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

几百万凭空变来。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发生在九十年代初，见证了拥有智慧的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借鸡生蛋孵化出财富，再现古人四两拔千斤手法。

孙徽习惯像往常一样准时收看新闻联播，这天他却从中捕捉到国家最新政策动向:预判中央会出台一系列关于大力扶持、发展私营和民营企业的政策，并一定会让各级政府积极推进。

孙徽出生书香门第，却没能继承衣钵，从小调皮捣蛋，精明劲十足。却只愿将三分精力用在学习上，成绩必然不温不火，但经常又被父母或老师逼一下，分数能升高不少。

高中开始经常翘课的孙徽，自然没能考上大学，但也落得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细看他:印堂饱满，双目灵动，锥子脸上胡须被刮得干干净净，晃眼一看已八分玉树临风。家里通过关系让他进入体制上班，由于善于察言观色，积极主动，工作一直如鱼得水。

可是工作几年后，他感觉做事总受各种规矩制约，思想活套的孙徽干脆决定辞职下海创业。他的工作在当时可是铁饭碗，放弃铁饭碗的举动让很多同事和亲人朋友觉得他是精神出了毛病，轮番做工作。唯独母亲笑脸以对，知儿莫若母，她知道儿子不可能一辈子受困浅滩。孙徽也不和好心朋友解释，固执地坚持决定，一笑了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孙徽年轻追求时髦也好耍，虽工资不低但也基本属于月光族，工作几年几乎没有积蓄。活成偶尔还要问父母要支援的那种人生状态，由于家里条件还不错，他自己也不觉得丢人。

一次酒醉后，他独自吹着江风，望着远方的星辰和灯火，想到以及渐渐老去却操心依旧的母亲，边走边反思着自己。毕竟已老大不小，也该为自己未来谋划一番了。其实这几天他有留心新闻，从中捕捉到一丝曙光。

引子

90年代初，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国家宏观环境逐渐改善，民营企业发展速度迅猛。特别是邓公南巡讲话后，民营企业数量和规模急剧增长，市场产品品种和类型也加倍增多。民营企业的发展为乡村和城市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政府上下都在紧跟中央步调，大小会开始研究如何扶持发展私营、民营企业。孙徽再也坐不住了，他要施展自己的雄心抱负，就算身无分文也要敢于出击。他相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孙徽要创造从无到有的奇迹。

孙徽喜欢雷厉风行地做事，他抽时间去专利局，付费查阅一些实用却已失效的专利技术。回来经过几天几夜谋划，当烟灰缸烟头溢出时，孙徽的“借鸡，吃蛋，软着落”一条龙计划已完美出炉，疲惫眼神里蔓延着狡诈。

借个鸡毛当令箭

孙徽找家里凑了点钱，在北山厂区里租了个向阳的办公室，简单装修布置了一下，又去广告公司制作了块“涪市农产品深加工厂”牌子挂上。他接着又忽悠来两个知根知底且有点能力的朋友，许诺等厂子建起来后给他们一个安排当办公室主任，一个当会计。是企业创业元老，单独享受年终分红而不仅仅是发奖金。孙徽自己则出任目前光杆司令的总经理，并煞有介事地印了几盒名片四处宣传散发。

草台班子就算成立起来了，他马不停蹄带着资料去工商局办理营业执照。由于政府刚下文对私营企业大力支持，很多对应政策制度都还没来得及完善。模糊时期，所有手续一切从简从快，大开绿灯，孙徽刚踩到缝隙。

当时孙徽也托熟人朋友往办证处打了个招呼，那时一线工作不太严谨，也不管渎职不渎职，何况有领导批示。现场办理时居然连验资程序都省了，办事员直接问他注册资金填多少？他心里本计划说10万，但看着办事员无所谓神情时，他直接大着胆子脱口而出300万。

听到自己报出的荒唐数字，足实将他吓了一大跳，但办事员想都没想就直接写上去了。让他有些迷糊，他本来想好贷点款出来过桥应付验资，这下好了。九十年代的300万可是相当大的手笔，各种填表，签字，盖章，当把白纸黑字写着300万注册资金的营业执照拿到手时，这可把孙徽激动坏了。他反反复复查看着证件上每一个字，红章，钢印一一俱全，这下好了，政府撑腰给他拉大旗做虎皮。

