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Princessr 2个月前 117次点击
果然她一进来,里头的掌柜和伙计见她是女子,都没有时间招呼她,反而看到那些穿长衫的读书郎很是热情。
这些读书郎一来就问考卷的事,掌柜和伙计相当熟练的从柜台的后面,不知哪个旮旯里翻出一叠考卷来。
甄小玉不动声色的来到一位读书郎身边,看到对方拿的考卷,上头的字迹,不正是林溯的字迹。
铺伙计说道:“秀才公莫急,这考卷不仅是林公子最新出的考卷,还是乡试试题,便是临县县学都用的是林公子的考卷。”
“你们也是认得这些字迹的,是不是林公子亲笔,不过要提醒你们一点,但凡林公子亲笔考卷,是卖十两银子一份,可若你们愿意买抄录的考卷,便是一两银子十份。”
说完,这伙计接着拿出一叠考卷,皆是抄录的试卷,还让人比对上面的题,是不是一样。
伙计更是让这些人认考卷上的印件,说道:“县学出来的考卷,上头有道城县学四字,你们看,这也是正版。”
这些读书郎见了,立即同意了,纷纷放下林溯写下的考卷,买的是那一两银子十份的考卷。
这些读书郎一走,伙计接着去迎接下一批,掌柜却在一旁收钱,满脸笑容。
甄小玉不过是在书铺里待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甄家书铺的现状,反而买纸笔的人少,生意全靠考卷的盈利支撑。
甄小玉逛了一圈拿了几张好宣纸就来柜台付钱做掩饰,没想就看到掌柜手中的两本帐薄。
看到刚才那些人买考卷的钱财登记的帐薄与卖纸墨的帐薄是不同的,甄小玉眼神微微一眯。
做销售的人多少还是有财务意识的,这两本账目,若不是甄家人的意思,那就是眼前掌柜和伙计合伙的意思。
果然得以验证,甄小玉花了一两银子买的宣纸,对方就记在与考卷不同的账本上了。
从铺里出来,甄小玉冷笑一声,这甄家的生意都是烂到骨子里,这要怎么撑起甄家门户,不过,这与她没有关系。
从书铺出来,甄小玉没有急着上牛车,而是又朝对面的书铺走去,这是刘家书铺,生意极好的,不知道会不会也卖道城县学的考卷呢?
没想甄小玉一进去,就遇上了一群隔壁县的读书郎,其中人一人还说道:“我宁城来的,在宁城县学里买的考卷老贵了,怎的到了道城,竟是如此的便宜。”
另一人说道:“我还是江城来的呢,就听说江城县学最近出林公子的考卷,可落到咱们手中的可未必是真了,看来还是来一趟道城好一点儿。”
“我这一次要买林公子的亲笔考卷,贵是贵点,但拿过去可以抄录,还能赚个路费钱,好在我姑母嫁在道城,之后可由姑母代买。”
这些读书郎你一言我一语的。
甄小玉来到几人身边,不动声色的顺着话问道:“你们那边县学也是兴林公子的考卷?”
这几人下意识的开口:“为何不用,这林公子的考卷是真的好用,我平素看书较辛苦,总是抓不住重点,但做了林公子的考卷后,我就明白了。”
“原来这题得这么做,也得这么出,想来以后每月考卷都能做到林公子出的,下次乡试,或许能高中呢,想我考一个秀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读书啊太过辛苦。”
这些人都认同,不过一回头看到的是甄小玉,见她是女子,也就不再多话了。
这边林溯的考卷,果然仍旧是十两银子一张,道城县学出的却是一两银子十张,而这些人都在争抢着买,还问下一次什么时候出考卷。
那铺掌柜说眼下林公子一月出两卷,月中与月底出,月初与月尾会出答题,叫他们小心留意即可。
这些人很是仔细的将时间记住,随即都买了考卷离去。
甄小玉趁着这些人走了,本想上前再细细问问,却见旁边书架前有林溯新抄的书,她来到书架前,问多少钱一本。
那伙计过来,叹道:“以前林公子的书卖得极贵,还特别的好卖,现在还是考卷比较好卖了,这新抄的书就算五百文一本吧。”
甄小玉心头一沉,她拿起书来看,还真是林溯的笔记,上头有注解,以前是一两多银子一本,眼下与钟伟的一样,卖五百文一本么?
甄小玉试探的问道:“为何林公子如此出名,书却不好卖呢?”
