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克图格亚 4小时前 42次点击
一段时间后,这些东西占满了梦境里的每个角落。我看见它们在巨大房间与走道里成群结队地蠕动爬行;在拱形的地下室里保养模样怪诞的机器;或者在宽阔的大道上驾驶着船一般的巨型交通工具自由飞驰。此外,它们带来的恐惧感也渐渐消散了,因为这些生物与周围环境相处得非常融洽,就像是场景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开始注意到不同个体间的差异,也注意到有一小部分个体的行动似乎受到了某种管束。虽然那一小部分个体与同类并没有外表上的区别,但它们会都表现出千奇百怪的姿势与行为,让我能够很轻易地将它们与大多数普通个体区分开来;而且即便在这一小撮个体间,各自的表现也大不相同。在那些模糊的梦境里,这一小撮个体总是在书写文件。它们各自使用着不同种类的文字,但从来不用大多数个体在书写时使用的那种典型的曲线象形符号。我觉得自己还看见了少数我们所熟悉的字母。这类个体在工作时通常会比其他个体慢上很多。
这段时间里,梦中的
我
似乎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意识。我有着比平常更宽阔的视野;能够自由地漂浮在空中,但却只能在寻常的街道上以普通的速度四处移动。但1915年8月的时候,事情出现了变化,某些迹象开始让我感到困扰,并且让我觉得梦中的自己其实有一个实在有形的身体。之所以说
困扰
,是因为最初浮现的迹象是一种完全抽象、但却极度让我恐惧的联想——因为我将之前提到的那种厌恶自己身体的感觉与我梦境里的场景联系在了一起。有一阵子,我在梦里总是避免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而且我还记得每当自己发现那些古怪的房间里没有大镜子时总会觉得特别的庆幸。有件事情让我觉得尤其不安:梦中的我经常能从上方俯看那些巨大的桌子——但那些桌子的高度绝对不会低于十英尺。
虽然在梦里我一直竭力避免低头看自己,但我却很想知道自己究竟会看到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病态的诱惑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一个晚上,我忍不住向下瞥了一眼。起先,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但片刻之后,我意识到了其中的原因——因为我的头连接在一条能够自如伸缩、而且长得难以置信的脖子末端。而当我缩回自己脖子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一个满是皱纹的彩虹色身体——一个十英尺高,底部也有十英尺宽的圆锥体。接着,下一刻,我尖叫着不顾一切地从睡梦的深渊里爬了出来——那声尖叫大得足以吵醒半个阿卡姆城的居民。
在反反复复地经历了好几周这样的恐怖噩梦后,我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在梦境里的可怕形象。在之后的梦境里,我开始切实地感受到身体的运动,我会蠕动着经过其他未知的东西;阅读那些从望不见尽头的架子上取下来的可怕书籍;或者用垂挂在头部下方的绿色触须抓握住一根尖棒在巨大的桌面上一连写上好几个小时。我在梦境里读到和写下来的东西会一直残留在记忆里。那些书籍里讲述了其他世界,乃至其他宇宙,的可怖历史;也讲述了某些存在于所有宇宙之外的无形生命的悸动。那当中记载了居住在那些早已被遗忘的过往世界里的种种奇异生物;也记载了生活在人类灭绝数百万年后、有着怪诞形体的智慧们所创造的可怖历史。
此外,我还看到了许多存在于人类历史中的秘密篇章——现代学者甚至都不曾想象过它们的存在。大多数此类材料都是用象形文字书写;在一些嗡嗡作响的机器的帮助下,我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学会了这种语言。它显然是一种黏着语[注],所使用的词根系统与人类语言全无相似之处。我也见过另一些使用未知语言编写的书籍,和之前的象形文字一样,我用同一种奇怪的方法学会了它们。还有一些书籍是用我知道的语言书写的,但数量非常稀少。我也看见过许多极为精巧的图片——有些插在文字记录之中,有些则单独装订成册——它们给予了我很大帮助。在梦里,我似乎一直在用英语记录自己时代所发生的事情。