接下来的计划就是想办法套弄厂房。

孙徽经多方走访打听，厂区附近的某村支书刘旺财贪财好色，好大喜功。既然领导喜欢这些，他就对症下猛药安排。他全厂出动（也就是办公室主任和会计），带着办下来的300万注册资金的营业执照找到村支书办公室。说明来意后，孙徽将自己厂建成后的规模、产品出口创汇预估、能给他们村里带来多少租金收益，可以解决多少劳动力就业等企划书，摆在大字不识几个的刘旺财面前。

村支书象征性地翻看了一下，中间问了一些常规顾虑，能给他们多少租金，并暗示说对他有啥好处等关键问题，孙总迎合着一一作答。孙徽把握时机地看了一下手表，表示此刻已到饭点，就热情邀请领导去吃个便饭，边吃边聊。这一趟，孙徽直接把刘旺财领到涪市最好档次，专门接待大领导的饭店用餐，这下直接洞穿了村支书心理防线，信任又增加三分。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顿，刘旺财吃到大领导们才有资格吃的龙虾海参，喝到只听过没闻过的五粮液，一切的一切无不彰显出孙徽的雄厚实力。殊不知，这个饭钱他还是悄悄请办公室主任先垫付的，那时的孙总穷得连几百饭钱都不够付。何况一会儿还要请领导去夜总会潇洒，争取在一条龙后彻底拿下村支书。

刘旺财是十足的土包子，平时只在村里趾高气扬，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今天在白酒、洋酒，红唇的轮番轰炸下，在孙总承诺若干好处后，他也很上道的开始和孙徽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地拍着胸口答应，能做主把村里的几十亩闲置土地以极低价租给他十年。孙徽还为村支书想好低价的理由，厂会给村里解决二百个以上的劳动就业，能全面拉动村里经济发展。

启动资金有了着落

几十亩地租金就算再低价，对此刻的孙徽来说也是天文数字。现在有了厂名，厂址，就开始需要真金白银投入了。时间不等人，孙徽知道有个要好老同学在电视台负责广告，业务也不景气。他以很小的代价让同学在电视节目非黄金时段打了个简短的招工广告:主要宣传建成后厂区环境如何好，待遇如何高，发展空间如何大。由于是大企业，仅招工报名费就需要二十元（那时基层人均月工资100-200元），但无论是否录取都不退还。

九十年代能打电视广告的产品或企业，都是有实力的象征，很受老百姓信任，不像现在电视广告骗天骗地骗祖宗。孙徽的招工广告一出，那半个月电话咨询的、直接来办公室报名的人络绎不绝，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人。

这人潮涌动的阵势，直接把厂附近村里小卖部的水，方便面，饼干都买空了，附近小馆子生意好到中午排队一小时，有些只能站着吃饭。大家争先恐后地报名，毕竟这是大企业，虽然厂房还是农田，但敢在电视台打广告，且规划很诱人。而进厂在那时老百姓心里也算铜饭碗，那点报名费，全家人少吃几顿肉就省下来了。

几十万真金白银的报名费就这样在两个人忙碌一周后，以近乎零成本的手段正当明光搞到手。孙徽也毫不吝啬地拿出一笔钱发奖金加请客犒劳两个手下，随便悄悄把办公室主任之前垫付的钱还了，还多加了一百。这下启动资金、阶段性租地费、村支书好处费都有着落了。但这笔小款还远远达不到孙徽内心的期望值，他要飞得更高，像狂风一样舞蹈。

空手套白狼

孙徽在设计连环套方面有着常人不可匹及的天赋。他对截止报名时间一刀切，准点结束，然后让办公室通知报名人员三天后到指定地点参加基础文化考试。不允许带笔以外东西进入考场，监考老师四处巡视，发现作弊的一律取消资格，不准进入面试环节。

等笔试成绩出来后企业会根据分数择优通知面试。面试过关的人在成为正式员工之前，根据工种、职务不同，需要交一到三千不等的岗位风险保证金（相当于大半年工资收入）。几百万资金无偿用几年，这才是孙徽图谋的重要组成部分，借鸡下金蛋。

笔试试卷是孙徽厚着脸皮去请他中学班主任帮忙，将往年初二期末各科考试卷子拿了几张出来。他在语文数学政治地理试卷中随意截取，胡拼乱凑成一张后，花钱找印刷厂印了几千份出来。由于打版印刷，字迹清晰，纸张厚实，试卷质量堪比中考。

