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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大海平静了几百年,人们世代生活在这里。风浪不大,所以我们才得以在两块木筏上建立城市、繁衍生息。但是,其实风暴的来临早在十几年前就有预兆,那时我小到几乎刚有记忆。那是一场小型风暴,它的范围只影响了鱼藻城,所以你们海海城并不知道。虽然没有一人在那场风暴中丧生,但从小就是雏耳的我被风浪卷进了大海中。万幸,我被救回来了。”祝禾似乎不想再说后面的事,她握上赞雅的手臂,“赞雅,你喜欢鱼藻城吗?”
赞雅点头,有的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与父母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
“那你是时候去见一面大祖母了。”祝禾突然说,她没有看任何地方,但她默认了赞雅的心意。
大祖母的样子比赞雅想象中怪异。
在去拜访大祖母前,赞雅想起他刚来鱼藻城不久的时候,这里的人们说“她是每个人的朋友”。所以他以为大祖母应该就像祝禾的奶奶一样,是一个讲话慢悠悠的、慈眉善目的老人。
但当他真正见到大祖母的时候,他怎么也无法把面前这个眼神如鹰一样锐利的精瘦老人与过往的印象画上等号。
“哦,你是从海海城来的吧?”大祖母透过圆形的眼镜看向赞雅。只不过赞雅从未见过玻璃,更不知道立在大祖母眼前透明的薄片是什么。
“您是怎么知道的?”赞雅打量着大祖母的木屋,这里非常大,甚至比传闻中的还要大。
“因为我认得每个鱼藻城的居民。”大祖母的手中举着一个玻璃管,里面有些冒着泡的液体。
“其实我也算半个鱼藻城人了。我是海海城的信使,这几年常常往返…总之我很喜欢这里,所以来拜访一下这里的统治者。”赞雅有些拘谨,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位老人。正如人们说的,大祖母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怪东西,而赞雅觉得,大祖母本人就如同那些东西一样怪。
“统治者?别这么称呼我…啊对,你不介意我去记录一下屋外浮标的数据吧?”大祖母起身,她摆上两个木碗,算作对赞雅的招待,“欢迎你的到来。你先吃点东西,我一会就回来。”
于是她就开门离去,留下赞雅一个人坐在偌大安静的木屋中。
赞雅心中五味杂陈,但最多的一种情绪仍是迷惑。他觉得奇怪的点实在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他低头看着大祖母摆上来的两个木碗:一碗是经过净化的清水,而另一碗里是一团半透明状的胶状物,似乎是一种食物。他再仔细一看,那竟是人们捕鱼时避之不及的水母。
自从赞雅开始学习游泳之后,阿兰就无数次地告诫他一定要远离这种半透明带触角的生物。人类的皮肤一旦触碰便会红肿瘙痒,甚至曾经有人因此中毒身亡。
然而大祖母…竟然会食用这种生物!
赞雅站起身,他可不敢吃这种剧毒的东西。他环视四周,大祖母的木屋虽然大,但却很空,几乎只有满足基本生活的物件。并且与大祖父不同的是,大祖母的家中有捕鱼用的劳动工具——她确实不像一个统治者,反而与普通居民一样,亲自做着生产生存所必需的工作。
而令赞雅最在意的,就是大祖母坐席背后那道顶天立地的木门了。那道门之后的空间反而要大过这里,于是赞雅一下意识到,原来所有关于大祖母的传言都是真的。
赞雅朝那道木门走去,他不禁开始思考,门后如此巨大的空间到底有什么。
“怎么样,海蜇好吃吗?”木屋的门被突然推开。
赞雅一激灵,连滚带爬地坐回了桌边。
“我投放的浮标必须定时记录数据,所以很抱歉留你一个人。”大祖母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她坐在赞雅对面,低头一看,“你没吃啊?”
赞雅尴尬地点点头,他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这位老人碗里的东西是有毒的。
大祖母一拍桌子:“哦,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了…这不是水母!这是海蜇…其实也是水母的一种,凉拌了很好吃,咯吱咯吱的,没有毒。”
她用筷子夹起来递给赞雅,示意他尝尝。
赞雅皱眉,他忍着发红瘙痒的联想吃了下去,然后发现大祖母的确是对的。
听着赞雅发出满意的声音,大祖母笑着说:“你就是赞雅吧?”
