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ねこcat_māo 1小时前 22次点击
徐州城郊有个叫熊卜的人,生得一脸横肉,眼神里总透着几分狡黠。他胆子大得出奇,最爱搞恶作剧,尤其喜欢捉弄村里的老实人。村里那些闷不吭声、低头走路的,都成了他取乐的对象。每当看到那些老实人被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样子,熊卜就会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觉得那窘态实在可笑,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村里的张老栓是个木讷的庄稼人,有次熊卜趁他下地时,把他家灶房里的盐罐换成了石灰。张老栓的老婆做饭时,一勺下去,锅里冒起白烟,吓得魂飞魄散。李寡妇门前有棵老槐树,熊卜半夜爬上去,用白布做了个假人挂在那里,李寡妇清晨开门看见,当场晕了过去。这些事,熊卜做了一桩又一桩,每次都躲在暗处观察,享受着恶作剧带来的快感。
村里那些老实人见了他,都会低头绕路而行,像躲避瘟神一样。熊卜倒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的威风。
这天夏末,熊卜去村西头自家的地里收割高粱。日头毒辣,他忙活了一下午,累得浑身是汗。收工回家时,太阳已经西斜,天色将晚。他抄近路穿过一片乱坟岗——这地方一般人晚上不敢走,但熊卜不怕,他胆子大,还常吹嘘自己见过鬼,说鬼见了他都得绕着走。
走着走着,脚下一绊,差点摔个跟头。他骂骂咧咧地低头一看,草丛里有个白森森的东西。用脚踢了踢,原来是个骷髅头,眼窝深陷,牙齿裸露,上面沾满了泥土和青苔,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一般人见了这东西,躲都来不及,熊卜却眼睛一亮,弯腰捡了起来,用袖子擦掉上面的泥土,举在眼前端详。“嘿,还是个完整的。”他自言自语,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能用这玩意儿搞点什么恶作剧。
他把骷髅头带回了家,父母见了直皱眉头,让他赶紧扔了。熊卜嘴上答应,心里却另有打算。他想到了邻居潘石富。
潘石富和熊卜两家紧挨着,只隔着一道土墙。两家原本关系尚可,直到前年因为房界的事闹翻了。潘石富要修院墙,熊卜非说多占了他家三寸地。两人先是争吵,后来动起手来。潘石富长得膀大腰圆,虽是个老实人,但力气不小,熊卜虽然凶悍,却不如潘石富壮实,被打得鼻青脸肿,在家躺了半个月。
那之后,两家就结了仇,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熊卜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报复,但忌惮潘石富的力气,不敢再正面冲突。
看着手中这个骇人的骷髅头,熊卜灵机一动,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他知道潘石富虽然长得高大,却是有名的胆小鬼——村里人都知道,潘石富连杀鸡都不敢看,夜里一个人不敢出门,有次晚上走夜路,看见个白影子,其实是件晾着的衣服,竟吓得连滚爬爬回家,病了好几天。
“这次非吓破你的胆不可。”熊卜阴笑着想。
晚饭后,天色渐暗。熊卜爬上自家院里靠墙的一棵老槐树,这树长得高,枝叶茂密,正好可以窥视潘石富家的院子。他蹲在树枝上,透过树叶缝隙向下看,只见潘石富一家正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吃饭。潘石富、他媳妇,还有两个半大孩子,一家四口边吃边说笑,其乐融融。
熊卜看得心里不是滋味,越发觉得这家人可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潘石富一家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如熊卜所料,天气闷热,他们拿着小板凳,摇着蒲扇,出门到村口大槐树下乘凉去了——这是村里人夏夜的习惯。
时机到了。熊卜连忙下了树,回到屋里,拿起那个骷髅头,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墙边。他个子不高,但身手灵活,三下两下就翻过了土墙,跳进潘石富家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角落的笼子里咕咕叫着。熊卜猫着腰,快步溜到屋门前,门没锁——村里人家大多这样,他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
