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业岐黄廿载，悬壶市井，望闻问切间，尝见众生疾苦，亦历世态炎凉。昔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之志，欲以草木金石济苍生，然行道途中，所遇困厄，常令吾心怆然。今援笔述怀，非为诉屈，实冀世人重识岐黄之妙，惜本草之珍也。

一、良药蒙尘，市侩蔽目

《神农本草经》有云：“上药养命，中药养性，下药治病。”然市井逐利之徒，视本草如刍狗，以劣充优，以伪乱真。昔者，某山民采得野生黄芪，根粗如指，气香色正，持之求售，价仅数文。然药商嗤其价廉，曰：“此等凡品，安能入我高门？”遂弃之不顾。后辗转至药材行，经熏硫染色，伪称“特级黄芪”，身价骤涨数十倍。更有甚者，以豆根充苦参，以商陆代人参，药味全失，毒性暗藏。

余尝遇一老妪，购廉价白术煎药，服后呕吐不止。细察其药，竟为陈年虫蛀之品，经矾水浸泡以掩腐坏。余喟然叹曰：“《本草纲目》言白术‘益脾胃，和中燥湿’，今此等秽物，岂止无功，反伤正气！”然市井之人，多以价论药，谓“贵药必良，贱药必劣”，致使良药蒙尘，真品难存。

二、术道见疑，信者寥寥

医馆门庭，常闻诘难之声。或有患者持方质问：“一剂药仅三钱，焉能愈吾沉疴？莫不是敷衍了事？”或有久病之人，初不信中医，辗转西医数月，耗资巨万而病未减，方来试诊，甫服三剂，未见速效，便拍案怒斥：“汝等庸医，徒耗吾财！”

曾有一少年，患咳疾月余，西医诊断为“过敏性支气管炎”，服药打针皆无效。余以“止嗽散”加减，开方三剂，嘱其文火慢煎。少年之父见状，冷笑曰：“西药尚不能治，几味草根树皮何用？”竟弃药而去。月余后，少年咳血不止，气息奄奄，其父复来求救。然病入膏肓，肺络已伤，纵使仲景再世，亦难回天。其父捶胸顿足，泣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然时光不可追，性命不可复，此等憾事，屡见不鲜。

三、西学东渐，本末倒置

自西学东渐，世人多崇“速效”，谓中医“迂缓无用”。有头痛发热者，动辄输液、服抗生素；有妇人经痛，即食止痛片；有小儿积食，便用开塞露。更有甚者，以西医之“指标”衡中医之疗效，谓“验血无异，何以称病？”殊不知，《内经》云：“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中医察舌脉、审寒热、辨虚实，调的是阴阳平衡，而非单除表面之症。

曾遇一中年商贾，体检血糖偏高，西医嘱其终身服药。余观其舌胖苔腻，脉沉滑，断为“痰湿内蕴”，开健脾化湿之方，劝其戒肥甘、勤运动。商贾嗤笑：“西药降糖立竿见影，汝之草药，反要我自改习性，岂不可笑？”三年后，其血糖骤降，陷入昏迷，西医诊断为“药物性低血糖”，抢救月余方醒。至此方悔悟，求诊于余，然元气大伤，调理半载，终难复原。

四、回春乏术，遗恨无穷

最痛心者，莫过于患者病重方求中医，而医者力不从心。昔有一老妇，患鼓胀之症（肝硬化腹水），初时腹微胀，西医抽水、利尿，症状暂消。然反复抽水，元气渐竭，待腹大如鼓、青筋暴露时，方来求诊。余观其面色黧黑，肌肤甲错，脉细如丝，知已是肝肾俱败，气血将绝。虽以“调营饮”合“肾气丸”加减，终难挽狂澜。老妇临终前，执余手泣曰：“早知中医能治本，何苦拖延至此……”言罢气绝，余伫立良久，泪湿衣襟。

此类案例，如恒河沙数。世人常谓中医“见效慢”，却不知延误病机者，非中医之过，乃不信、不早治之过也。

结语

岐黄之道，肇始于上古，传承数千载，救民于疾苦。然今时今日，良药贱卖，医术见疑，世人重利轻命，舍本逐末。余虽心忧如焚，然初心未改。每见一剂方药起沉疴，一炷艾火除痼疾，便觉万千辛苦皆值。惟愿世人重拾对中医之信，珍惜本草之灵，莫待病入膏肓，方悔“养身不早”“信医不笃”也。

谨以此文，告慰同道，亦警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