考场是孙徽请隔壁闲置厂区领导喝泸州老窖换来的，用一顿酒加一顿天花乱坠的画饼个和一个红包，领导自然高兴，也听得热血沸腾。想着以后邻居发展起来了，对自己也有相辅相成好处，就豪爽将闲置厂区借给孙徽考试两天，甚至好人做到底，把会议桌也协调给他供几千人轮番考试用。

而孙徽这些讨巧的布置，在应聘者眼里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企业拥有实力的具体体现。数千人考试队伍摩拳擦掌，一轮又一轮的进考场，用心考试后，又欢心喜悦地回家等结果。

这可把村附近的商店，饭馆老板高兴坏了，几千人流的机率消费给他们带来不小营业额。也使村民对村支书英明决定佩服得无以复加，且还有能解决几百个劳动就业等种种好处不言而喻，为此村支书还得到上面的表扬。

没有外人知道，考试后的试卷被孙徽堆放在办公室里仓库的角落，足足一人多高。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一张，但做戏就要做全套，主要应聘者之间相互不知道，以为自己是考试过关的。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就是一个个挨着电话通知面试，几千个电话打完，把孙徽几人的喉咙直接打冒烟了。

每个接到面试电话的人都觉得自己高分者，优秀者，幸运儿。他们换上最好的衣服，打扮一番后到厂办接受面试。一时间仿佛潮流汇集，时尚年轻男女纷纷闪亮登场，不乏纯天然帅哥美女。

孙徽早就整理好面试的几个核心问题分给手下人:

1、厂刚起步，会很苦很累，怕吃苦不？刚开始待遇不会太高，但年终根据效益都有年终奖，能接受不？

2、一旦录用，厂里因为技术保密原因，会根据岗位不同，收取一到三千不等的保证金，做满一年或辞职时可退，认同并可以准备好不？

3、要爱厂爱岗，敬业保密，能做到不？

九几年的厂矿企业很少，年轻人以能被大厂录用为荣，何况还经过考试，面试这般严谨而正规的选拔程序。那时拥有一份稳定工作是很有面子的事，全家都扬眉吐气，就连耍朋友都能被对方优先考虑。所以被录取者家会举全家之力，拆借贷款等方式来筹齐保证金。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孙徽竟然敢录用近三千人，并成功让录用的每个人心甘情愿向公司打几千不等保证金。几百万的巨额资金就这样被他忽悠到厂里账户上，供他支配。这可是九几年，是人均工资几百块的年代。

有钱了但很烫手

有钱之后的孙徽先给厂里添置一台桑塔纳用于稳固公司形象，也为自己增光添彩。花天酒地更不在话下，过程中也结实不少成功人士，以及三教九流。但他也没完全膨胀，他深知用这个钱烫手，还得转嫁到其他地方，拆东墙补过来才行。否则一年后拿不出资金退给工人，必定出现群体事件，肯定因此而吃牢饭，片刻欢愉换来长久铁窗，他才不干这亏本买卖。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三千多人录用之后，总得想办法继续下一步才能让人信服呀。孙总开始找人在承租土地上搭建厂房，并四处高薪挖技术人员，带着四处考察机器设备。工程作业一般可以垫支操作，按进度拨款，前期他给不了多少出去，设备款也只给付定金。后面陆续开始让录用的工人循环介入毛坯厂房的整理和卫生工作，让每个工人真实参与厂建。真切感受到厂里从无到有的过程，主人翁的参与感让工人踏实与自豪。

完美计划能让他软着陆

按照孙徽设计的闭环周密计划，他以工程进度，设备反复调试，几经寻找国外合适客户，进出口手续等充分理由，最长能安抚几千员工一年左右不会产生群体事件。

孙徽有预案用这一年缓冲时间找到资金，退还所有工人保证金。他构思非常清晰:等厂正式投产，他会以出口创汇，提供大量就业，消化当地剩余农产品等为条件找政府要优惠政策，孙徽有八成把握能搞到低息扶贫贷款。

他同时会在取得政府批文后，找相关评估机构对现有资产进行评估。当然这个评估机构一定是孙徽通过私下做工作，有把握操控，使评估价合情合理、有依有据地高于市值。从而能顺利向银行抵押贷出高于市值的贷款，这里需要提前勾兑好银行关键人物，许以重利，表明银行风险可控；毕竟有正规评估手续，有良性资产抵押，银行领导才会无责地合理合规放款。

如是这样，孙徽拿到足够贷款后，能在承诺时间内将保证金退给所有工人，消灭最大隐患于无形。还能有一大笔资金放在账户上，至于后面有无能力偿还银行，他方案里真没考虑过，毕竟银行手里有等值抵押物嘛。

