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偏取江月煜西楼 1天前 58次点击
如题所说,前几天要看吞海,给我看崩溃了,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三好学渣
我还是做了读书笔记的,以下是我喜欢的段落和句子
暂且先把这儿当个仓库,有事没事回来瞟一眼回忆杀
网络的触角无处不在又生生不息,就像无数个窥探的眼珠裹挟在潮水里,渐渐弥漫成深海,将人类社会的每个角落淹没至顶。
所有人都在这海域中尽情畅
游,没人知道他们脚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数据海沟。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当你说‘对不起步队’的时候,心里其实在想什么?”
吴雩还没来得及向后仰,步重华突然伸一手按住了他后颈,把他的头按向自己:
“‘这个空有背景的杀比学院派,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姓张的一样表面道貌岸然,实际连一点人心人肺都没长。这破警察我也不稀罕,哪天忍不住干脆辞职走人算了,出生入死十三年就当老子喂了狗’——是不是这样?”
“我这点分量在你心里,可能连你卧底时抓的随便哪个毒枭都不如,是吧?吴雩?” 他们两人一坐一蹲,额角几乎相抵,半晌吴雩提了提苍白冰凉的嘴角,动作非常仓促短暂:“说什么呢步队,您一个领导,又没去贩毒。”
然后他扭头就想挣脱,但后颈骨被步重华的手掌一把压住又按了回来:“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每天早上你来上班,坐在桌子后头发呆,忍气吞声听我训斥,偶尔面对入户抢劫的混账和飞车夺包的瘪三,死几个人竟然就算重案要案了。下班回家路上听到广播里放娱乐圈花边新闻,听不懂;他们说那些明星哪个结婚生子哪个离婚闹绯闻,不认识。独自回家打开门冷锅冷灶,四面墙壁除了你,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楼下外卖十公里内全吃遍了,自己动手做顿饭,剩菜热热能混一星期。——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回去当卧底,没错吧?”“你在刀头舐血的丛林里潜伏太久,已经融不进温吞的大羊圈了。看到刘俐觉得很亲切是不是?那些可悲、可怜、无知、无奈,那个犄角夹缝里扭曲变形的人生,跟解千山特别像是不是?”
吴雩紧抿嘴唇,整个人仿佛冻住了。
步重华紧盯着他微微颤栗的瞳孔:“但我却想把你从夹缝那边拉回来。”
不知何处传来冲水声,哗哗地通过水管,又哗哗地远去。远处有人咣当关门,回响在空洞洞的走廊上,脚步近而又远。
那仿佛是铁索在地面拖动的声响。
“二三六五九!”看守不耐烦地拖长音调:“有人探视——”
天光被铁栅栏切割成无数扭曲碎片,铺在探视窗口对面那个人侧影上。吴雩发着抖,盯着他,他看
见那无比熟悉的眼眶、鼻影和脸颊深深陷下去,就像从地狱里探出来的幽魂,但眼珠又燃烧着奇异、瘆人的亮光。
“他们叫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警校上得好好的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
吴雩胸腔不住起伏,但就像被深水灌满了咽喉,除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之外,竭尽全力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来把你拉回去……”
“我说过我会从那个地狱里把你拉回去!”
“我知道你想破这个案子,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步重华拍拍吴雩后脑的黑发,终于放开了他,沉声说:“如果当时在郜灵家给刘俐钱的不是你,或刚才在审讯室被她纠缠的是其他人,我都不会有这种反应,但换作是你就不同。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雩像是沉浸在某个陈旧的梦魇里,连呼吸都轻微不可察觉,目光涣散漂浮在半空中,闻言猛地一震,蓦然惊醒过来:“什么?”