醒来后,我发现那些在梦中精通的未知语言全都变成了一些微不足道也毫无意义的片段,但它们所讲述的内容却一直保留在我的脑海里。
甚至早在我开始研究相似的失忆症病例,或者阅读那些无疑是从此类梦境里衍生出的古老神话前,我就已经弄清楚了许多事情。我知道这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东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种族,知道它们征服了时间,并且能够将自己的精神投射到每一个时代进行探索。我还知道,自己是被强行带到那个时代去的,因为
另一个精神
来到了我所在的时代,占据了我的身体。而且,那些表现奇怪的个体内同样寄居着其他时代来的精神。我似乎还能通过某种敲击钳螯的怪异语言与其他从太阳系的各个角落带到这里来的智能生物们进行交谈。
在与我交谈的对象中,有一个精神来自无数个世纪之后的金星;还有一个则来自数百万年前的木卫六。而那些原本就生活在地球的精神则更为多样。有几个曾经是某种生长着膜翼与星形头部、有点儿类似植物的生物,来自古近纪的南极大陆[注1];有一个曾经是有智慧的爬虫,来自传说中的伐鲁希亚[注2];有三个曾经是崇拜撒托古亚[注3]的长毛生物,来自人类出现之前的终北之地[注4];有一个是极度可憎的丘丘人[注5];另两个曾经是某种蛛形生物,来自地球毁灭前的最后一段岁月;还有五个是人类灭绝之后出现的某种极具适应性的鞘翅目生物——有朝一日,伟大种族将会面临一场恐怖的灾难,那时它们会把种群中最聪慧的心灵全体转移到这些昆虫们的身上。除了这些异族外,我还见到了一些原本属于人类各个亚种的精神。
我与许多精神交谈过。
其中有生活在公元5000年的杨利[注1],他是位哲学家,来自一个名叫赞禅[注2]的残酷帝国;还有一位生活在公元前50000年的将军,他属于一支在当时统治着非洲南部、有着硕大头颅的棕色人种[注3];还有生活在十二世纪的巴托罗缪·考尔西,他是一位居住在佛罗伦萨的僧侣;还有生活在洛玛大陆[注4]的一位国王——在他去世十万年后,来自西方的矮小黄种伊奴托人[注5]征服了他曾统治过的土地;还有生活在公元16000年的努格·索斯,他是黑暗征服者中的一位魔法师[注6];还有一个名叫泰特斯•塞普罗纽斯•布莱瑟斯的罗马人,他是古罗马苏拉[注7]治下的一名法官;还有生活在埃及第十四代王朝的卡普涅斯[注8]——他向我讲述了有关奈亚拉托提普的恐怖秘密;还有生活在亚特兰提斯中部王国的一名祭司;还有一位名叫詹姆斯·伍德维尔的英国绅士,他生活在克伦威尔时代的萨福克郡;还有印加帝国的一名宫廷天文学家;还有一位名叫内维尔·金斯顿·布朗的澳大利亚物理学家,他将死于公元2158年;还有一名生活在太平洋上已经消失的耶和帝国[注9]中的大魔法师;还有生活在公元前200年的提奥多提德,他是希腊属大夏国的官员;还有一位生活在路易斯十三世时期,名叫皮埃尔·路易斯·蒙塔吉尼法国老人;还有公元前15000年西米里族[注10]里一位名叫罗姆·雅的首领;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讲述了许多令人惊骇的秘密与让人目眩的奇迹,几乎超出了我大脑的承载极限。
每天早上,我都怀着兴奋的心情清醒过来,有时还会狂热地试图去证实或者推翻那些落在现代知识范畴内的信息。某些人们习以为常的事实逐渐展现出了全新的可疑面貌。更让我惊异的是,那些梦中的想象居然能令人惊异地填补上科学与历史中的空白。那些可能被历史隐藏起来的秘密让我感到不寒而栗,而那些可能在未来降临的威胁亦让我瑟瑟发抖。那些于人类消失之后出现的生物在谈话时暗示了人类的命运,那些话语给我带来深远的影响,因而我不会将它们写在这里。但是,在人类消失之后,将会出现一个强大的甲虫文明。终有一天,伟大种族的远古世界会迎来可怕的末日,而它们会将种群中最聪慧的精神投射向未来,占据那些甲虫的肉体。然后,待到地球即将终结之时,那些能够转移的心智会再次超越时空的界限,前往新的目的地——下一次的移居对象会是一群生活在水星上的球茎植物。但在伟大种族离开地球之后,最终毁灭降临之前,还有一些居民依旧生活在地球上。它们可悲地攀附在冰冷的星球表面,挖掘洞穴钻向星球内部充满了恐怖的核心。
你是古月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