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荒宅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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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县书生柳文渊,年方二十,生得眉清目秀,却因家道中落,至今未曾婚配。他自幼饱读诗书,尤其痴迷《聊斋志异》,每每读到书生邂逅狐仙的篇章,便心驰神往,恨不能亲身经历一番。

这年深秋,柳文渊听闻城北有处张氏废宅,传言常有狐仙出没。他心中一动,次日便收拾行装,租下了这处宅院。宅子虽有些破败,但庭院深深,古木参天,倒也别有韵味。柳文渊特意选了西厢房住下,只因院墙外便是邻家后花园,若真有狐仙,想必会从此处往来。

住下后,柳文渊每日除了温习功课,便是焚香默祷,期盼狐仙降临。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却始终未见异象。这夜月色如水,他心中烦闷,独自在院中踱步吟诗:"寂寂庭院深,幽幽月光寒。何日得遇仙,共话此生缘。"

吟罢,忽听墙头"扑哧"一声轻笑。柳文渊心头一跳,急忙回头,只见月光下墙头上趴着一位女子,正掩口而笑。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着一袭淡紫色罗裙,在月光下宛如画中仙子。

柳文渊大喜过望,连忙整衣作揖:"小生柳文渊,不知仙子驾临,有失远迎。敬请狐仙光临寒舍!"说罢,不等女子回应,便快步搬来竹梯架在墙边,张开双臂做接引状。

那女子始而掩口轻笑,继而面泛红霞,犹豫片刻后,竟真的扶着梯子缓缓而下。柳文渊见她身姿轻盈如燕,更确信是狐仙无疑。待女子落地,他不及细问,便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只觉冰凉如玉,更添几分仙气。

"仙子如何称呼?"柳文渊轻声问道。

女子低垂螓首,声若蚊蝇:"妾...妾名若兰。"

"好个若兰仙子!"柳文渊喜不自胜,"今夜月明风清,不如入内一叙?"

若兰微微点头,任由柳文渊牵着手进了书房。烛光下,柳文渊细看若兰容貌,只见她肌肤胜雪,唇若点朱,尤其是一双眼睛,似含秋水,顾盼间流光溢彩,绝非人间凡女可比。

二人相对而坐,柳文渊取出珍藏的龙井茶相待。若兰小口啜饮,姿态优雅,言谈间却有些拘谨。柳文渊只道是狐仙初临人间,尚不习惯,便主动讲述自己读《聊斋》的种种遐想。若兰听着,时而掩口轻笑,时而面露羞色,更添几分动人。

不知不觉已至三更,柳文渊见若兰已有倦意,便试探道:"仙子若不嫌弃,不如就在寒舍歇息?"

若兰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声道:"这...这不妥吧?"

柳文渊连忙道:"仙子放心,小生绝无轻薄之意。"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已不自觉抚上若兰的香肩。

若兰身子微颤,却没有躲闪。柳文渊见状,胆子更大,一把将佳人搂入怀中。若兰惊呼一声,却已被抱入床帐。这一夜,红烛高烧,被翻红浪,柳文渊得偿所愿,与"狐仙"共赴巫山。

云雨过后,若兰起身穿衣,欲要离去。柳文渊恋恋不舍,拉住她的衣袖:"仙子何不留下?"

若兰轻咬下唇:"天色将明,妾需回去了。若被父兄发现,恐生事端。"

柳文渊想起《聊斋》中狐仙多惧怕天光,便不再强留,只问道:"明日可还来否?"

若兰回眸一笑:"郎君若备好梯子,妾自当再来。"说罢,轻盈地登上竹梯,翻墙而去,转眼消失在月色中。

柳文渊望着空荡荡的墙头,恍如梦中。他掐了掐自己的脸,确信不是幻觉,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次日黄昏,柳文渊早早备好竹梯,在院中翘首以盼。果然,太阳刚落山,墙头上便出现了若兰的身影。这次她从容许多,不等柳文渊相邀,便自行下梯而来。

二人携手入内,柳文渊早已备好酒菜。酒过三巡,他忍不住问道:"不知仙子洞府何处?为何对小生青眼有加?"

若兰放下酒杯,眼波流转:"实不相瞒,妾乃狐女,就住在郎君东邻。日间所见戴金线瓜皮帽的老者就是我父亲,身材修长衣冠楚楚的青年是我兄长。妾游荡人间已近千年,一见郎君便情难自禁,此乃天定缘分。"

柳文渊闻言又惊又喜,连忙为若兰斟酒:"原来如此!小生何其有幸,得蒙仙子垂青。"

若兰浅饮一口,忽然正色道:"不过郎君需谨记,此事切莫外传。若被父兄知晓,恐生祸端。"

柳文渊连连点头:"仙子放心,小生绝不泄露半字。"

这一夜,二人比昨日更加亲密,若兰也不再拘谨,时而讲些山中趣事,时而吟诗作对,竟比柳文渊还要博学多才。柳文渊越发确信她是修炼千年的狐仙。

此后月余,若兰夜夜前来,二人或饮酒赏月,或吟诗作画,或共赴巫山,好不快活。柳文渊白日里也不再苦读,而是偷偷观察东邻。果然常见一位头戴金线瓜皮帽的老翁在院中踱步,另有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出入。每见二人,柳文渊便在心里暗笑:"此乃吾狐丈人也!""此乃吾狐舅子也!"

