被水流冲走了。尽管彝江比不上长江,但要打捞细微的犯罪证据,这绝对是大海捞针。其次,尸体坠入水中时,本身就会留下外伤及内伤,水底还有礁石等物,尸体滚动时会撞伤,这就难以判断死者生前是否与人争斗过。尸斑在溺亡案件上同样很难成为尸检证据,因为那个人不管是自杀还是被推下去,死者的姿势会随水流改变,水流还会让尸体远离第一案发现场,水温的影响亦是一个因素——更关键的是,小山城的警察没那个刑侦技术。
本来,我想告诉秦望,夜里曾看见有人爬上岸。可当时唐紫月也在场,要是学校方面知道了,这会不会影响她?搞不好,死者家属认为,我们见死不救,那就弄巧成拙了。我良心和私心挣扎了很久,一下子做不出决定,只好等从火葬厂回来了,再问问唐紫月的意见。
我走回渡场时,苗姐看我出去了,立刻催我快去准备,其它人可都穿好衣服了。我撇了撇嘴,苗姐说的“穿好衣服”是指穿得正式一点,就像西方的那种葬礼上穿的黑色西服。除了我,其它人都参加过某位打捞员的火化与下葬,苗姐那时帮所有人订作过一套衣服,男的穿黑色西服,女的穿黑色长裙。我是半年前来的,这半年过得很太平,苗姐就没想过要帮我订一套,搞得我这一次就像一个另类人物。
一路上,我都感觉很别扭,如同对唐二爷不敬。不过话说回来,苗姐还是有点眼光的,金乐乐穿上了那身裙子,比平常漂亮了许多,连韩嫂都年轻了好几岁。胡队长带着岳鸣飞和贾瞎子,帅得一塌糊涂,连医院的小护士看见了,都忍不住流口水,搞得大家像是去看时装展一样。我心情低落,只好开导自己,唐二爷才不喜欢那样的穿著,关键有那份心就够了。
折腾了一天,我们从火葬厂回来时,带了一罐骨灰。大家穿着那身衣服,不愿意弄脏了,便一致让我抱着。我对此倒没意见,只是在想大家亲眼看见唐二爷被火化了,他不会再变鬼来吓我了吧?就在这时,唐紫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还在回去的车上,于是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余雨雨的事。
其它人一齐看过来,我呆呆地与他们对望了一眼,便小声地问:“到底怎么了?”
“你早上听说余雨雨的事了吗?我问过学生了,他们说余雨雨的男朋友就是陈十万,大家都传她是为情自杀的。你说,会不会我们昨晚路过那里,正好遇上了……”唐紫月在电话那头问。
“我和你想得一样。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跟警察说一说?毕竟,这可能会让案子从自杀案变成凶杀案。”我商量。“当然啊,这是一定要跟警察说的。”唐紫月没我想得那么多,回答得很快。
“等我回到渡场可能已经很晚了,你现在一个人去找秦望他们也不方便,不如等明天……不过明天是五一劳动节了,估计只有值班的警察在吧。”我头疼地道。
“不用管那么多,明天我们一起去就是了。”唐紫月对我说,“这样吧,我现在先去找毛猫猫问一问,他们三个以前是好朋友,经常混在一块儿,也许毛猫猫知道点事情。等你回来了,再联系我。”
我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岳鸣飞就挪了位置,跑到我旁边来问谁打电话来了?直到现在,岳鸣飞还是很担心,生怕塞纸条的人不会轻易罢休,要把他在外面捞尸的事捅出来。我看岳鸣飞担心的样子,就告诉他是唐紫月找我,不是别人。岳鸣飞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手搭在我肩上,偷偷地问我,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塞纸条的人已经拿那些事威胁我了。
“你有病!”我横了一眼,答道,“真的是唐紫月,你看我的通话记录。”
我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调出了通话记录,想让岳鸣飞看一看。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握着的手机就又震又响。可我和岳鸣飞看了一眼号码和联络人名字,两个人就怔住了,同时我抱着的骨灰罐也摔到了座位下。
这是唐二爷打来的电话!
不错,给楼主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