“您又是怎么知道的?!”短短半个小时之内,赞雅已经被这位大祖母的言行不知触动了多少次。
“哦,丹姆提起过你。”
丹姆是祝禾死去的奶奶。听到这个名字,赞雅放下了手里的碗。
“丹姆说你是个有自己思想的孩子,懂人情、知进退,最重要的是,你有着对陆地传说的憧憬。”大祖母也为自己备上了一碗水,“其实我一直想见你一面,只不过始终没有合适的时间,所以今天你过来,也是圆了我的念想。”
“大祖母您说笑了。”赞雅一低头,但他已经捕捉到了最关心的要素,“谈到这里我也特向您请教一下,您对陆地传说怎么看?”
大祖母停顿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赞雅会直奔主题:“那不仅仅是个传说。三千年前,人类文明曾遍布陆地。”
赞雅握紧了怀中的木简。
“很少有人会问我关于陆地的事。我来到鱼藻城这些年里,加上你也不过屈指可数。人们通常只关心自己脚下的日子,把那当成一个古老的传说罢了。”大祖母语气平淡,娓娓道来,“三千年前,这颗星球曾只有七成面积是海洋,剩余三成全是陆地。陆地,那是与海洋截然不同的东西,它有形、它坚固、它承载着几十亿人们在之上建立起绵延数千公里的城市。”
“就像一个巨大的木筏?”赞雅问,他在尽力想象了。
大祖母笑了:“你或许可以这么理解。一个不见边际、死死钉在世界表面的木筏,只不过它不是由木头构成,而是岩石与土壤。岩石负责撑起人类的家园,而土壤负责孕育万物的生长。我们现在头顶与脚下的木头,都曾经扎根在土壤之上,它们有着自己的生命。”
赞雅掏出丹姆的木简,这块薄薄的木头仿佛突然间坠上了些沉重的东西。
“哦,那是丹姆传给你的吧。”大祖母说,“那上面记录的就是我所说的。”
“您认识这上面的文字吗?”赞雅震惊地无以复加,他拱手推出木简,将它递给大祖母。
大祖母接过婆娑了一阵,眼中满是沧海桑田的喟叹:“我不仅认识,我还曾见过陆地的宽广。”
赞雅没敢做声,面前的老人明明刚说过那是三千年前的历史,他换了个角度:“那现在…世上还有陆地吗?”
大祖母把木简放在桌上,只回答了一个字:“有。”
赞雅愣住了,他思索了几秒,做了一个不后悔的决定。他从桌前抽离出来,双膝下跪,伏首在大祖母的面前:“请您告诉我。”
大祖母没有阻拦他,她望向身后那道厚重的木门,说道:“你想寻找陆地吗?哪怕不见希望、粉身碎骨。”
赞雅起身,十余年来的过往划过他的灵魂:“我只觉得,人们并非生来如此。”
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赞雅的眼神已经让大祖母得到了答案。她起身,向着赞雅打开了鱼藻城居民口口相传的木门。
赞雅走上前去,那是一个比木屋前厅还要大的房间,金属与电流在其中纷杂作响,只不过赞雅并不认得,那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这些…都是什么?”赞雅目瞪口呆。
“这是发电机,这是电解水制氢装置;那是仪表盘,那些是试管…”大祖母兴奋地指来指去,仿佛一个炫耀孩子的母亲,“哦,你不需要背过。你只要知道,这是我在鱼藻城的一切。”
赞雅小心地经过那些精密的仪器,他什么都不敢动,生怕那些闪着灯的机器变成他噩梦中的怪物。他来到大祖母身边,看到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球体。
“这是什么?”赞雅在大祖母的默许中摸了上去。那是一种没接触过的材质,手感有点像光滑的皮肤。
“氢气球。将海水电解产生的氢气灌入就能漂浮,因为氢气要比空气轻。”大祖母颇有些得意,她压根没有管面前这个成年不久的孩子能不能听懂,毕竟这是许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听她说起这些,“你猜猜它的用处。”
赞雅懵逼地摇摇头。
“它能提前十五小时预测风暴。”大祖母在赞雅懵逼的表情中继续开口,“风暴还在远方的时候,那里的风浪就会形成一种每秒八至十三赫兹的次声波。人耳是听不到这种声波的,但氢气球可以。氢气球能与次声波产生共鸣,这种共鸣会让靠近氢气球的人耳膜振动,从而判断风暴将至。”
赞雅张大了嘴巴,他指指自己的耳朵,支吾起来:“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只有所谓的‘雏耳’,才能感知到这种振动。”大祖母点点头。