伙计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说道:“考卷是县学的,书却是林公子个人的,姑娘不懂这中间的行情。”
“怎么说?”甄小玉还真想问个所以然来。
伙计欲言又止,想来这儿说也不方便,或许也不想凭白告诉她。
甄小玉立即从银袋里抓了一把铜子趁人不注意塞到伙计的手中,伙计这才小声道:“不知你问这个是什么用处,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县学的考卷,收入归县学,或者教谕。”
“林公子的书以及亲笔考卷,却是收入归林公子,所以林公子的考卷不过只是一个参考,让人看着县学卷子是不是正版,但十两银子一张,一般人谁买得起。”
伙计说完,将银钱纳入怀中,转身走了。
甄小玉抿紧了嘴唇,心头冒着怒火,她将书架上林溯抄的三本书全部取下,来到柜台前结了账。
这恐怕就是林溯熬夜抄的书了,五百文一本,这铺东家还在中间抽成,当真是能赚什么钱了,还不如一个苦力工赚钱了。
甄小玉向来护短,就不像林溯这么吃亏的。
坐上牛车,甄小玉却不打算去莫家书铺,反而来到县学外,看到先前收贿的门房,给了两百文,便让他给林溯送张纸条去,随即叫杨兴在县学门前等,甄小玉却是徒步去了城西。
城西肉摊前,甄小玉买了四斤骨头肉,两斤后腿肉,再买了几小把野菜,接着又去铁器铺里买了一个小锅,又去杂货铺买了作料,满满当当的放入背筐,来到城门外租了辆牛车回村去了。
甄小玉比杨兴回来的早,她来到老宅里,看着忙碌的村里人便说道:“今个儿给你们放假半天吧,工钱照算,都回去休息一下,也辛苦好几天了。”
做工的村里人很是意外,能有假放,还有工钱,自是高兴,朝甄小玉道了谢,这都扛着工具走了。
甄小玉将宅门关上,在院里的空地上,捡了几块做工的大石头码了一个临时的灶台。
在院里的水井边取水清理了用具,灶台上架起了铁锅,便就地取材,捡起木匠刨下的木屑做柴禾开始炖起了肉。
天快黑了,甄小玉的肉也炖好了,院里传来肉香,锅里的骨头肉一看就能咬下来,放了调料后,汤的颜色呈酱汁色,十分诱人。
到这会儿,杨兴的牛车赶到了宅门外,闻到肉香,杨兴便笑了。
牛车上的林溯却是一脸疑惑的朝老宅看去一眼,杨兴催着他赶紧进去,林溯也不迟疑。
等林溯入了宅院,看到那半建成的宅院空地里坐着的甄小玉,他又惊又喜,门房给他一张字条,上面正是丫头写着叫他回家吃肉,早点回来。
要不是与教谕在研究考卷的问题,他恨不能早点出县学,而且她还派杨兴等外头了呢。
“丫头,我回来晚了。”
一身天蓝色长衫的林溯,风尘仆仆的来到甄小玉面前,想来杨兴赶路也挺急的,但还是太阳落山时才赶回来。
“还不晚,正好肉炖熟了,咱们一起吃,锅里肉多,你得多吃些。”
甄小玉拿碗盛肉,便先给了林溯,她发现林溯瘦了些,眼窝也深,这几天很辛苦吧,一个月出两份考卷,还要自己抄书卖。
林溯看着丫头疼着自己的样子,心头一阵温暖,夹起的第一块肉却是塞到了甄小玉的嘴中,说道:“丫头也得多吃些,太瘦了。”
她现在不瘦好不,放前一世她还嫌胖,不过这一世与甄家人比起来,她的确是瘦的,但瘦的不是更好看么?
甄薇扬起唇角,问道:“那林溯喜欢胖的还是喜欢瘦的?”
话才落,书呆子就红了脸,朝她深情的看来,硬是没说出话来,可那窘迫的样子,足见他对自己的重视。
也就不逗他了,甄小玉端了一碗肉出门给了杨兴吃,她再回来时,便与林溯说起了考卷的事。
“林溯,你平素在县学里出考卷,那考卷的钱是怎么收的?”甄小玉一边给他夹骨头肉一边问。
林溯如实说道:“我出的考卷不多,反正考卷卖出去了,便是一两银子三张来收钱,由教谕给我,这中间出考题时,也会与教谕商量,不过大多是我先起稿。”
“比我在外头卖是便宜,但是我出的量多,也不怕被人抄袭,最终还是县学出来的,我亲笔写的,外头才认。”
甄小玉听后皱眉,接着问道:“上一次我听说宋教谕去隔壁县学授课交流,你不曾去,但你的考卷是不是也带了去?”