步重华说:“那天年大兴在监控前酗酒闹事,满走廊的人,只有你毫不犹豫出手揍他——从那次起我就知道,你身上有些特质跟别人真的太不一样了。”
“做没有错的事容易,做没有错的好事却容易受伤。有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你还没学会怎么做一个不容易受伤的好警察。”
吴雩已经当了很多年警察,但从没人用好警察这个词来形容他——林炡没有,冯局没有,张博明当然也没有。
他们可能是忘了,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
如今猝不及防地从步重华嘴里听到这个评价,竟然让他有些不真实的麻痹感。
“……我知道了。”吴雩突兀地挤出几个字,喉咙像堵着什么酸涩的硬块,嘴唇阖动了一下,才又低声含混道:“谢谢。”
步重华可能从没说过这么多话,按正常人的反应,这时候应该予以一些坦诚的回应吧,他想。
但某种更深层次的本能,又像是与生俱来的诅咒般,将一切语言都牢牢地禁锢住了。
只解千山唤行客,谁知身是未归魂“。一线人员只要恪守上级制定的行动计划,就不该出现任何错误,所有变数和意外都是因为一线人员犯错而造成的……”
“就算卧底也照样要遵守一名公安干警的原则和纪律,否则跟那些真正的犯罪分子还有什么不同,打击犯罪还有什么意义?!”
“总要面对牺牲和取舍,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
“从今以后你叫解千山,明白吗?用你的性命记住,解、千、山——”求救信号。
纷纷扬扬无数现实和虚拟交织的噩梦中,只有这个信息鲜明滚烫地凸显出来,像烙铁一样滋啦贴进肺腑里,爆出焦黑淋漓的血肉——
他发出去了,他求救了。
但那一刻他不知道,他要等上整整十年,才能等来一双把自己拉出地狱火海的手;而在得救之后,他们还要来告诉他这是不对的,是违反规定的!“我错在哪了?我错在没有站在那赤手空拳等着被犯罪分子打死?错在没有光荣牺牲好让你们的肩章集体加颗星?还是错在我就不该回来?!”
吴雩耳朵里像蒙了层水,眼前景物不断晃荡,地面像打摆子似的左摇右|倾。
他没有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已经走下了病床的缘故。
“我就不该相信你们,我就不该相信你们这些虚伪的混账。”吴雩喘着粗气,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看见脚下是灰黑色的水泥地面,铁窗中透出惨白的光;不远处的讯问桌后影影绰绰,依稀可见桌上的名牌写着市局、省厅、常委、公安部……但他却怎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怎么也看不清那些人的脸。
“我就不该回来,让你们一个个加官的加官,进爵的进爵。你们办公室坐得越舒服,越不把我们下地的人当人,越不把我们碎催的命当命,满嘴只知道讲那些原则纪律,信念忠诚……”
“吴雩!放手!”许局跟施处长几个拼命想把吴雩的手指从陈主任衣领上掰开,但那可怕的力道却纹丝不动,陈主任满脸已经涨得通红,只能睁着眼睛死死瞪着他。
“忠诚,”吴雩视线涣散无法对焦,恍惚着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充满了愤恨:“你知道忠诚两个字怎么写?你知道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
考验出忠诚?!你也配提忠诚?!”前面就是刘俐家了,她熟练地跳过水洼,笑着问:“那我要在强戒所待多久啊,是不是不吸了就能放出来了啊?”
身后没吱声,她一回头,眼睛亮亮地看向吴雩:“——哎?”
“……”吴雩在路灯下停住脚步,面色似乎有些忧郁:“不是。”
“啊?”刘俐没反应过来:“那要关多久?我不吸了还不行吗?”
吴雩望着她,很久后才缓缓地说:“你不会有不想吸了的那一天。”
刘俐茫然站在石板上,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揉了揉黑瘦脸颊上的血痂。
“你进戒毒所以后,他们会给你用药,头几天都昏昏沉沉地只想
睡觉。再过几天他们会让你定时作息、锻炼劳动、跟着其他人一起适应军事化管理,背诵行为规范整理内务卫生。如果你内务考核都能过,接下来就能进入康复区下车间干活,偶尔去种花、种果树,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缝纫机上做衣服刺绣,每天都有任务要完成,完不成可能会被罚抄行为规范守则,或者写思想报告。”
“津海这种一线城市应该都是八人间甚至四人间了,你是女犯,步重华又打过招呼,饮食住宿各方面会更优待一点。医务处有教官定时定期跟你聊天做疏导,每天放风时会组织看电视、打乒乓球赛,逢年过节可能还要排练节目准备文娱晚会……这种流水线式的集体生活只要过几个月你就不会再犯毒瘾了,别说毒瘾,连吸毒的想法都忘了,十八个月强戒期满后你会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是不是听起来很简单,
甚至很舒服?”
