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面试”地点

站在公路边的小土丘上，看着不远处荒凉冷清的破败小村，郝仁开动脑筋思考着自己这智力到底还有救没救——怎么就被人这么容易给忽悠到这地方来了呢？

他很惊奇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周边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地方，一个如此原生态而又破落的小小村落，虽然这里确实已经距离城市相当远，但郝仁的印象中眼前这种小村子应该是在那种山沟沟里才有的：崇山峻岭阻隔着文明，险滩陡崖锁死了交通，这样才会有人类聚居点保持着如此风貌，但这里还没偏远到那种程度，小村附近甚至还有一条通往城里的公路……因此他对眼前村庄颇有些惊讶。

但他更惊讶的是：电话里那个陌生女人竟然以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名头让他来这地方面试……这就不能忍了，你可以质疑一个人的判断力，但你别质疑人家的智商好么？虽然郝仁一直分不清贸易公司跟街头超市有啥区别，但至少他也该看出来不远处那个小村子里兴许连个杂货铺都稀罕！

郝仁顶着炎炎烈日站在公路边上，默默看着刚才那辆破旧公交车消失的方向，他要在这里等待一个来钟头才能碰见下一辆路过这里的汽车，一想到这点他就对人生充满悲观。这时候他甚至有点想念家里那个死心眼穷酸不交房租吃白饭还净惹麻烦的吸血鬼——他想念薇薇安身边的冷空气，虽然那冷空气总是带着一种血腥味，但至少凉快啊！这地方方圆好几百米连个树苗都看不见，视线范围内最大的阴凉地是一百米外的电线杆下面，阴影面积正好够让郝仁给自己的胳膊降降温……这日子没法过了！

至于不远处那座看起来只要十分钟脚程的小村庄……郝仁压根不打算过去，哪怕面试消息是真的他也不打算过去，这不明摆着么，谁吃饱撑的来这地方上班啊。

更何况这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玩笑，他是被电话里那个神秘女人给坑了。

郝仁现在只好奇一件事：为什么在接电话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被忽悠过来？为什么在他听到那个神奇地名的时候也没感觉任何异样？为什么直到他下了车，实地看到那座村庄才会觉得自己犯傻了？这三个问题之前没想过，现在一下子想起来，他冒了一头的冷汗！

没错，郝仁还记着自己在接到那个古怪电话的时候确实是思考了很久，犹豫了很久，然后是在“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决定过来看看情况的，当时他觉得自己的心态无比正常，那几分钟的犹豫和思考就足以证明他是出于本心才决定来这里的，但现在想想……他来此根本不符合常理！

哪怕仅仅是那个地名和“进出口贸易公司”这两个词凑在一块，他也该产生怀疑的！

郝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想确认一下脖子上这几斤东西究竟是不是还属于自己。

几秒钟后，郝仁抬腿就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从这里顶着大太阳要一路走回家是不太现实的，但他觉得至少要离这个见鬼的地方远点！远离那个神秘女人给他提供的地址说不定就能提高安全系数。他可以在路上等公交车经过，反正那辆破车也没个固定站点，全线挥手即停。

那个电话不正常，号码不正常，神秘女人不正常，她用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就把郝仁忽悠过来，所以郝仁知道自己的思维在过去一段时间恐怕也不正常，现在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家里另外两个不正常的生物身边，或许莉莉和薇薇安会有点办法——至少那个吸血鬼貌似是懂得法术的，她提起过魔法方面的事情。

但就在他刚走出没几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催命一般响了起来。

郝仁被这熟悉的铃声吓得一激灵，这手机铃声好像比平常响亮至少十倍，震的他耳膜都在生疼，如同一丝隐隐约约的怒气正在透过铃声传过来一样，郝仁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不甚大的彩屏上赫然是那串搁哪都不正常的电话号码：00000012345。

郝仁盯着这串号码看半天，果断把电池扣了出来——幸亏他买的不是iphone，某些品牌的用户面对此种灵异情况恐怕就只能含愤砸机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也只能含怒砸机：把电池卸下来之后铃声丝毫没停，就跟每一部灵异恐怖片里出现的情况一样，他的手机在去掉电池的情况下依然毫不清静，屏幕上那串诡异的数字配合着铃声一起继续催命——如果说之前郝仁还只是有点疑神疑鬼不敢确定的话，那这次他是百分之百敢肯定自己又被不正常现象给缠住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找不到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他甚至没来得及跟莉莉或者薇薇安打听一下“异类”们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就冒冒失失跑了出来！

当铃声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郝仁终于下定决心，高高举起手里的诺基亚，狠命朝地上砸去！

“我就不信摔烂了你还能叫……老天这也能行？”

诺基亚真不愧天下第一神机，郝仁眼睁睁看着自己这部年事已高的旧手机划过一道残影砸在地上，然后……然后嵌进水泥地里了！而且它还在那催命一样叫着！

郝仁确认自己没这么大手劲，所以眼前现象唯一的解释就是：打电话的人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某些东西是不讲科学的，是不讲道理的，是不讲常识的——哪怕你把手机绑在战略导弹上打到地球对面去恐怕都不管用！

