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Princessr 4个月前 130次点击
幼时我便与太子定下婚约。
八岁初见时,他很讨厌。
十三岁再见时,他恍若变了一个人,口中不再是古板的礼仪教条,而是另类的女性思想。
他说,女子不应是男子的附庸。
他说,在他们那里,男女皆是平等。
他将我拉出阴霾,鼓励我成为自由的人。
可后来,我们成婚后,他又像变了一个人。
直到那日,他不顾形象将我摔在床上,我才知道,他确实不是他。
1
清河崔氏之女,自小便与太子定下婚约。
我自出生以来,便谨言慎行,不敢逾矩半步。
太子萧定权是个合格的太子,他威严、古板,少年老成。
初见萧定权时,我不过八岁,只一眼,我便知道,我不喜欢萧定权。
我从小就因礼仪束缚,是个闷葫芦,萧定权简直就是另一个我,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无趣至极。
但我表面的功夫做的极好,规矩礼仪样样得体。
萧定权看着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清河崔氏果然是大家风范,教养出来的女儿孤十分放心。”
萧定权喜欢的也不是我,他喜欢的是清河崔氏,更是一个由崔氏教导出来的太子妃。
送走他后,我跑去母亲屋里,撒着娇打着滚儿向母亲哀求:“母亲,女儿不喜欢太子,可不可以换个崔家的女儿去嫁。”
这么多年,我也只能在母亲屋里才能有小女儿姿态,平时什么都依我的母亲第一次厉声反驳:“矜矜,你是崔氏长房嫡女,除了你,崔氏没有任何一个女儿可以相配太子。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若是让你父亲知道了,便不是一顿训斥这么简单。”
我没再敢多言,想起每次犯错,父亲都要罚我在祠堂跪上三天。
祠堂阴冷无人,是我这一生中最惧怕之地。
母亲跟我说了很多,上到朝廷,下到清河。我才知道,太子与我的婚事,不仅仅只是一门婚事。它关乎着京城与清河的关系,更关乎着我们崔氏满门的兴亡。
自那日起,我知道了,无论我喜不喜,我未来的夫君只会是萧定权。
既然注定了此生不会再有旁的可能,那我便尽我所能,当好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2
五年后,我已经成为清河有名的才女,世人都说崔家子衿才貌双全,与太子殿下乃天作之合。
不少说书人编撰着太子与崔氏女一见倾心的佳话,更有甚者赋诗百首,名扬千里。
清河本就是文人学子的聚集之地,又极富风雅。文人们点几滴墨,喝一壶酒,便是纸上的万千心绪。
我便是在这万千诗河中再次遇见了萧定权。
那日他跳上千金台,指着一名学子的诗直直摇头,说学子作的不好。
那学子脸涨得通红,非要跟萧定权争个高下。
萧定权饮尽坛中酒,拿起笔洋洋洒洒的在纸上写下一句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词是好词,就是字丑了点。
我甚至不知,一国太子的字为何写的跟小鸡爬的似的。
他的诗词,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赞许。有人问他有如此学识为何不去考个功名,他却笑的摇头晃脑,说当官哪有会佳人有意思。
他口中说的佳人,这时的我并不知道是谁。
直到晚些时分,他翻墙入了我的院中,我才知他说的是我。
“太子殿下,此举好像不符合规矩。”
少年郎脸上有被当场抓包的窘迫,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来见我的太子妃,有何不妥?”
“现在还不是。”我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吗?”
萧定权负手走来,眸中清亮:“迟早的事。”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从萧定权口中说出,略显轻薄,记得五年前见他时,他不是这般性情。
“若我没记错,崔家并没有收到太子殿下来访的消息,殿下如今是….…微服私访?”
崔家其实知道太子离京,只是萧定权未曾派人来透露过自己的行踪,崔家也权当不知道。
萧定权揉了揉刚刚摔疼的屁股,自己找了个座位,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将桌上的果子看了眼,似乎是在看干不干净,见干净便丢入口中。果子很甜,他的眉眼都透着满足。
“崔子衿。”
他喃喃念叨着我的名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脸有些发烫,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他嘴里念出来,为何有种奇怪的感觉。酥酥的,麻麻的,心痒痒的,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眸再看向萧定权时,眸中已是一片清冷。
“太子殿下驾临崔府,臣女还是去禀告父亲吧,若是怠慢了殿下,便是臣女的不是。”
萧定权听了我的话,猛的站了起来,朝我逼近两步:“别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叫我名字便好。”
“臣女不敢,不符合规矩。”
这是萧定权第二次听到“不符合规矩”这几个字,他忽然稍显暴躁,有些不耐烦的嚷道:“规矩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别那么死板好吗。?我是不是你未来夫君?”