林溯点头,却叹了口气:“宋教谕说我的考卷还差一些火候,隔壁县学暂且没有购买我考卷的想法。”
“不过最近我的考卷在道城卖得还不错,比平素多了一些,宋教谕才让我一月出两份考卷的,丫头,你别担心钱方面的事,我不会让你辛苦的。”
林溯生怕自家媳妇累着了。
甄小玉想了想,说道:“林溯,你先前给我的钱我都收着,还有不少,这院子修好后,我便在院里的小作坊里开始造纸,我不会劳累的,到时候我将杨兴一家请来帮着做。”
“莫家书铺的纸张供不应求,赚下的银钱够咱们两人开支,只是我有一事想说,溯,你的考卷可否暂时不要出。”
林溯疑惑的看向甄小玉:“为何?”
甄小玉伸手拉住他的袖口,说道:“林溯,你会听我的话么?”
林溯点头。
“那好,你听我的,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出考卷了,若是宋教谕问你,你便说要忙着婚事,等了成了婚再说吧,再说我还希望你读完书后能陪陪我,咱们现在花销不大的,不在乎这点儿考卷钱。”
林溯对上甄小玉那晶莹期盼的眼神,心头一软,应下了,婚前这些日子,他就将考卷的事暂且放下,陪陪丫头,的确自己都没有时间陪她。
得了林溯的同意,甄小玉开心了,两人将一锅肉吃了大半,没吃完的,甄小玉全部装起来,让林溯带走,半夜饿了再吃,他指不定还能长身体,不能饿着。
林溯见她住在三房也的确不方便,倒是同意了,天黑时,两人收拾好锅碗,这才从老宅出来。
杨兴已经先回家去了,等老宅建好,甄小玉就跟他说,让杨兴一家都来院里帮忙。
送走林溯,甄小玉才回了三房。
林溯端着一盆肉回到伍家院,并没有自己留着吃,反而是给了赵氏。
可把赵氏吓坏了,这么多的肉,味道竟然如此好,她哪敢全部吃了,便用碗放置起来,放在井水的桶里冰着,免得坏了。
自打这一日后,林溯便不再出考卷了,初始,宋教谕尚不知道,后来发现林溯每日都要回村去,还有一辆牛车专接专送,他便觉得奇怪起来。
等过了几日,见林溯还不曾月中考卷出来,他开始着急了。
这日,宋家母女从街头首饰铺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宋家女宋鸢灵今年十六岁,最是爱美的年纪,最近父亲忽然拿回不少银钱,比历年教书赚的钱多了不少。
听父亲的意思是以后都会有这么多的银钱了,于是宋鸢灵便想到了先前宴席上看到的贵女们带的头饰,于是与母亲一起订做了一套。
今个儿过来取时,却发现时下贵女流行的首饰又变了,听说关外来了一位皮货商,手里有一批翠鸟羽毛做成的首饰,那品相不必说,带着简直太好看。
而能做出这点翠首饰的匠人,全道城只有一位,还是从京城归乡的一位老者,听说买下这边关商人的翠鸟羽毛再送去匠人手中做点翠头饰,一套下来,多的上万两银,便宜点儿的也得两千多两银子。
要是放在以前,宋家母女二人是不敢想的,宋教谕一年下来的那点儿俸禄,不过几十两银子,再管宅里的开支,平时的人情往来,便所剩无几。
但现在不同了,上一次宋教谕拿回来五百多两银子,便让母女二人好生欢喜,而且以后还会再有,多少对这点翠首饰有些向往。
宋鸢灵摸了摸自己带着的新首饰,想了想对母亲说道:“娘,要不这点翠首饰就不买了吧,我这不也有一套新首饰了,左右咱们家也不怎么富裕,下一次父亲若拿回来银钱,我瞧着咱们不如置办一些铺面田地更好。”
宋母朱氏听了,却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道:“灵儿啊,你不懂,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得穿好的戴好的,如此才能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上一次林溯的事令你在贵女娇娇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如今咱们要是能得到这一套点翠首饰,便也让她们看看咱们宋家的能耐。”
“你爹这辈子只知道读书,是个书呆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动脑子,懂得去赚钱,咱们现在就去县学,与你爹商量一下。”
宋鸢灵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听了母亲的话,坐马车来到了县学。
都说县学不得女子入内,但宋家母女却是一个例外,那门房见了还得行礼相迎,母女两人却如自家大院一般的走了进去。