某日,柳文渊突发奇想,对若兰道:"听闻仙人能空手致物,可是真的?"

若兰抿嘴一笑:"这有何难?"说罢素手一挥,桌上凭空出现几盘时令果蔬,一壶美酒,还有几碟精致小菜。

柳文渊目瞪口呆,尝了一口酒,竟是上好的竹叶青,不由叹服:"仙子法力无边!"

酒酣耳热之际,柳文渊又试探道:"小生自认薄有微才,无奈困顿考场,屡试不第。不知仙子能否助我功名?如若不能,助我些钱财也好。"

若兰闻言,笑容顿敛,放下酒杯道:"痴子,刚得陇即望蜀。世人富贵皆有定数,妄取必折寿数。谈这些俗事,岂不辜负了如此良宵?"说罢,拉着柳文渊进了床帐。

柳文渊虽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能得狐仙垂青已是天大福分,不该再贪心不足,便也不再提起。

殊不知,此时的东邻杜家,已是一片哗然。原来杜家小姐若兰近来举止异常,每到夜间便紧闭房门,不许丫鬟伺候。杜老翁起初不以为意,直到某夜路过女儿房外,听到里面有男子谈笑声,这才大惊失色。

次日,杜老翁叫来儿子杜明远商议。明远道:"父亲莫急,今夜孩儿暗中观察,看是何方狂徒如此大胆。"

当夜,明远躲在妹妹院中的假山后,果然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墙头翻入,径直进了若兰闺房。明远怒不可遏,本想立即捉奸,又怕惊动邻里坏了妹妹名节,便悄悄退去,与父亲商议对策。

杜老翁气得胡须直抖:"好个不知廉耻的书生!明日多叫些家丁,定要捉住这狂徒!"

与此同时,柳文渊对此一无所知,仍沉浸在"狐仙眷顾"的美梦中。这夜他与若兰正在书房对饮,忽听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夹杂着怒骂。

"不好!"柳文渊脸色大变,"定是你父兄寻来了!"

若兰闻言,花容失色,转眼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柳文渊正惊疑间,大门已被撞开,只见杜老翁带着十几个家丁,手持火把棍棒冲了进来。

杜老翁一眼看见柳文渊,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大喊:"好了,好了,狐狸抓到了!"

柳文渊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狐仙饶命!小生知错了!"

杜老翁一愣,随即又喊:"狐狸莫逃!"

其余家丁见二人一个喊"狐仙",一个叫"狐狸",都摸不着头脑。场面一时混乱不堪,直到杜明远上前解释,众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杜家父女都是凡人,近来发现若兰夜间房中有男子出入,今夜特意前来捉奸。而柳文渊却坚称杜若兰是狐仙,夜夜前来与他相会。

双方争执不下,杜老翁怒道:"好个狡猾的狐狸,竟敢变化人形迷惑我女儿!"

柳文渊也道:"分明是你们狐仙一家戏弄于我!"

正当此时,若兰也被丫鬟搀扶出来,哭诉道:"那夜女儿在院中赏花,忽听墙外有人吟诗,一时好奇爬上墙头张望,被这书生看见,硬说是狐仙相邀。女儿一时糊涂,酿成大错..."

柳文渊闻言,如遭雷击,再看若兰,虽与夜来的"狐仙"容貌相似,却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杜老翁怒不可遏,命家丁将柳文渊绑了,要送官究办。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正是城中赫赫有名的杨真人。

"诸位且慢。"杨真人拂尘一挥,"此事另有隐情,不如到贫道观中一叙。"

众人不敢违抗,一同来到玄妙观。杨真人闭目静坐片刻,忽然睁眼,指着柳文渊道:"狂生,一切事端皆因你而起。那张氏废宅中本有两只狐狸,一雌一雄,潜心修炼多年,与人无争。你日日盼望狐仙,又搭讪邻女,引得那对狐狸动了凡心。雌狐便幻化成杜小姐模样与你相会,雄狐则变成你的样子去迷惑杜小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杨真人继续道:"如今贫道已将两只狐狸遣往他处修行。柳书生,你贪恋美色在先,又妄图不劳而获,险些酿成大祸。杜小姐虽有过失,也是被狐妖所惑。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杜老翁虽心有不甘,但为女儿名节计,只得应允。柳文渊羞愧难当,连连叩首认错。

事后,柳文渊退了张氏废宅,搬回原处。但城中已传得沸沸扬扬,杜家小姐名声受损。杜老翁无奈,只得将若兰许配给柳文渊,以保全女儿名节。

成亲那夜,柳文渊揭开新娘盖头,见若兰低眉顺目的模样,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夜的"狐仙"。他忽然明白,或许那对狐狸精正是为了促成这段姻缘,才设下这场迷局。

"娘子..."柳文渊轻唤一声。

若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柳文渊熟悉的神采,轻声道:"夫君,从今往后,妾身便是你真正的'狐仙'了。"

红烛摇曳,映照着这对因"狐"结缘的夫妻。窗外,似乎有一白一红两道影子悄然掠过,转瞬消失在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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