“我是不是太子?无论是夫为妻纲还是君为臣纲,是不是我说的话都是规矩?”
话又是这么个道理,但又感觉怪怪的,看出我表情的呆滞,萧定权十分顺手的拉过我的手腕,像是在哄骗小孩一样哄骗:“你就权当我不是太子,只是你的未婚夫。来,叫声萧定权听听,或者叫萧郎也行。”
我死死的盯着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突然觉得眼前的太子很陌生,似乎有些轻浮。
但我能确认,他就是如假包换的萧定权,不会有人冒充。
我猜想,或许是五年过去,萧定权遇上了什么事,性情大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是太子,能随随便便的改变,我却不能。
我的一生都在清河崔氏的安排之下,容不得一点差错。
我甩开萧定权的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缓道:“殿下,还是去拜会下父亲吧。毕竟殿下的安危,不是儿戏。”
萧定权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叹了口气,随即道:“好吧好吧,听你的,谁让我是个妻管严呢?”
听不懂萧定权话中的意思,但我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我带着他去见父亲,父亲这次是真惊讶,他确实没料到一国太子不走正门,却偏要翻墙会佳人,会的还是他从小就乖巧的女儿。
父亲不敢怪太子,只能用惩罚我敲打萧定权。他一个眼神,我便知道我该认错,然后乖乖的跪祠堂。
夜深人静之时,我依旧在祠堂跪着。膝盖处垫了软包,不会伤到腿,这惩罚更多的是磨炼我的心性。
祠堂内,只有两只烛火闪着微弱的光,眼见之处皆是昏暗,许是受环境影响,我也有些发困。
突然,窗外传来动静,将我惊醒,我盯着窗口,想着或许是老鼠,却见窗户忽然被掀开,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还没等我惊呼,那人便已滚到面前,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是萧定权。
“殿下,来此作甚?”
萧定权没有回答我,反问我:“你为何要跪着?你又没犯错。”
“不,我有错。”
我平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错在让殿下做了逾矩的事。”
“你是说翻墙的事?”
他挠了挠头:“那怎么能怪你?”
“殿下是太子,不会犯错,一定是我的不对,才让殿下只能翻墙来见我。”
从小嬷嬷便教导,将来做了太子妃,便是与太子荣辱与共。
太子不可能犯错,若是犯了错那便是太子妃没有劝谏,太子妃该以身作则揽下惩罚,只要太子妃受了委屈,那便无人会再说太子的错。
“不对。”
萧定权像是听到了什么悖论,站了起来也将我拉了起来:“崔子衿,你也是个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你的错,那便不应该是你的错。非要罚一个人的话,那我来跪,你站着。”
说着,萧定权跪在了我的蒲团上。
我讶然,眸中划过一抹震惊,又听见萧定权接着说:“天底下就没有男人让自己女人受委屈的道理。”
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控诉着我爹的混蛋规矩,我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唇。
好像,嫁给如今的萧定权也还不错。
3
萧定权在崔府住了下来,他跟父亲说,自己来清河是为了体察民情,得了皇帝的允许。
父亲将他奉为上宾,事事照料,嘱咐我不得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免得叫人看轻了我们崔氏的女儿。
我一一应下,每次陪着萧定权时都十分规矩。
萧定权说我肯定讨厌他,不然,为何总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我从没想过他竟会说的如此直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确实是不喜他,但绝谈不上讨厌。
见我一脸窘迫,他反而放声大笑:“崔子衿,你真的有点可爱。”
我愣愣的望着他,这是第一次有人用“可爱”来夸我,从前他人对我的评价仅限于大方得体、端庄知礼、大家闺秀等字眼。
萧定权很放肆,他完全不像是个在宫中尔虞我诈中长大的皇子。
那日他招呼都不打,拉着我便上了马。马匹一路奔跑,从城内到城外,风吹的我头发都乱了。
等马停下来,萧定权翻身下马,然后伸手接我下马,带着我又跑了一段路,从林子深处跑到郊外草坪。
他疯了似的冲着无人的山谷大喊,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忽然,他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我:“子衿,你要不要也喊上两句 ?喊完真的浑身舒畅。”
我才不会喊呢?我也不会告诉他,他大喊时的模样有点滑稽。
后来,他又带着我在林中疯跑,我们走过小溪,穿过森林,踏过田野。
直到傍晚,他一头躺在野外,望着天上的星星点点:“子衿,你长这么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喜欢画画。”
他双手放在脑后,枕着脑袋,喃喃道:“我觉得你这爱好不好,也是闷在屋子里。”
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望着正在看星星的他,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殿下,现在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受责罚了。”
萧定权却说:“现在回去也晚了,这责罚免不了,不如好好享受了再回去。”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便也躺了下来,走了一天早就累了,躺下果然舒服很多。
直到星星全部点亮,萧定权才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满脸笑意的看着我:“回去吧。”
我依旧是和萧定权同乘一骑,从城外萤火点点的森林,到城内已无人的街道,其实马儿走的很快,但我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
父亲果然守在府门口,见到我们,脸色沉了下去:“矜矜,你怎能带着太子殿下胡闹!”