孙徽一方面安排工人轮班，让他们多少接触些工作，减少猜忌与抱怨。另一方面纵情享受着一夜暴富后的纸碎金迷，一切按计划步步推进。

未雨绸缪，孙徽已托关系找到人牵线搭桥，接触到银行与评估单位，政府分管领导。同时钻研扶贫贷款相关政策，再辅以中国特色方式勾兑:喝酒，唱歌，娱乐模式，三位一体火力全开。关系人说一条龙下来再许以重利，拿下关键几个人没点问题。也就是说政府扶持农业项目的低息贷款和高评估，厂抵押贷款八字已有一撇。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期间孙徽为扩大圈子而交朋识友，参加各种酒局饭局，有时自己组局，有时别人邀请。他在近期饭局中发现一特别的事:他参加的饭局里基本每次都有一哥们，能侃能吹，左右逢源。他们在酒桌上也经常江湖性碰杯，只是之前两人没缘分坐一起好好聊过，今天恰好挨着一起坐。

酒过三巡后两人哥们儿兄弟的开始互相介绍情况:对方姓贾，真名贾德胜，经营一家贸易公司，还是政府经济顾问，商会理事等。经商多年，善于钻政策空子，也让他小有所成，但那点收入也架不住他撒钱铺路所需。贾总非常渴望能有一家实体，让自己多年摸爬滚打经验有用武之处。

当贾德胜知道年纪轻轻的孙徽有个几千人规模、产品能出口创外汇的食品加工厂时，不自觉又将凳子拉近了半寸。哥呀，兄弟的叫得更亲了，还执意要了孙徽电话，说这里太吵，约定明天单独请他喝酒，找几个有身份的朋友作陪，重新认识，加深了解。

第二天中午贾总就开始电话约孙徽晚饭局了，还告知晚上没外人，就几个有点身份的铁哥们。言下之意就是让孙徽知道自己也不是酒囊饭袋，身边也有干货朋友。贾总约的地方是涪市数一数二的粤菜饭店，说有什么鱼翅鲍鱼，以及深海稀罕物可以品尝，既展示了肌肉，又给足了孙徽面子。

孙徽故意晚到几分钟，这个也是有讲究的。晚到表示自己忙，也能让在座的更深刻认识并记住自己。在向大家致歉后被贾总安排坐到主宾位上，散烟倒茶后开始为孙徽介绍:市委办公室蒋哥，市供销社业务王科长，商业局陈局，经贸委刘主任，派出所李所长，开夜总会的高总。还真三教九流都有结交，当然也没谁去追究真伪。

今天桌上主打少见的高端海鲜，喝的是茅台，然后一人一瓶进口苏打水，档次是拉满了的。席间大家相互加深印象，留名片，相互敬酒，每个人都从不同角度吹捧贾总是如何能干，如何仗义，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气氛热烈非常，贾总也大马金刀微笑以对，表示是场面上朋友抬爱而已。

李代桃僵

在座几位的言谈中都有撮合贾总和孙徽结成联盟或入股的想法，孙徽那么江湖的人，怎能听不懂？他灵动的眼神眯着看了贾总几秒钟，两人推杯换盏中，就有了完美的李代桃僵计划。

孙徽敏锐的洞察力能看得出这个贾总绝对是沽名钓誉之流，属于屁本事不大，排场大那种性格的男人。有了想法的孙徽表现出极度求贤若渴，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那神态、表情无比自然。

微醺后的孙徽攀着贾德胜肩膀，请贾总明天去厂里考察考察，再商讨其他事，听到这结果，贾德胜直接提着酒瓶将两人杯子斟满，碰杯后他先干为敬，为合作愉快连干三杯。孙徽也豪爽喝下，这顿饭整整造了6瓶茅台。

吃完正餐后意犹未尽，贾总为锦上添花又安排一起去夜总会，一人一个小妹陪着唱歌，猜拳，喝酒。那几个局长科长的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现出男人本色，上下其手，女人们也为了小费曲意迎合，顿时满室迤逦春光。

接下来一段时间，孙徽仔细为贾德胜介绍加工厂的方方面面，市场前景，农业政策，盈利点，政府重点扶持等。并带着走遍了厂区每一个角落，所到之处，孙总，孙总的亲切叫声络绎不绝，那土皇帝的感觉淋漓尽致。

音乐歌词和故事后续我就放在评论区里了，欢迎大家继续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