郝仁战战兢兢地弯下腰捡起那丝毫未损的手机，贴在耳朵边，虽然心里打鼓但底气还是很足（他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也就是一个死到临头都会穷横的人）：“喂！你到底要怎样！？”

“废话，让你过来面试！”那个好听但又吓人的女声果然再度响起，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郝仁竟然觉得有点松口气，或许是因为对方也说人话让人觉得这是个可以交流的对象？也或许是那个神秘女人到现在还在提“面试”的事，让他产生了一点没来由的安慰。

都到这一步了，各种异象摆在面前，如果对方有恶意，那么现在正是撕破脸的时候，既然那个女人没有用她超凡的能力直接远程打一道天雷把自己度化掉，那郝仁就认为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至于为什么是天雷而不是别的东西……那是因为郝仁想象力止步于此，他也想不出什么更高能的神威了，昨天晚上莉莉跟薇薇安一番打斗在他看来都跟好莱坞大片似的。

“面试……”郝仁努力镇定一下，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怕，声音倒确实挺沉稳，“咱们就把话挑明吧，反正我已经到这儿了，你说的什么什么进出口贸易公司还真打算编下去啊？有什么事明说不行么？”

“哦，我们上头有规矩，不到时候不符合条件就不能暴露机密，”电话对面的女声听起来并没有那种阴森可怕的感觉，也没有丝毫威胁的意思，听着完全就是普通人在谈论事情，这让郝仁很是惊奇，“现在你按我说的走，就能找到咱们单位的工作地点……”

“等会！”郝仁大声打断对方，他不能再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了，“咱们先说个明白话——你到底想怎样？明人不说暗话，别用面试的幌子了行不？”

电话对面的女人声音不耐烦起来：“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说了面试就是面试，真想知道单位的规矩你得来这儿以后才行！现在听着，看见前边那个电线杆了没？走到电线杆下面，把手放在电线杆上贴着的老中医广告上，面对北方……不知道哪边是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抬头往上看！”

郝仁：“……”他觉得电话对面好像是个神经病。

但当他真的抬头看时，他惊呆了。

一个倒立的巨大建筑就悬停在他头顶！

第十四章 工作单位高大上

郝仁抬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中的异象，嘴巴大张——他是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要是能看见的话绝对会以为自己是刚从青山精神病院做了两年的康复训练出来。

一座规模庞大的建筑物倒立着悬浮在他头顶，几乎让人心胆俱裂！

那是一座蓝顶的巨大洋房，有着十字形的主体和两侧长长的副楼，洋房白墙蓝顶，素雅高贵，给人的感觉像是欧洲近代城堡和庄园的结合体。主建筑后面还有一座结构繁复的流线型高塔，这高塔和洋房的风格并不十分搭调，但却从整体上带来一种神秘感。洋房本身建筑在一片纯白色的基座上，在它周围还能看到生机勃勃的草坪和花园，花园中对称分布着小型的喷水池，而在洋房正前方的小广场上则有一座简直可以用“巨型”来形容的人工喷泉。以上种种，令人惊叹。

而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一切都是倒立在天上的！连那喷泉也倒立在空中，仿佛完全不考虑牛顿老爷子的面子。

郝仁这辈子只从电视里看见过这种规模的建筑，但也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建筑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挂在天上啊，当场他出于人类本能就感觉腿肚子一哆嗦，头一个念头就是这玩意儿砸下来怎么办——不怪他大惊小怪，哪怕你让动作巨星过来，要看见头顶凌空飞过来一个比居民区还大的楼盘那也哆嗦。

郝仁完全可以肯定之前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且他也发现即便天上倒悬着那么大一栋房子，地上也看不到任何阴影，他仍然能感觉到热辣辣的太阳直接晒在自己身上，让人滋滋冒汗——当然这时候冒汗也不完全是太阳的原因——总之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理解能力，以至于直到手边的手机里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呼叫才让他反应过来：“喂喂！郝仁！看见天上的大房子没？”

郝仁把手机贴在耳朵上，酝酿了很久才感叹一声：“老天……”

“本单位员工行为规范第一条，在领导说粗话之前员工不准说粗话，不过现在你还没入职所以随便，”那个女人大大咧咧地说道，“现在把手从老中医广告上拿开，记着把视线保持在广场上，否则你飞到哪我可不管。”

本来郝仁都准备扭头走人了，这时候一听这个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幸亏他的手始终扶着电线杆子（因为腿软）没放下来，否则这时候恐怕都出事了！

郝仁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了的，于是只能一咬牙一狠心，顶着天上大房子前的广场撒了手。

