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墨纸一笔画惆怅 1年前 230次点击
我这个人从小体弱多病,活了20几年,几乎年年都要在医院住一两个月,小时候的几场大病更是几乎让我死掉。22岁那一年,我又查出患了乙肝,不是那种病毒携带者,而是患者,真正的乙肝患者,大三阳的那种。
这一年我刚刚大学毕年,工作还没找到,我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家里人又想办法四处求医,给我打听治疗乙肝的偏方,可是治疗了半年,花了几万块药费,病情非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厉害。而这时,远在深圳的女友也给我寄来了分手信。当时我万念俱灰,感觉活着半点意思也没有了,不但自己痛苦,还给我的家人造成了很大的负担。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半点乐趣,不如死掉算了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慎重考虑,我终于下了决心,准备了此残生。当时我也没和家里人说,连个字条也没留下,带了几千块钱就离家出走吧。当时感觉反正是要死,那不如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不往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于是我坐上飞机去了。
翻成都,然后又乘车去了峨眉山。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去峨眉山,只是心底里有个声音在指引着我,自然而然就选择了峨眉山。那时和现在的季节一样,秋末冬初正是旅游的最冷淡时期。那天早上购买了进山的门票后,从峨眉山脚下我开始徒步攀登,而没有选择坐空中缆车。
按照我的计划,徒步攀上金顶后住上一晚,能够看看日出日落什么的最好,如果看不到也无所谓了。乙肝病人一般情况体力都是非常差的,我当然也不例外,平时走不到一里路就没劲了。但那天有点奇怪,虽然是登山,我的脚步却异常轻快,怎么走也不累。中午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山腰,我吃了点东西准备休息一会儿,下午一鼓作气登上金顶。
大家知道峨眉山上猴子是很多的,而且那些猴子很放肆,不怕人,经常抢劫游客。我登山的季节,因为游客稀少,所以猴子们不放过每一个登山的人。这一路上我也被骚扰过好几次,不过我都不怎么在意,更不怕猴群,反正已经到了必死的决心。
也就不再有什么事放在心上了。猴群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也没过分的难为我,基本上是讨不到吃的就算了,并没怎么纠缠。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还目睹了一场猴群之间的残杀,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有20多只猴子突然在一只大猴子的带领下围攻一只母猴,那只母猴还带着一只小猴子,也不知道几个月,大概和咱们养的家猫差不多大吧。
母猴拼命的抵抗逃命,但无济于事,20多只猴子把它团团围住,连抓带咬,很快就见了血,双方都发出凄厉之极的尖叫声。这时我才知道这不是猴子们的游戏,而是一场生死围杀。那只落单的母猴母性非常的强,不顾自身的安危,总是竭尽所能的保护怀里的小猴子,这让我很感慨,想到了人类的母亲,看来母爱这个东西不但能跨越国界、跨越文化,也是跨越物种的,我动了恻隐之心,决定要帮助这只母猴,于是找来几块石头朝着猴群扔过去,同时还大声吆喝着试图驱散猴群,我的干预果然起到了作用。猴群们一下子。
安静下来,停止了进攻,受伤的母猴趁机逃出了包围,不可思议的是,它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朝着我窜过来。这只母猴的体型不是太大,大概20斤左右的样子,他一瘸一拐的从山谷中来到我身边,我才看清母猴的背部被扯下一大块皮,露出鲜红的肉,奇怪的是却没有出血,而他的腿上有一道巴掌宽的伤痕,却是鲜血淋漓,不断的流着血。
久病成医,我估计是他的股动脉受伤了,看来他活下去的机会十分渺茫。母猴在距离我三米的地方停住,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的眼睛漆黑如动,我也看着母猴,从他的眼神中我并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他给我更多的感觉是一种默默的温情。
母猴注视了我大概有半分钟,接下来做出了不可思议的举动,他把自己怀里的小猴子从双手向我递过来,当时我惊呆了,但还是不由自主伸手接过了小猴子。这只小猴子浑身呈粉红色,毛发稀疏,也许他也意识到了危机,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在我手掌里温顺的躺着,一动不动,只有一双。
漆黑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我,我手捧着小猴子,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母猴转身冲下了山谷,又和猴群厮杀起来,尖利的嚎叫虫又响起。这时猴群分成了两拨,一波继续围攻母猴,另一拨在那只领头的大猴带领下,竟然朝我围过来。
这只大猴体型魁梧,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他裂开嘴,呲着牙,不断朝我咆哮着,但我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冲我来的,他们要的是我手里的小猴子。当时我也来不及多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让小猴子活下去。我赶紧解开羽绒服,把小猴子揣进里边的口袋,接着撒腿往山上跑去。
说实话,有生以来我从未跑出过这样快的速度,可是猴群还是很轻松的就追上了我,他们在我身前身后来回跳远,发出尖叫声。一开始他们畏惧于我的体型,不敢过于放肆,只是试探性的挠了我几下,把我的羽绒服抓破了。见我没什么厉害手段还击,那只大猴首先发起了真正的攻势。当时我都没怎么看清,只记得大猴子在我面前高高跳起。
然后黑影一闪,我的脑袋就是一阵剧痛,用手一摸全是血。我也急了,一面拼命快跑,一面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护住头脸,又把旅行包抡圆了,四处乱舞,抵挡猴群的进攻,一口气跑了有五六分钟,我的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身上也被猴子抓破了好几处。
