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后的晚餐

　　两年前，张大柱和林月娟喜结良缘。可新婚蜜月还没过完，张大柱在工地干活，不慎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经过抢救虽然保住了性命，两条腿却动弹不得了。医生说，可能是坐骨神经摔坏了，要想治好，最少得花几十万。林月娟找到包工头，包工头说：“你要让我把大柱的腿治好，我可没那么多钱，不过看在大柱跟我干这么多年的分上，我可以给你五万块钱，你要是不愿意就上法庭告我去。”林月娟知道包工头是个赖皮，她要真到法庭告他，弄不好这五万块钱都得不到。林月娟含着泪点点头：“好吧，五万就五万吧，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林月娟从包工头那里拿了五万块钱，就把张大柱接回了家。可这五万块钱怎么够治腿的呀?林月娟决定拿这五万块钱买辆车跑出租，挣了钱再给张大柱治腿。

　　两个月后，林月娟考下了驾照，并花四万多块钱买了一辆二手的桑塔纳，挂上出租车的牌子，当起了的姐。

　　开出租车是个辛苦活，一般女的干得不多，可林月娟为了给张大柱治腿，也只有豁出去了。每天林月娟都要早早起来，给张大柱做好饭，熬好药端到床边，然后就到街上去载客。几个月下来，林月娟就瘦了一圈儿，可张大柱的腿还是不见好转。有好几次，张大柱流着眼泪跟林月娟说：“月娟，我们还是离婚吧，你年纪轻轻的就侍候我这个废人，不值得呀。”林月娟一边给张大柱擦眼泪，一边说：“你怎么净说傻话呢?婚哪是说结就结，说离就离的?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腿治好的。”林月娟越这么说，张大柱心里越难受，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躺在家里让妻子养着，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这天，林月娟又早早出去了。张大柱吃完饭，喝了药，一看墙上的日历，才记起今天是林月娟的生日。张大柱心说：月娟啊月娟，你为了我累死累活，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拖累你了。他吃力地从床上滚下来，一步一步爬到厨房。他要给林月娟准备一份晚餐，给林月娟过一个生日，然后就找包耗子药吞下去，一死了之。

　　张大柱在厨房里爬来爬去，足足用了一天时间，累得满头大汗，总算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张大柱又一步一步爬进屋，把蛋糕放到桌子上，然后吃力地爬上椅子，等着林月娟回来。

　　转眼天就黑了，林月娟还没有回来，张大柱有些着急。林月娟以前没这么晚回来过呀，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呢?没准月娟为了给我治腿挣钱心切，把时间耽误了，再等一等吧。

　　可是，张大柱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林月娟还是没有回来。都快夜里12点了，张大柱觉得不对劲，赶紧给林月娟打手机。可是，手机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张大柱想，林月娟怎么不接电话呢?开着车不方便接?张大柱又打，这次，林月娟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张大柱坐不住了，一屁股滑到地上，急急忙忙往林月娟的梳妆台爬，抓起一瓶“百爱神”香水又往院子里爬。

　　院子里养着一条狗，那是林月娟买的一只退役的警犬。林月娟一出门，就把狗放出来，怕突然间家里来个贼什么的，张大柱一个人对付不了。现在，张大柱想到了那条狗。他知道，林月娟每次出门时，都要往自己身上和车上喷“百爱神”香水，那狗虽已退役，可对气味的分辨能力要比普通的狗强百倍。他想让那条狗闻闻香水，然后叫狗去找林月娟。

　　张大柱爬到院中喊：“黑子，黑子!”黑子颠颠地跑到了张大柱跟前。张大柱把香水瓶打开，放到狗鼻子底下让狗闻了闻，说：“黑子，月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快去找找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狗真是通人性，闻了香水之后，“汪汪”叫了两声，一溜烟就跑出了家门。

　　黑子走了之后，张大柱接着打电话，林月娟的手机还是关机。张大柱看看钟，已经凌晨两点了。张大柱心说坏了，林月娟一定是出事了，是车子坏半路了，还是出了车祸了?想着想着，张大柱眼泪就下来了。月娟为了给自己治伤，没命地挣钱，她要真出点儿什么事，自己就是死了都不能原谅自己呀!

张大柱又等了好半天，黑子也不见回来。张大柱真受不了了，拿起电话就拨了110，说林月娟失踪了，请求警方帮助。110问明了林月娟失踪前后的具体情况，然后告诉他不要着急，警方会尽力寻找。

　　转眼到了天亮，林月娟还是没有回来，黑子也不见踪影。张大柱彻底绝望了，趴在地上号啕大哭：“月娟啊月娟，你到哪里去了?我本想给你过个生日之后，就不再拖累你了，可你竟一去不回，你让我怎么死得安心呢?月娟，你快回来吧!”张大柱一边哭，一边拿脑袋撞地，直撞得脑门子流血。

　　整整三天，林月娟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三天，张大柱水米没进，整个人都走了形，头发也白了一半。有好几次，张大柱都想一口吞下手里的耗子药，可因为放心不下林月娟，他才忍了又忍。

　　这天早上，张大柱又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下林月娟的手机号码。这之前，他不知道拨了多少次这个号码，一次都没有拨通过。可这次号码拨完之后，电话竟通了!