这一瞬间，天旋地转，郝仁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被扔到了数百米高空，然后又被扔到一个没有上下左右和重力的地方，紧接着是朝各个方向疯狂旋转不知道多少个360°，等他感觉自己去年的年夜饭都快被甩出来的时候这种疯狂的感觉才潮水般退去，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坚实的地面上，但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一个硕大的喷水池在自己面前欢快地卷着水花，微风吹来，带着一股让人浑身汗毛孔都忍不住舒展开的惬意和微凉湿气，两旁是茵茵草坪和争奇斗艳的花园，脚下则是整齐洁白的白石地面，这地面到底是不是石头其实郝仁也不敢肯定，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水泥，它细腻素雅，带着介于塑料和金属制件的质感，是他从未见过的建筑材料。

郝仁慢慢转过头去，看到自己身后是一座巨大的白色蓝顶洋房。

果然不出所料，自己来到了刚才看到的那座倒悬建筑，那也就是说……

郝仁表情惊悚地抬头，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看到另一片倒垂的大地，上方只有澄明瓦亮的蓝天，云层背后似乎有极光一样的绚丽光带在缓缓游动。他没看见太阳，但和煦却不燥热的阳光仍然从斜上方洒下来。再极目眺望远处：这座洋房周围并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的东西，两侧的花园中间也有一条笔直开阔的大路，但道路尽头什么都没有，郝仁看见一片浓稠的迷雾，似乎这里是被一圈雾气笼罩着，唯有自己身处的巨大洋房和花园是这里唯一的存在。

如同雾中孤岛一般——这个想法让郝仁哆嗦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要回去已经是个问题了。

这时候从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让郝仁迅速回过神来，他扭头一看，发现那座洋房的华丽大门已经被人推开，一个……看上去仿佛云团和电流组成的人型“生物”从里面走了出来。

郝仁从未见过这种奇特的“生物”，他不辨男女，甚至看不出五官，整个“人”完全是由半透明朦朦胧胧的淡蓝色雾气所组成，这个奇特生物有一人多高，也有着人类的四肢结构，而在他身体的雾气中可以看到明亮的电流不时流窜，似乎这些电流就是他的骨骼了？

除此之外，郝仁没看到他穿着任何衣服……估计这东西也不用穿衣服吧？

郝仁这两天已经遇到太多的离奇事情，之前的倒悬建筑更是让他的神经瞬间锤炼到近乎末梢坏死，因此见到这个连人都称不上的诡异家伙之后，郝仁虽然惊奇但还不至于失态。而那个“蓝色雾人”则对着郝仁点点头，体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随后侧开身子，示意访客跟他进屋。

郝仁壮了壮胆子，加速两步跟在“蓝色雾人”身后，走入这间诡异的洋房。

大房子里就如外表看着一样华丽高大，从正门进去是一个明亮广阔的前厅，随后就是一条长长的、铺着红地毯的走廊。郝仁跟在那个沉默的诡异生物身后，一边前行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情况：走廊各处都没有光源，但这里每一寸角落都充满光明，两侧的墙壁上则挂着很多含义不明的壁画，这些壁画有的是高耸入云的城堡和高塔，有些却在描绘星球和宇宙的图景，还有一些竟然是巨大的战舰对轰和高科技军队作战的场面，而还有一些壁画上则绘制着仿佛魔法师一样的人在释放魔法——说实话，这些东西挂在这里还真不搭调。

最后他还看到走廊尽头的一幅壁画上涂满了小孩子涂鸦般的小乌龟……这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最终，他被带到一扇看上去沉重华丽的暗棕色木门前，蓝色雾人指了指木门，不等郝仁开口询问便突然消散在空气中。

郝仁耸耸肩，只能硬着头皮在木门上拍了几下。

一个很好听的女声从门后传来，正是电话里的女人：“进来，门没锁。”

郝仁用力推开房门，门后的一切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间很大的半圆形房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看上去很沉重的暗色桌子，地面没有铺地毯，而是一层灰白色的温润石砖样的材质。在房间弧线形的墙壁靠墙放着半圈架子，却不是书架——那上面摆满了郝仁看不出作用的奇特玩意儿，有的好像是模型，有的却是正在闪烁的水晶，还有的格子里放着没吃完的煎饼果子。

那里确实有半个煎饼果子——千真万确，天知道为什么！

而在房间中央的大桌后面，坐着一个银白长发的女性。

一个让郝仁略微愣神的漂亮女子，而且看上去出奇的年轻，甚至有可能比郝仁还小一点——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她气质清冷，有着浅褐色的眼珠和一头冰雪般的银白色长发，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在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郝仁的错觉，毕竟他现在已经快把对方看做末日魔王了），这位年轻女性身上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衣服，像是黑色的长袍，又有点像改良过的风衣，虽然样式不太常见，穿在对方身上却出奇的合适，平白为对方带来一种神秘的气质。

在郝仁愣神的时候，年轻女人笑了起来，那种清冷的气质一下子消散不少，她对郝仁点点头，示意他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随后指着自己：“你可以叫我渡鸦12345，是你今后的上司。”

郝仁正沉浸在乱糟糟的心绪中，以至于一下子都没注意到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时空管理局，”自称渡鸦12345的女人满脸自豪，“时空管理局en35节点驻本地办事处，怎么样厉害吧？”

郝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