那是赞雅第一次重新审视“雏耳”这个词汇,那曾经代表着侮辱与无能的词语,在这一刻起翻转成了一种冥冥探向前方的手指,似乎早已为他铺就了道路。
“在人类文明刚诞生之后不久,就有人在一本名叫《圣经》的书里讲了一个故事。说创世的神明因为看到了人类的恶性,就降下了大洪水,淹没了整片陆地,人类与极少数物种躲在巨大的方舟上才得以保全。那不过是一个虚构的神话,但在三千年前,那篇神话终于应验了。”大祖母望着赞雅的脸,缓缓地说,“一亿五千万平方公里,那是人们脚下陆地面积的总和。但在三千年前因为这个世界环境的恶化,导致世上三亿亿吨的冰雪融化,将整个地球淹没成了一片海洋。我们把从那一天起的世界称为——寸土时代。”
赞雅不知道如何形容当下的感觉,仿佛窥见了埋藏已久的天机。
“人类在那场浩劫中只存活了你们这一支。你们在大海上用浮木建造出了旧人类文明的最后两座城市,也是新文明仅有的两座城市。此后,你们只能依靠捕鱼为生,直到在漂泊中发现了一批海草,才终于过上了荤素搭配的生活。你们繁衍生息,将剩余的文明维持在了数百人,并在几千年的时光里慢慢进化。你们的身体越来越适应海洋,直至连婴儿都能一出生就潜入水中。但是,进化无法突破水压,所以你们必须依靠刺破耳膜的行为,来让自己更加适应这一片曾带来过灾难的海洋。”
“但现在,海洋似乎不打算放过我们这最后一批人类。”赞雅说,他听懂了大祖母的讲述的历史,“风暴越来越多,所以这段时间,您为什么没有告诉大家每一场风暴的来临?”
大祖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在我刚来到鱼藻城的时候,这里就跟海海城一样,每个人都要刺破耳膜。他们不服我,我只好也刺破了自己的。现在回想起来,我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但不必再提了,我感受不到氢气球的警告。”
“那为什么不找我们这些雏耳来帮您?”赞雅有点着急,他握拳前踏了一步。
“你知道吗,赞雅,几十年来,你是第一个向我说要去寻找陆地的人。”大祖母侧身望向赞雅,仿佛看着一个早该到来的孩子,“我知道你对你父亲阿兰的死有怨气,但我能相信的是,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赞雅低下头,阿兰的身影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确实会埋怨大祖母为什么不告诉这最后的人类每一场风暴,但为了不再有人重蹈阿兰的覆辙,他愿意站出来做些什么。
“如果能找到陆地,人类就不会再受风暴的侵袭了,对吗?”赞雅问。
“如果能重返陆地,人类将不仅能挣脱风暴,还会看到花草、驯服走兽,重新开启人们应有的文明。”大祖母递给赞雅一个笔记本,上面满是她测算的数据,她没空管赞雅见到如此多纸张的兴奋,继续说道,“经过我的测算,这片海域的风暴只会越来越多,只有找到陆地,才能摆脱风暴的侵袭。”
“我们要怎么做?”赞雅抬头。
“我打算拆掉两座城市的所有木材,建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方舟。”大祖母的笔记本翻过一页,上面是一艘满载所有居民的船只。它在一片滔天巨浪中前行,一如那本圣经中拯救苍生的巨轮。
从那天起,赞雅就开始等待下一场风暴的降临。
他要做的是利用氢气球提前十五小时预测风暴并告知全人类,而大祖母会补强赞雅的可信度,尽可能让人们相信这个预告灾难的孩子。
于是赞雅从未如此迫切地期待一场风暴的到来。按理说,他希望这片海域再无风暴,但眼下只能赢得人们的信任再谋对策。他从大祖母那里取走了氢气球,几乎日日夜夜守在它身边,就连半夜睡觉也会突然惊醒,俯上耳朵去感受是否有远方的危险正在靠近。
总会有人们对氢气球展现出好奇,那是人们第一次看到可以漂浮在空气中的东西。尤其是小孩,他们会趁赞雅交换物品的时候偷偷跑上木筏,然后一把拽走。
不过赞雅还不能告诉大家那是什么,风暴临近之前,那只是个无用的玩具。至于它真正的用途,他只告诉过浮萍和祝禾两个人。祝禾当然是毫无保留的,但是浮萍那里,赞雅隐去了造船寻找陆地的部分,他还不知道怎么对这位母亲和盘托出。
“如果真能预测风暴,那可太好了。”浮萍说,她起身向着家中供奉的潮汐神像拜了一拜,“看来潮汐神没有忘了我们。”
