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三月，春意正浓。柳絮纷飞如雪，飘落在紫禁城金碧辉煌的屋檐上。纪晓岚下了早朝，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回府的路上，宽大的官袍随风轻摆，腰间挂着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声响。

"纪大人，今日气色甚好啊！"路边一位卖字画的老者向他拱手。

纪晓岚笑着点头回礼，右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那杆铜烟锅。自从半月前在御前信誓旦旦地向乾隆皇帝保证戒烟后，这烟瘾却如附骨之疽，怎么也戒不掉。

"唉，这烟啊，比那八股文还难对付。"纪晓岚心中暗叹，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城南的一条小巷。

巷子深处，一个头戴毡帽的老烟贩正蹲在墙角，面前摆着几个陶罐。见纪晓岚走来，老烟贩眼睛一亮，连忙起身作揖："纪大人，您可来了！小老儿特意给您留了上好的云南烟丝，就等着您呢！"

纪晓岚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无人注意，这才快步上前，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老李头，快些，本官还要回府处理公务。"

老烟贩手脚麻利地取出一个小布袋，将金黄色的烟丝倒入纪晓岚递来的烟锅中，又用一根细竹签压实。纪晓岚迫不及待地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大人，这烟丝可是从云南快马加鞭运来的，听说连那边的土司都抽这个。"老烟贩谄媚地说道。

正当纪晓岚准备点火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心头一惊，连忙将烟锅塞回袖中，转身欲走，却见和珅摇着折扇，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

"纪大人，好雅兴啊。"和珅的声音不紧不慢，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纪晓岚心中暗道不好，面上却不动声色："和大人怎会来此偏僻之处？"

和珅轻摇折扇，扇面上"清风明月"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本官路过此地，见纪大人行色匆匆，特来问候。不知纪大人袖中藏着何物，如此宝贝？"

纪晓岚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却强作镇定："不过是几本文稿，正要回府批阅。"

"哦？"和珅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那纪大人为何与这烟贩交头接耳？莫非..."

"和大人多虑了。"纪晓岚打断他的话，"本官只是路过，见这老丈可怜，施舍几文钱罢了。"

和珅不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去。纪晓岚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和珅与他一向不和，如今被他撞见此事，恐怕要大做文章。

果然，次日早朝后，乾隆皇帝将纪晓岚单独留了下来。

"纪爱卿，"乾隆坐在龙椅上，手指轻叩扶手，"朕听闻你近日又犯了烟瘾？"

纪晓岚心头一跳，连忙跪下："皇上明鉴，臣自那日立誓戒烟后，再未碰过烟锅半次。"

乾隆似笑非笑："是吗？那为何和爱卿说亲眼见你与烟贩交易？"

"这..."纪晓岚额上渗出细汗，正欲辩解，忽听太监来报，说太后有请。乾隆只得暂时搁下此事，命纪晓岚先行回府。

纪晓岚回到府中，心神不宁。管家见他神色有异，小心问道："老爷，可是朝中有事？"

"无妨。"纪晓岚摆摆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向袖中的烟锅。这烟锅跟随他多年，铜制的锅身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烟嘴处还镶嵌着一小块和田玉，是他最心爱之物。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吸上一口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皇上驾到！"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通报。

纪晓岚大惊失色，手中的烟锅差点掉落。他手忙脚乱地将烟锅塞入右边袖中，又整了整衣冠，快步迎了出去。

乾隆皇帝已经走到了院中，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和珅。纪晓岚连忙跪下行礼："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平身吧。"乾隆淡淡道，目光却在他身上扫视，"朕今日闲来无事，特来看看爱卿。"

纪晓岚起身时，感觉袖中的烟锅滑到了袖口，差点掉出来。他急忙用左手按住右袖，这一细微动作没能逃过乾隆的眼睛。

"纪爱卿，为何按住右袖？莫非藏着什么宝贝？"乾隆似笑非笑地问道。

纪晓岚额头冒汗："回皇上，臣...臣只是衣袖有些褶皱，整理一下。"

乾隆不再追问，径直走向客厅。纪晓岚紧随其后，心中七上八下。袖中的烟锅仿佛有千斤重，让他行动都不自然起来。

客厅内，乾隆在上首坐下，和珅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纪晓岚垂手而立，右臂微微弯曲，生怕烟锅滑出。

"纪爱卿，"乾隆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朕今日来，除了看望爱卿，还想请教一个对联。"

纪晓岚心中一松，对联是他的强项："臣愿闻其详。"

乾隆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朕出上联：'吞吞吐吐，吐吐吞吞，愈吞愈吐，愈吐愈吞，意为何事而如此吞吐？'"

纪晓岚一听，顿时明白乾隆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这上联分明是在暗指他吸烟时的样子。他偷瞄了一眼和珅，只见对方嘴角含笑，显然是在等着看他出丑。

情急之下，纪晓岚灵机一动，朗声对道："臣对下联：'进进出出，出出进进，愈进愈出，愈出愈进，因袖要冒烟而进出。'"

话音刚落，他的右袖突然冒出一缕青烟——原来是袖中的烟锅没有完全熄灭，此刻又燃了起来。烟雾缭绕中，纪晓岚尴尬不已，乾隆却哈哈大笑。

"好一个'因袖要冒烟而进出'！纪爱卿果然才思敏捷！"乾隆拍案叫绝，之前的严肃一扫而空。

和珅见计谋落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皇上，纪晓岚欺君罔上，理应..."

"和爱卿，"乾隆打断他，"纪爱卿这下联对得妙极，既承认了吸烟，又化解了尴尬，此等急智，朕心甚慰。"

纪晓岚连忙跪下："臣知罪，臣不该欺瞒皇上。这烟瘾实在难戒，臣..."

乾隆摆摆手："起来吧。朕年轻时也曾有过嗜好，知道戒除不易。纪爱卿能诚实以对，朕很欣慰。"

说着，乾隆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纪晓岚："这是南洋进贡的槟榔，据说可以帮助戒烟。爱卿不妨一试。"

纪晓岚接过锦盒，感动不已："臣谢皇上恩典！"

乾隆起身准备离去，经过和珅身边时，意味深长地说道："和爱卿，为臣之道，在于忠君爱国，而非互相倾轧。"

和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得低头称是。

送走乾隆后，纪晓岚回到书房，取出袖中已经熄灭的烟锅，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长叹一声："老伙计，看来咱们的缘分要到此为止了。"

他将烟锅放入一个木盒中，锁进了抽屉。然后打开乾隆赐予的锦盒，取出一颗槟榔放入口中。苦涩中带着一丝甜味，正如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窗外，春风拂过院中的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雪。纪晓岚望着这景象，忽然诗兴大发，提笔在纸上写道：

"袖里藏烟锅，圣前对妙联。

君臣同乐处，一笑泯前嫌。"

写罢，他满意地点点头，将诗稿收入袖中。这一次，袖中再无烟锅，只有一颗渐渐戒除烟瘾的决心，和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