“……”刘俐呆呆地看着他,干裂嘴唇微微阖动。
婴儿嚎哭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飞蛾在他们头顶簌簌扑撞路灯,远处回荡着野狗偶尔一两声吠叫。
“但几乎所有人都会复吸。”吴雩尾音低沉喑哑,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没有人戒得掉,我从没见过任何人能戒掉。”
“冰|毒瘾是心瘾,除非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否则几天就能复吸。然而哪怕你脱离过去的生活圈,这座城市的每一座公厕墙后、工地角落、菜场犄角里还是藏着数也数不清卖零包的拆家;哪怕你离开这座城市,其他城市的车站广场、商场网吧、电线杆后,还是有可能写着一两个卖‘肉’或者是卖‘糖’的号码。”
“一个犯毒瘾的人,他们在陌生城市里寻找*的嗅觉和速度,是十个缉毒警都比不上的。即便你
真有艰苦卓绝的毅力远离所有可能获得*的渠道,结婚生子二十年后,这瘾都仍然深深藏在你的骨子里,任何一个当着你面玩吸管的小孩、拿锡纸卷烟草抽的朋友、甚至电视电影里一晃而过的镜头,都有可能让你在未来的某天突然再度复吸。戒毒不是十八个月的事,是往后余生、每天每刻、每分每秒都必须忍受的煎熬。”
路灯的光晕铺在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上,吴雩低下头,弹了弹烟灰,再度抬眼悲哀地望着她。
“你不会有不想吸了的那天,戒毒成功只有一种证明方式,就是死。”
刘俐张了张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可是……我……”
她像是在黑夜的沙滩上一步步走向大海,直至被淹海水没胸口,才突然惊醒般意识到什么,一丝恐惧油然而生,却连颤栗都被冰冷海水的压强活生生摁住了:
“我、我还年轻呢……我还有好多年要……要过呢……”
吴雩的手停在半空,像是要给她颤抖的身躯一个拥抱,但良久后只轻微拍了拍她的头发:“以后每一天都要好好过。戒毒和缉毒一样,都是至死方休的战争。”
他们彼此相对而立,吴雩把那袋水果递给她,低声道:“进去吧。”
刘俐脑子里嗡嗡响,像是被一闷棍打懵了似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机械地拎着那袋水果转过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门进家的,整个人仿佛浸泡在嘈杂窒息的深海里,记忆深处无数只字片语卷成冰冷的漩涡:
“抽一口吧,不会上瘾的,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做这一行的哪个不抽,抽了才有更多生意,客人才更喜欢你!”“政府那都是骗你的,飞|叶子可以治病,国外飞|叶子都合法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髦
就是抽这个,你不抽你就老土了!”……
啪一声轻响,她打开卧室灯,慢慢地坐在地上。
那些七嘴八舌渐渐淡去,将她留在无边无际的冰海中,脚下最深处望不见底的黑暗里,渐渐响起越来越清晰的轰鸣,如丧钟般每一声都醍醐灌顶:
“你永远不会有不想吸了的那天——”
“戒毒成功只有一种证明方式,就是死!”
刘俐把脸埋在臂弯里,却没法挡住不知何处而来一股接着一股的寒意,全身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迟钝地感觉到手臂潮湿发凉。
那是她满脸的眼泪。
墙上挂钟滴答,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良久后她终于扶着身后
的墙勉强起身,活动了下麻木的腿,慢慢走去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
如果不是吴雩在和韵路派出所那边作了保,她今晚应该是在派出所暖气片边上度过的,连根牙刷都别想带进强戒所里。
如果世界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他想。
如果吞噬村庄的烈焰熄灭,满目疮痍的大地还原,一切阴差阳错在未发生前便涣然冰释,不为人知的英灵于千山万水之外魂归故里——
或者假如,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永不向前。
Oh no,应该还有3000多字发不下了,先这样吧,下次等下次再说
你的名字永刻弟弟,我的灵魂向死而生。
我要让地狱里的花从此开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