　二、不幸的消息

　　电话一拨通，张大柱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的手有些发抖，握着听筒大叫起来：“月娟，你在哪里呀?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月娟，你听见了吗?”

　　张大柱说完，电话里回话了：“什么月娟月娟的，你电话打错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张大柱一听，当时就愣了：哎，电话里怎么是个男人呢?难道真是电话打错了?张大柱又对着月娟的手机号拨了一遍，电话又通了。张大柱对着电话喊：“你是月娟吗?”电话里仍然是那个男人：“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总拨我的电话干什么?我是侯三，不是什么月娟，你要再打我可骂街了!”说完，又挂了电话。

　　这次，张大柱真蒙了。他知道，电话他绝对没有打错，也就是说，现在林月娟的手机在一个叫侯三的男人手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林月娟的手机让这个侯三给抢走了，还是林月娟跟这个侯三有什么关系?张大柱想着，心开始狂跳起来。他相信，林月娟绝不会背着他跟别的男人胡搞。为了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大柱又拨通了林月娟手机。电话一通，侯三在电话里开腔了：“我是侯三，你妈的……”张大柱说：“侯三，你别着急，我只想问一下，你见没见过一个叫林月娟的出租车司机?”侯三没好气地说：“我没见过!”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张大柱越想越不对劲儿，林月娟绝不会平白无故把手机送给别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张大柱又拨通了110，把一个叫侯三的人拿着林月娟手机的事跟110说了。110告诉他，他们马上就派人去查，如果有什么结果，会马上通知他。

　　张大柱放下电话，满脑子都是林月娟的身影。他闭着眼睛小声叨念着：“月娟啊月娟，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你要出了事，我可怎么对得起你呀！”张大柱反复说着这句话，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突然，他被一阵警笛声惊醒了，抬头往院里一看，两个警察走了进来。警察进屋之后，一个就说：“我们是刑侦大队的，我叫孙明。”说着，一指身后那个警察：“他是我们马队长。”张大柱愣愣地点点头：“啊，你们好。”马队长走到张大柱跟前，问：“你叫张大柱啊?”张大柱点头。马队长又问：“是你报警说，你的妻子林月娟失踪了?”张大柱又点点头。马队长说：“那好，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张大柱一听，便问：“月娟有消息了?她在哪里?”马队长皱了皱眉，说：“你妻子是有消息了，但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张大柱一听，眼当时就红了：“什么?我妻子出了什么事?”马队长说：“你妻子被人杀害了。”张大柱一听，一屁股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这怎么可能?月娟她与人无怨无仇，怎么会有人杀她呢?”马队长一看，叫孙明把张大柱背起来，说：“这事我慢慢跟你说，现在你先跟我们去认尸吧。”

孙明把张大柱背到警车上，张大柱已哭成了泪人。他紧紧拉着马队长的手问：“队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队长一边安慰张大柱，一边说了有关情况。

　　马队长说，张大柱向110第二次报警时说林月娟的手机在一个叫侯三的人手里，警方就通过卫星定位系统，查到了林月娟手机的大概方位。这是一个离县城三十多里的小村子，名叫窝牛屯，侯三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马队长和孙明把侯三堵到家中，并拨了一下林月娟的手机号码，侯三身上立即响起了手机铃声。孙明上去一把按住侯三：“把手机拿出来!”侯三哆哆嗦嗦拿出手机：“警察同志，这、这手机是我拣的。”孙明一把夺过手机：“从哪拣的?”侯三说：“我从前街赵二家拣的。”马队长问：“从人家里拣的还叫拣吗?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侯三说：“赵二那小子经常偷鸡摸狗的，前两天我去找他他不在，我看到床上有个手机，就顺手拿了来，我想反正也是他偷来的。”

　　侯三带着马队长和孙明来到赵二家，刚要进院子，赵二哼着小曲出来了。侯三一见，就喊：“哎，赵二，警察找你!”赵二一见，脸色刷的就白了，不说话掉头就往屋里跑，一溜烟就从后门跑了。马队长和孙明一见，随后就追：“站住，别跑!”赵二再能跑，也跑不过警察呀，半个多小时后，赵二被孙明按在了村外的渠沟里，一边哆嗦一边说：“我招，我全招。”

　三、生死未卜

　　原来这赵二是窝牛屯有名的赖皮，整日游手好闲。几年前，老婆实在跟他过不下去了，就带着孩子走了。老婆孩子一走，赵二更疯了，除了喝酒打牌，就是到处找外地来的野女人，然后拉到家里睡几宿，花得一分钱没有了，就把野女人打跑，再找新的。

　　这天，赵二又有点想野女人了，就来到县城。可转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猎物”。天太晚了，该回去了，赵二就来到出租车停车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正巧叫的就是林月娟开的那辆出租车，林月娟那天拉的活不少，本来想回去的，这时见又有人叫车，便想拉完这趟活再回家。