“妈…这不是潮汐神的功劳。”赞雅话说到这里还是住了口。
“什么?”浮萍问,她的听力已经在渐渐下降。
“没什么…这神像是从哪来的?以前家里没有啊。”赞雅转移了话题,而且他也真的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因为那神像的脸庞分明与大祖父是一个模子刻的。
“大祖父给每家每户都分发了一个,我们也终于可以在家里见到潮汐神的尊荣。”浮萍充满恭敬的神态。
“他是疯了吧…”赞雅用浮萍听不见的分贝说。
那夜,赞雅睡不着,浮萍均匀的呼吸声从一旁的房间传来,而赞雅翻来覆去。他甚至宁愿风暴明日就降临,好让人们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不是神明在救人。但他转念就愤恨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他下床将耳朵再次凑到氢气球旁,没有振动。
赞雅叹了口气,渐渐睡去。
风暴终于在十天后到来了。
在前一天的傍晚,已经神经质的赞雅在晚饭后将耳朵凑了过去,但这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
氢气球的振动嗡鸣着他的耳膜,他握紧了手中的鱼骨,完全没有感受到手掌已经被刺出鲜血。等反应过来,祝禾已经大叫一声为他处理伤口了。
“祝禾…”赞雅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
“风暴…十五个小时后会降临这里。”
祝禾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她没有说话,继续低头默默包扎。
赞雅轻轻将手抽离出来,他捧着祝禾的脸说:“我得去告知所有人。”
祝禾点点头。
门被推开,赞雅沿着鱼藻城的边缘敲响了每一户房门,他从外向内地绕出一个螺旋最终停在城市中央,向着所有被他打扰的人大声呼喊:“风暴就要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说笑了,这天气好得很。”
“你海海城的来我们这凑什么热闹啊?”
人们没有立刻相信他,他站在鱼藻城中央的空地上,举手对天:“我发誓没有骗人,风暴将在十五小时候到达鱼藻城。大家到时待在家中,千万小心!”
“他说的是真的。”大祖母出现在赞雅身后,她接过赞雅手中的氢气球,“明天上午风暴就会降临,我希望在那之后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如果大祖母也这么说的话…”人们的质疑声渐渐小了下去,大祖母在鱼藻城有着极高的威信。
看着众人开始为明日抵御风暴做准备,赞雅松了一口气,他转向大祖母:“那我去海海城报信了。”
“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大祖母问。
“我自己去吧,我怕他们容不下您。”赞雅鞠了一躬便离开了。他划着木筏回到海海城,氢气球绑在桅杆上还在发出振动,他一跃而下,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可能在海海城面临着什么。
“风暴要来了!明天就会降临!”但赞雅还是敲响了所到之处的每一扇门,他最终也站在城市中央的空地上,望着从木屋中走出的每一个人。
“真的吗?”
“雏耳的话你们也信吗?”
“潮汐神还没说话呢…”
而大祖父也不请自来,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眼中满是阴鸷:“你说什么?风暴要来了?”
“是,明天上午就会到达海海城。”赞雅对上大祖父的眼神,一步也没有退。
“谁告诉你的?”
赞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出依据,他拿出氢气球:“风暴来临前会产生我们听不到的声音,而这个气球可以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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