潘石富家的屋子和他家格局差不多,进门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卧室。熊卜摸进左边的卧室,那是潘石富夫妻的房间。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个衣柜,床边有个小桌子。他掀开枕头,把骷髅头塞到底下,又仔细把枕头摆好,看不出异样。
做完这些,熊卜心里窃笑不止,想象着晚上潘石富睡觉时,手往枕头下一摸,摸到个骷髅头,该是怎样惊恐的表情。“不被吓死,也得吓得大病一场。”他得意地想,“就算没发现,枕着骷髅头睡觉,也得做一宿噩梦。”
他轻轻退出房间,翻墙回到自家院子,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熊卜兴奋地搓着手,回到自己屋里,泡了壶粗茶,坐在窗前,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等着看笑话。
夜色渐深,村里乘凉的人陆续回家。熊卜听到隔壁院门响动,潘石富一家回来了。接着是洗漱声、说话声,然后渐渐安静下来,想必是睡下了。
熊卜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可是等了许久,隔壁一点异常动静都没有。没有惊叫声,没有慌乱声,静悄悄的,只有夏夜的虫鸣。
“难道还没发现?”熊卜纳闷,“还是发现了吓得不敢出声?”他又等了一个时辰,已是深夜,依然毫无动静。
熊卜开始有些失望,也有些困倦了。他打了个哈欠,心想也许潘石富今晚根本没枕那个枕头,或者睡得死,没发现。算了,明天再看吧。他脱了衣服,吹熄油灯,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熊卜在睡梦中忽然感到右耳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咬住了。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摸,却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熊卜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屋里不算太暗。他侧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那个骷髅头正咬着他的右耳,眼窝深处竟然发出诡异的红光,一闪一闪的,在黑暗中格外惊悚。
“啊——!”熊卜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去拉扯那个骷髅头。可那东西仿佛长在了他的耳朵上,纹丝不动。他越是用力拉,耳朵就越痛,感觉耳朵快要被撕下来了。
骷髅头的牙齿深深嵌入肉中,鲜血顺着熊卜的脖子往下流。那空洞的眼窝对着他,红光闪烁,仿佛有生命一般盯着他看。熊卜吓得浑身发抖,哭爹喊娘地大叫起来:“救命啊!有鬼啊!爹!娘!”
他的妻子这几天回娘家了,不在家。住在隔壁屋的父母被惊叫声吵醒,急忙披衣过来。推门一看,老两口也吓得面无人色——只见儿子在床上翻滚挣扎,一个骷髅头死死咬着他的耳朵,眼中发出骇人的红光。
“这、这是什么东西!”熊卜的父亲熊老汉虽然也怕,但救子心切,抄起门边的顶门棍就朝骷髅头打去。
“砰”的一声闷响,棍子结结实实打在骷髅头上,可那东西纹丝不动,反而咬得更紧了。熊卜痛得哇哇大叫,鲜血已经把半边脸和枕头都染红了。
熊老汉又惊又急,丢下棍子,跑到厨房拿来菜刀,朝着骷髅头砍去。这一刀用足了力气,可砍上去却像砍在石头上一样,“铛”的一声,刀被弹了回来,震得熊老汉虎口发麻,菜刀差点脱手。再看那骷髅头,连道印子都没有。
熊卜的母亲在一旁急得直哭,不知如何是好。熊老汉也慌了神,这玩意儿刀枪不入,可怎么办?
熊卜的惨叫声越来越弱,人已经疼得快昏过去了。熊老汉突然想起什么,对老伴说:“快、快去请潘石富!他虽然胆小,但听说他爷爷以前是个道士,说不定懂这些!”
熊母犹豫道:“可咱们两家有仇......”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熊老汉催促道,“快去!”
熊母抹着眼泪,跌跌撞撞跑出去,用力拍打邻居家的门:“潘家兄弟!潘家兄弟!救命啊!”
