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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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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4 11:07

十年之前，老娘亲从垃圾堆里捡回了一棵被人弃养的植物，说好歹活着，别糟践了。

这棵植物有多丑呢？只有叶子，皱皱巴巴，半黄的边，十年来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么说吧，我一个写植物科普的，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植物——因为我真的没正眼看过它。

就是它👆外表极不起眼

然而，它的生命力真强。就这么枯着边、皱着叶，还是蹭蹭地长个儿。老娘亲时不时给它剪去一半，可只要插在土里，就又活了。从来也没施过肥，经常忘了浇回水，却已经分出无数子孙，恨不能楼里邻居每人送过一盆。

然而，就在这个春天，它居然抽出花葶，长出了白白的花骨朵。我这才带着歉意第一次仔细地看了看它——哦，原来是棵巴西木啊。

人家养得好的巴西木

香得我差点崩溃

巴西木的正名叫香龙血树，这绝非浪得虚名。没几天它就开花了，纯白色的，组成球形；一串球又组成个穗状花序。

第一下闻着不算太香，还挺清新。那是一种混合着栀子和丁香香气的味型，稍有点甜又不算腻人，甚至感觉和中国文人审美、案头清供有些契合呢。

到了晚上，情况就急转直下。花多开了很多，香气也一下子浓郁起来。说明在原产地，这种植物大概是靠夜行动物来传粉的。

它有多香呢？香到我已经闻不出味道了——既闻不到它的香味，也闻不到屋里饭菜、洗衣液之类的味道，一下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新冠。

晚上花开得更多了

还好，这个香味总体趋势还是清新的，虽然极浓，但不恶心，也没有熏得人脑浆子疼。

睡了一夜，似乎我已经习惯了——哦，不，原来是花朵大都闭合了，看来它真是一种夜猫子植物。

中午的时候，我把花搬到了楼道里，邻居都闻香而至，环球同此凉热。我打开屋子的窗户，通了一下午风。

已经开始打籽的我家巴西木

晚上回到家，还是一股香气，尤其衣服被子上，浓得不行。我问老娘是不是把花搬回来了。老娘说没有啊，还在楼道里呢，街坊都快投诉了。

就这样，它在楼道里绽放了一周，直到枝老花黄，相继谢去，又过了三四天，楼里这波“巴西木香气事件”才算告一段落。

直到今天，我一想起这盆花，鼻子里还能闻见味儿呢！

名字就是个代号

香龙血树的学名叫Dracaena fragrans，是天门冬科龙血树属的植物。不过在我国，它最被人熟知的名字还是巴西木或者巴西铁树。

说来也挺乌龙。“巴西铁树”这个名字不知道是谁起的，连犯两个错。巴西铁树不是铁树，铁树是裸子植物，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大木桩子长枝叶”的大形状倒是有点像铁树，算说得过去吧。

铁树

图片来自：wiki

至于巴西就差更远了。香龙血树的老家在加那利群岛，慢慢遍布非洲的中部，是非洲很常见的植物。就算引种栽培，主要也就是中美洲、西非和东南亚，巴西国内的香龙血树说不定还没有中国多。

香龙血树的分布，紫色为人工引种地

相比起来，倒是拉丁文和英文的俗名比较靠谱。香龙血树拉丁文的属名Dracaena来自希腊文的Drakaina，意思是雌龙。这个“雌龙”还不是泛指雌性的龙，而是神话中的单一种东西，可以理解成神蛇，或者王母娘娘都行，反正就是种不存在的神仙生物。倒是种加词非常讲理，fragrans就是香的。

热带地区的龙血树能长到几人高

英文的龙血树就叫dragon tree或dragon blood tree，还有个更通俗的名字，叫corn tree——玉米树。因为香龙血树的叶子的确是很像玉米的叶子，这和叫它铁树是一个思路。

有啥说啥，的确像老玉米

上面只说了龙，这“血”是从哪蹦出来的呢？

龙血树属的植物靠近叶根部的组织和茎破损后，会拥有鲜红色的汁液，给树干一刀，它就会像流血一样淌出来。这些树脂和组织液很早就被人赋予了了不起的功能，就是中药中的“血竭”。

某宝上的龙血树血竭

血竭的原植物一直不明确，历史上都来自南海诸国的进口货。现代认定的原植物也来自多个科，各不相同。其中一类就是我国产的龙血树属植物——海南龙血树和剑叶龙血树。

我们日常看病用到血竭这味药的机会并不多，让它声名大作的是金庸先生所著的《倚天屠龙记》中的解毒圣药“牛黄血竭丹”，我第一次听到血竭就是因为这本小说。事实上，牛黄和血竭虽然功能不同，但也在方剂里时常“见面”，比如名药“大活络丹”中就有这两味药。

剑叶龙血树

图片来自：allegro

绿植流量大明星

香龙血树大规模引种到我国是改革开放之后，而且一进入就受到了空前的欢迎。在二三十年前，家中或者办公室里摆放的大型绿植，通常无非龟背竹、巴西木、绿萝等几样。

就算你家不养，见到这种“大树桩子长玉米叶子”的植物，基本也都能叫上名字来。

巴西木的“标准照”，这是花叶的品种

也有一些——比如我家这棵巴西木，它就没有生长在大树桩子上，还是比较幼嫩的，看起来充其量是“小草桩子”，没有木质化。这也是我一开始没觉得它是巴西木的一大原因。

看到这张图，你有没有想到另一种更小的小草桩子？没错，就是富贵竹，室内绿化，尤其是办公桌绿化的顶流。富贵竹也是龙血树属的，嫡嫡亲亲一家人，难免会长得像。

富贵竹，你肯定见过

说到这，又扯出另一种植物。

学西洋乐器的同学们可能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提琴的琴弓，最佳材料就是巴西木。就算你去英文网页查询，也会得到“brazilwood”的答案。其实，龙血树的树桩子挺糟的，虽然在原产地和我国南方都能长成有模有样的小树，但做乐器还是不够材料。

“巴西木”制作的提琴弓

事实上，英文世界的“brazilwood”和中文世界的“巴西木”根本没关系，香龙血树只有在中文世界里叫巴西木，西方人不这么叫，愣翻译回去当然就出错了。

做琴弓的“英文巴西木”其实指的是豆科的巴西苏木或者叫巴西红木（Paubrasilia echinata），原来是豆科（狭义苏木科）苏木属的一员，近年来被单拎出来成立了Paubrasilia属，巴西苏木的译法也就不算准确了。

盛花期的巴西苏木

这是一种珍稀的硬木，密度很高。

和我国钟爱花梨木、紫檀木一样，巴西苏木也因为西方人对琴弓等的极致追求遭到了几个世纪的砍伐，现在已经濒危了，远不像它在中文世界的“同名者”这么家族繁盛。

撰文 | 信浮沉

部分图片来自 | 图虫创意

微信编辑 | 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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