就在我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前方一个老头迎了上来,这个老头很瘦小,个子很矮,也就一米六上下,他嘴里大声吆喝着,同时还用一根竹竿往石板路上狠劲的敲打,猴群好像很害怕,这个老头听见吆喝声就不怎么攻击我了。
当看见老头用竹竿敲地后,大部分猴子更是四散而逃,只有那只领头的大猴还紧紧跟着我,不断的咆哮着。我已经筋疲力尽,不由自主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大猴子就在距离我不到一米的距离,呲着长长的犬牙,随时准备要抢我怀里的小猴子。这时老头过来了,他用四川方言对大猴厉声说着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明白,大猴子并没被老者吓退,依然厉声咆哮着。咆哮声中,他突然冲到我身边。
抓挠我胸前的衣服,我本能的一手护住头脸,一手用书包却砸大猴,可是猴子的动作太快了,他一击即退,我胸口的羽绒服被扯了个大口子,但书包却没碰到大猴一根汗毛。
那个老头见大猴不听他的话,似乎很生气,也咆哮起来,同时用竹竿去打大猴。大猴好像是豁出去了,机敏的抓住了老者的竹竿,双方竟然撕扯起来。想不到的是老者很矫健,力气也很大,他把竹竿甩了起来,四五十斤重的大猴子被他甩上了半空,大猴者的撒手放开竹竿,老者继续追打大猴,大猴似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老者僵持了一会儿后便溜下山逃走了。
赶走大猴后,老者和我攀谈起来,因为老者蒋方言,我们的沟通很费劲,不过渐渐也就适应了。我对老者说了被猴群追赶的原因,并把怀里的小猴子拿出来交给他,希望他妥善处理,老者把小猴子放进口袋里,然后把我扶起来,说要带我去看医生,包扎一下身上的伤,我想也好,便跟着老者继续前行。老者带着我。
一条山间小路上走了有二三里地的样子,来到一座建在山腰间的屋子。这是一间独立的石屋,不通水电,三面都是悬崖深。我想象不出在风景区内怎么会允许这种建筑存在,住在这里的人又是怎样生活的
。老者把我搀扶进屋里,让我坐下,只见屋里黑黑的,陈设异常的简单,但是很整洁很干净。有个老尼姑正在屋子里的炕上打坐,老者点上蜡烛,然后和老尼姑用四川方言快速的交谈着,我仍然一句也没听明白。两人交谈完后,老者转身走了,不知道干嘛去了。老尼姑子来到我身边,仔细查看我的伤势,我头上被猴子抓出一道口子,非常的疼,血一直流,屁股上和大腿上也被挠破了几个地方,不过都不算太严重,问题不大。
仔细打量老尼姑,他大约50岁左右,皮肤很白,一身灰色的僧衣,头上还戴着个帽子,这身打扮在峨眉山这样的圣地再平常不过,没有任何稀奇的,但是这个尼姑的气质真的是我从所未见,她那种镇定从容,那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是我在其他。
人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尼姑查看完我的伤势,却没有给我做任何的治疗。正在我诧异的时候,他忽然用不太纯正的普通话问我是不是来峨眉山自杀了。我大吃一惊,脱口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尼姑说我命中注定多病多灾,按说寿元不会超过25岁。我当时傻了,很久才恢复了意识。我又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他仍然不回答我,只是说我之所以多病多灾,寿命也很短,是因为前身作恶,欠下了很大的业力所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我也不会在25岁就死掉。
他又劝我千万不可自杀,自杀的罪孽和杀人是一样,自杀之人的灵魂往往沉沦百年也不得超生,非常非常的苦。我呆呆的听着他说,灵魂、前世、业力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也从不相信什么前生后世。但是那一刻也不知为什么,我相信老尼姑所说的完全是真的,没有半点怀疑。我问他我的命运为什么会有所改变,他没有明确回答,只说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往往。
一念之缘可让人升天成神,一念之恶也可让人沉沦地狱。人的生死祸福,其实往往系于自己的一念之上啊。我若有所悟,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就下了小猴子,也算是行善积德了,所以我未来的命运将会有所改变。老尼姑说,求人不如求己,修行重在修心,拥有一颗纯善的心才是人最大的幸福。
圣人论心不论心,老尼姑的话对当时的我来说太过高深了,我只能迷茫的听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老尼姑也没和我说太多,也没给我处理伤口,他拿出一本佛书送给我,然后就飘然而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烛光笼罩的食屋中。当时我有一种身在梦境的感觉,感觉这一天过得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像是经过了千百年那么漫长。
我拿着老尼姑送给我的佛书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下山去了,自杀的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下山的路上,我惊奇的发现,被猴子们抓出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衣服上破洞还在,头发上血迹凝结,可是伤口却没有了,头上的也好,腿上的也好。
都消失不见了,无论我怎么摸那里都不痛,仿佛根本不曾受过伤。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心怀敬畏,仰望着天空,我想神佛也许是真实存在的吧。下山后,我直接回了家,从此开始亲近佛法。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那个救我的老者姓甚名谁,也不知道那个老尼姑是何许人也,但却因为这个机缘,我走进了佛法。如今,三年过去了,我的乙肝不依自愈,而且再也没有生过大病。
上个星期,我度过了自己的25岁生日。我没有死,我很庆幸,但我更庆幸没有自杀。我还常常想起那只小猴子,想起他母亲那温情脉脉的眼神,那慷慨赴死的果决。如果不是他们上演这生死离别的感人一幕,也许我不会有机缘走进佛法,更不会健康的活到今天。
这种一看起来就像编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