萧定权不慌不忙的下马,还不忘接我下来,随后他牵着我的手腕,对父亲语重心长道:“崔公,你觉得你女儿这么柔弱的身子,能胁迫我出城?都是我拉着她出去的,你如果一定要罚一个人那便罚我吧。”
父亲自然不敢,只是用眼神告诉我,我今日做了错事。
我知道,但没关系,我觉得很值。
虽是陪着萧定权胡闹,但今日却是十三年来第一次出城,也是第一次看见城外的世界。
次日,萧定权一大早便来寻我,他拿了一个很漂亮的风筝,又准备了好些做风筝的材料。
“子衿,快来,我教你做风筝。”
我有些好奇的凑了上去,看着满桌的颜料还有木条,我问:“殿下你还会做风筝吗?”
“当然。”萧定权一脸自豪。
他拉着我坐了下来,教我一步一步将木条绑好,然后绑出形状,将一张白纸糊在上面。
“好了,现在,开始画画吧。”
“在这里画?”
我指着手中的风筝,一脸不可思议,又瞧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老闷在屋子里画有什么意思,在风筝上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画完我带你去放风筝。”
长这么大,我还没放过风筝。偶有几次在院子里小坐,看着天空中高高飞起的风筝,都好一阵羡慕。
一听萧定权要带我去放风筝,我心情瞬间美丽,提笔便开始作画。
我的画确实好看,父亲都说我是最像清河崔氏的女儿,有着文人风骨。
萧定权在一旁也看呆了,等我画完,他连忙将自己手中的空风筝推到我面前,让我替他也画上一个,他说要画一个大大的老虎。
我笑话他,老虎如何能飞上天。
他说不管,不能飞他也要将它送上天。
我依着他,为他画上了一只老虎。他喜出望外拉着我便跑了出去。
还是在城外的那片草地上,他将风筝飞上天回头望着我,笑脸盈盈:“子衿,你快来一起放。”
我看了看手中的风筝,心中激动,就像就干旱的土地久逢甘露,尘封的种子疯狂在滋生。
风筝飞起,我放着手中的线一节一节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我不由的有些失神,若是我也能像风筝一样就好了,飞的高高的,看的远远的。
看出我喜欢放风筝,萧定权像是找到了什么连通我与他的桥梁一样,日日来寻我画风筝,然后放风筝。
他总说,我这样的年纪,就应该无忧无虑,自由的在外面奔跑。女子也不必是男子的附庸,她们可以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事业。
我不知道他这些话都说从何处学来,但我感觉他好像真的很懂我。
他所说之事,都是我心底深处所藏之事。碍于世家礼仪教条,这些一直都是我心底的秘密。
“萧定权,你会是个好夫君的,对吗?”
我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他一愣,随后欣喜爬上眼眸,猛的一把将我抱起:“当然,我当然会是个好夫君。子衿,明年你来京城与我大婚,我带你玩,我带你把本该你体验的快乐都体验一遍。”
我被他抱在怀里羞红了脸,点了点头。
4
半个月后,朝廷的信件抵达清河,是朝中在催太子回京。
萧定权的眸中有淡淡的忧愁,似乎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自己长大的地方。
我当他是不喜京城的尔虞我诈,于是。握住他的手宽慰道:“萧定权,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的。”
他像是受到了鼓舞,回握住我的手。
萧定权离开了清河,但他隔三差五还有书信寄来,偶尔随着书信来的还有一些京城的小玩意。
我看着欢喜,日日把玩,最喜欢的还是他送的鲁班锁。
萧定权说,鲁班锁里有个秘密,他等着我慢慢解开,可我许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解了许久都没能解开,索性对他的秘密不感兴趣了。
母亲总是调侃我,她说我第一次见萧定权时,可是哭着闹着不要嫁给他,如今像是已经坠入了情网。
我红着脸,做着小女儿姿态。十岁的萧定权确实很不讨喜,但是,十五岁的萧定权还是十分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