　　赵二坐上车之后，让林月娟送他去窝牛屯，林月娟就答应了。十多分钟后，林月娟把赵二送到家门口，赵二下了车，林月娟说：“师傅，你还没给钱呢，二十块。”赵二一笑：“对不起，我没钱。”林月娟一听，也下了车，走到赵二面前说：“师傅，别开玩笑了，我开这出租车也不易，挣点钱还等着给丈夫治病呢。快把车钱给我，我还得回家照顾丈夫去呢。”赵二一瞪眼：“我都说了，我没钱!”说着就往家里走。林月娟一听急了，追到院子里揪住赵二：“你这叫什么?没钱你打车?快把钱给我!”赵二也急了：“我都说了我没钱，你给我滚!”说着，猛地挣脱林月娟，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怎么那么巧，林月娟倒下去之后，后脑勺正撞到赵二院中的压水机上，当时鲜血直流，人也停止了呼吸。赵二上去一摸，林月娟没气了，吓了一大跳，心说：这可不好玩了，自己赖点车钱没什么大罪过，这下出了人命，自己罪过可就大了，怎么办?赵二听听街坊四邻没什么动静，就悄悄把林月娟拉进屋，腾出一个破衣箱，把林月娟装到了衣箱里。然后，他又跑到门外，把林月娟那辆桑塔纳推到院子里，用棒子秸盖好。接着，他找了把扫帚，把门外的车轱辘印扫了个干净。

　　办完了这一切，他就把装着林月娟的那个破衣箱弄到了三轮车上，然后骑着三轮车来到地里。看看四周无人，便在渠坡上挖了一个坑，把箱子埋了，然后骑着三轮车回家。

　　刚到家门口，邻居刘四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赵二，我刚才听你们院子里闹得挺欢，怎么着?又打跑一个?”赵二开始吓了一跳，再一想刘四那话头，心里踏实了。他三天两头在院子里跟野女人打架，今天他失手把林月娟打死了，邻居只听到声音没看见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我又跟野女人干架呢。这么一想，赵二心里一块石头就落地了，点头应着：“是，又打跑一个。”说着就回了屋。

　　转眼几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赵二心里踏实了。他一想，院子里的棒子秸底下还有辆车呢，时间一长，这车要是让人发现，自己杀人的事不就露馅了吗?干脆把车卖了。赵二想着，就开始动手，可他不敢卖整车，就拆着零件卖。他拆车时发现车里有个手机，就把手机关上扔到了床上，然后就今天一个车轮，明天一个发动机地卖。卖一点钱，他就找人赌去。

　　可巧那天赵二去卖汽车零件，侯三溜到他家里，见床上有个手机，就顺手偷走了。侯三见手机不错，就自己用了，没想到张大柱打了进来，知道了他的身份，被马队长他们抓了个正着。通过侯三，马队长他们抓住了赵二，从赵二家里起获了卖剩下的汽车零件。紧接着，马队长便让赵二带着他们去地里找林月娟的尸体。赵二哪敢怠慢，带着马队长他们就来到大渠坡上，挖出了那个破衣箱。衣箱挖出来，马队长叫来村里的治保委员保护现场，然后就将赵二押回局里，并带着张大柱到现场认尸。

　　张大柱听马队长这么一说，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过去了。马队长赶紧掐人中捶后背，好半天才把张大柱弄醒。张大柱醒来“哇”的一声就哭了：“月娟，你死得好冤呀!为了我，为了二十块车钱，你竟被人杀了……”马队长连忙劝张大柱，可怎么也劝不住。

　　很快，警车来到了赵二埋林月娟的地方。车门一开，张大柱疯了似的冲到了车下，一瘸一拐地一直冲到那口破箱子前，放声大哭：“月娟，我来了，月娟，你听见了吗?”马队长一见，愣了：哎，这人刚才还是个瘫子，怎么这会儿能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医学上有这一说，坐骨神经受损，一旦受到强烈刺激，有可能恢复正常。这一点马队长不知道，张大柱更不知道，他因为悲痛至极，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竟是从车上跑下来的。

　　马队长让治保委员打开箱子，从里面拉出一具被烧焦的女尸。马队长一愣：哎，赵二没交待把尸体烧了，这箱子里的尸体怎么被烧焦了?马队长让张大柱认，张大柱哪有心思去认，抓着尸体的手痛哭不止：“月娟啊，你死得好惨啊!月娟……”张大柱哭着哭着，突然止住了，抹把眼泪仔细摸了摸那女尸的手，突然站了起来：“队长，这人不是我妻子!”马队长问：“你怎么知道？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呀。”张大柱说：“我当然知道，我妻子不是六指，可这尸体是六指!”马队长上前一看，那女尸果然是六指。这么说，这女尸真不是林月娟，那么，这个女尸又是谁?看来，这案中有案，必须对赵二仔细审问才行。

马队长把张大柱送回家，马上赶回了局里，继续对赵二进行审问。可赵二一口咬定，他就是把林月娟装到破衣箱里埋到大渠坡上了，至于里面的尸体为什么变了，他不知道。马队长见再审也审不出什么结果，只好把案子暂时挂起来，待以后查到线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