去往宋教谕的起居室时,经过游廊,好巧不巧的,正好遇上几位核心弟子从宋教谕的书房议事出来。
他们看到宋家母女二人,连忙候于一边,纷纷拱手行礼,天蓝色的长衫正是这些核心弟子的特征,都是读书郎,更是非礼勿视。
所以母女两人回了礼,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这些读书郎都是微垂着头的,只有宋鸢灵看到了人群里与别人不同的林溯。
这一眼就能寻到他的功底,不是宋鸢灵练出来的,而是她下意识的表现,只要有林溯在地方,她就能一眼寻到他。
他身姿比别人要高些,也清瘦一些,明明都是清一色的天蓝色长衫,可穿他身上却显得更加俊逸,是宋鸢灵见过的男子里最好的一个。
十六七岁的姑娘最心仪于外表,宋鸢灵起先也是这么想,可后来暗慕上了,便不这么想了,林溯的聪明才智,他的洒脱性子,甚至他说话时的清冷模样,还有拒绝她时的绝情。
每一样都让宋鸢灵记在心头,林溯在她眼中是没有半分缺点的,就算林溯拒绝了她的婚事,害得她在贵女圈中受人嘲笑,她仍旧不怨恨林溯,反而对他越发爱慕。
宋家小女经过林溯身边时,脚步一停,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眼,若是他愿意,哪怕给他做小也行的,她知道林溯要娶甄家女了。
甄家女还是个二婚,她真不明白自己输在哪儿,但她愿意做小,服侍那甄家女,只是内心贵女的傲气还是让她很气馁,真想问问林溯,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半丝心动。
只要他说有,她可以让父亲将所有资源全部给他,努力扶持他考中乡试。
宋母朱氏见女儿落了后,回头一看就知道她舍不得谁了,心头郁闷极了,上前一把将女儿拉走,在宋母眼中,林溯不过只是一个穷酸书生而已。
连秀才都没能考上,还想以后乡试高中?就算他现在会出考卷,能帮着她的丈夫,但不代表他能考中。
自家女儿不嫁给他是对的,等买了点翠首饰,必为女儿选一门好亲事嫁了。
母女走了,这边的读书郎才松了口,这些人都纷纷看向林溯,神色里多少有些嫉妒,恩师的女儿看中的还是林溯,他们是没有机会了。
唯有林溯眼观鼻鼻观心,世间女子都不及他的丫头重要。
宋家母女来到宋教谕的书房,见屋里没有旁人,宋母朱氏便开了口:“夫君,今日上街,遇上行脚商人从关外带回翠鸟羽毛,又听说咱们道城来了一位从京城归乡的老匠人。”
“我瞧着咱们家现在的日子也过好了,要不给灵姐儿做套点翠首饰,最好是在那些贵女们还不曾佩戴起来,咱们先她们一步,正好听说知州大人的公子要从京城回来,万一看中了咱家的灵姐儿,此事可谓助益大。”
宋教谕听后皱眉,面色平静的看向自家女儿,问道:“我门下弟子众多,竟然无人入眼?”
宋母一听便不高兴了,说道:“都是些穷酸书生,这一点上,夫君不及甄二爷了,你瞧着甄二爷选的弟子,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
“这一次学院办喜宴,还有两位得意门生千里迢迢赶来,多有面子的事,我家灵姐儿要嫁就得嫁权贵子弟,我瞧着知州大人的公子从京城而来,这消息应该不假。”
宋教谕郁闷的看向枕边妻,无奈道:“你可知那知州家的大公子都是什么人物,弱冠之年了,还不曾中得举人,不过只是一个秀才不说,听说这一次从京城回来,是因为在京城闹出了事儿。”
“啊?”宋母惊讶的看向丈夫,问是什么事。
宋教谕欲言又止,沉声道:“什么事你就少问了,妇道人家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反正灵姐儿不可以嫁给他就是。”
朱氏有些不高兴。
一旁的宋鸢灵却是神游天外,满脑子全是林溯那清瘦高冷的身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中,闺阁女子的单相思很容易美化自己爱慕的对象。
眼下宋鸢灵便是如此,看过多少话本子,脑中总是幻想着,会不会将林溯这样的冷硬石头捂热了,她不相信自己能输给甄氏。
“灵姐儿,灵姐儿。”
宋母连喊数声,方拉回女儿的神思,有些生气,宋教谕却说道:“我看这点翠首饰就算了,最近林溯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为了成婚,没有时间出考卷了。”
朱氏一听便怒道:“他不想出考卷,以后还想不要在县学读书了,真将自己当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