过了好一会儿,潘石富披着衣服出来开门,睡眼惺忪地问:“熊家婶子,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
熊母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了经过。潘石富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熊家屋里,只见熊卜已经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床上一大滩血。那骷髅头还死死咬着他的耳朵,眼中的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诡异至极。
令人惊讶的是,一向胆小如鼠的潘石富看到这骇人一幕,竟然面不改色。他走近床边,仔细看了看骷髅头,眉头微皱。
“潘、潘兄弟,求你救救我儿子......”熊老汉老泪纵横。
潘石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说来奇怪,他穿着睡衣,不知这些符咒是哪儿来的。他将符咒贴在骷髅头上,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有力,念的是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说来也怪,符咒一贴,咒语一念,骷髅眼中的红光立刻暗淡下去,然后完全消失。接着,它松开了嘴,“咔嚓”一声掉在床上,恢复成普通骷髅头的模样。
熊卜这才从剧痛中缓过劲来,捂着耳朵哀嚎不止。他的右耳被咬掉了一半,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潘石富拿起骷髅头,走到院子里,找了块石头,几下把它砸得粉碎,又让熊老汉拿来火油,点火烧了。碎骨在火中噼啪作响,渐渐化为灰烬。
此时,东方已经发白,天快亮了。熊家人看着潘石富,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熊老汉拉着潘石富的手说:“潘兄弟,以前是我们不对,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儿子这条命就没了......”
潘石富摆摆手,看着床上痛苦呻吟的熊卜,叹口气说:“他真是胆大,怎能开这样的玩笑?这骷髅头不干净,里面附了
怨气
,你们也敢往家里拿?记住这个教训吧。”
言罢,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回自己家去了。
熊家人急忙给熊卜包扎伤口,但耳朵已经残缺,无法复原。后来请了郎中,好歹保住性命,但从此失去了半只耳朵,样子丑陋不堪。一年四季,熊卜都得戴着帽子遮挡。
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啧啧称奇。谁也想不到,平时胆小怕事的潘石富,居然还有这本事。熊家人更是对潘石富刮目相看,主动上门道歉求和,把房界的事重新划定,还多让了一尺地给潘家。两家人从此化干戈为玉帛,相处和睦。
熊卜经历这次惊吓,性格大变,再不敢捉弄老实人,搞恶作剧了。他变得沉默寡言,老实多了,日子也安静下来。只是每到阴雨天,他那半只耳朵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提醒他那晚的恐怖经历。
但有一件事,熊卜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把骷髅头放在潘石富的枕头底下了,那是个死物,没有长腿,怎么会半夜跑到自己屋里,还咬自己的耳朵呢?
他曾私下问过潘石富,潘石富只是淡淡地说:“有些东西,沾了怨气,就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你以为它在别人那里,它可能已经跟着你了。”说完便不再多言。
熊卜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敢再追问。只是有时深夜醒来,他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残缺的耳朵,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黑暗中再出现那双发着红光的空洞眼睛。
而潘石富呢,依然是那个看起来胆小的老实人,见人客气地打招呼,晚上依然不敢独自走夜路。只有他家的老衣柜底层,压着几本泛黄的道书和一把桃木剑——那是他爷爷留下的,他从小偷偷学过一些,从未对人提起。
至于那个骷髅头到底怎么从潘家跑到熊家的,成了村里永远的秘密。有人说,是
怨灵作祟
;有人说,是潘石富发现了,使了法术送回去的;还有人说,那晚有人看见一个白影子翻过了两家的墙......
但无论如何,熊卜再也不敢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村里的老实人们发现,熊卜见到他们时,不再坏笑捉弄,而是低头匆匆走过,仿佛自己成了那个要绕路的人。
有时夜深人静,潘石富会在院子里望着星空,想起爷爷生前的话:“法术不是用来炫耀的,更不是用来害人的。只有在真正需要的时候,才能用。”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关上了门。月光下,两家的院墙静静地立在那里,墙头上的野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