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Princessr 3个月前 109次点击
22
长孙晏告诉我,是沙场上射过来的一支箭,叫他拾回了这错漏五年的记忆。
五年前,我曾为他挡过一支箭。
当年我命大,那支箭正中我胸口的玉佩,玉碎了,我活了下来。
而那枚玉佩,是长孙晏与我的定情之物。
要说我和长孙晏,那可是足足七年的缘分。
七年前,我与长孙晏猎场初见,登时情投意合,相见恨晚,之后更是两情相悦,鸾凤和鸣,可谓颇有搞头。
那会儿我是杜家秀外慧中的大小姐杜柔桑,他是永乐王府雍容闲雅的世子长孙晏,按理说正是门当户对的佳偶天成。
可惜啊,架不住我爹和他爹是老仇家,而且那时候正斗得胶着。
他爹永乐王爷是五皇子一党,我爹却力挺老皇帝和宠妃所出的八皇子。
以至于二人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差一步就是薅头发扇嘴巴。
别说两家喜结良缘,他俩人没撕得你死我活,把我俩撕成杀父仇人,已经是这二位老头子的无量功德了。
当然,我和长孙晏瞒得再好,也终究逃不过这两只好狐狸。
我爹慢慢觉察了这一切,恨铁不成钢之下,他匆匆定了我和高燕恒的婚事,要将我指给战功赫赫的高家为妻,试图扭转我的心意。
成亲之前,他更是将我锁在杜府里,哪都不让我去。
恨就恨在那会儿我乖巧,我娴淑,我大家闺秀,我不能一掌一个放倒他们,然后离经叛道地一走了之。
眼瞅着就要到了良辰吉日,偏偏天不遂我爹的愿一高燕恒被派上沙场,和长孙晏一起,而且一去就再没回来。
他们说高燕恒的死,是永乐王府忌惮高家势力,世子晏故意引诱高小将军深入陷阱,将其铲除。
来不及当面问一句个中缘由,但我就是信他,我信长孙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哪怕是为了我,他也断然不会。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确实没信错人。
高燕恒的死是小皇帝的计策,他故意害高家小将军战死沙场,以挑拨高大人和永乐王府两家,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说,长孙晏最后还算为高燕恒报了仇。
那之后,我爹关我关得更牢。
我在杜府待了整整半年,从杨柳依依到雨雪霏霏,再没见过长孙晏一面。
“我想你都想痴了。”
说到这里时,长孙晏轻轻将我揽入怀中:“那时候我每天都盼着,什么时候能名正言顺地娶你回家,做我的夫人,从此再不分开半步。”
臭男人,结果哪有什么明媒正娶!
分明是我后来自己钻进喜轿里...
轿里,我把自己拱手相送,还死命地往他怀里塞!
而且.....
“没想到。”
他自己就说了:“真娶到你,我却不知道珍惜。”
是啊,狗东西,恨你!
其实那个时候,痴的不只他一个,我也日日盼着再会。
没想到,再会,却是一场生死之险。
五年前的冬天,老皇帝又办了一年一度的冬猎。
那个猎场,也是高大人和我爹将弓箭瞄准他的猎场。
高大人想为子报仇,我爹想铲除宿敌之子,也想叫我死心。
于是他俩一拍即合,做了重重部署,就为了取长孙晏的命。
许久不见,再见面的时候,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快走。”
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话音未落,箭已经雨点一样袭来。
我为他挡了一箭,虽未伤性命,却仍被剧痛震得几近昏厥,蜷在他怀里说不出一个字。
为了躲开追兵,我二人坠入山崖,山石嶙峋,他紧紧护着我,我看见他的脑袋撞击在山石上,然后将我怀抱得更紧。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俩之间,说不上到底谁欠谁。
既然纠缠不清,不如这辈子,就纠缠不清。
23
醒来,我已然身在杜府。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说永乐王府的世子晏身受重伤,醒来后忘却了很多事。
我爹叹息道:“要是桑儿也忘了,该多好。”
舐犊情深,那就如他所愿吧。
我睁开眼,揉了揉脑袋:“啊,这是哪里,我是谁?”
好蠢的台词,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说!
演戏演全套,我掏出胸口那枚碎了的玉佩,特意晃了晃让我爹看看他的罪证:“啊,这又是什么?”
我爹急中生智,竟然编出这是高燕恒与我的定情信物这等谎言?
还说出高燕恒因长孙晏而死的往事,一不做二不休,好让我憎恶长孙晏,就此和杜家牢牢站在一起!老头子不值得我俩父女情深。
其实这个谎言极其拙劣,拙劣到五年后,长孙晏看到那枚玉佩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不可能是高燕恒的东西,这根本是皇亲国戚才能佩戴的瑜玉。
我爹和永乐王爷这对老冤家难得坐下来好好谈了一次,既然大家都不想做亲家,也恰好两个孩子忘了对方,不如就此隐藏住过去的事情,再不让我同长孙晏有任何往来。
之后,我爹拼了老命想赶快把我嫁出去。
为了不做别人的媳妇儿,我大白天去寻欢馆转悠几圈,啥都没干呢,名声就先坏了。
愈演愈烈之下,终于混到了如今京城第一恶女的名号,生生掐断我爹给我寻门好亲事的念头。
直到五年后,我爹辅佐的新帝八皇子登基。
小皇帝并非善类,他忌惮长孙晏,也忌惮我爹。
于是逼我爹把宛宛嫁给长孙晏,监视他的行踪,成为有朝一日扎进长孙晏心口的利器。
万万没想到,最后我这把又钝又锈的陈年老刀毛遂自荐,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先把自己塞进轿子里送上了门。
小皇帝和我爹自然不放心我,他们怕我旧情重燃,怕我倒戈相向,于是又派来宛宛做平妻,盯着长孙晏也盯着我。
因为担心我假装失忆,宛宛还拿高燕恒试我,可惜稚嫩的小手段,啥也没试出来。
嫁给长孙晏之后,我更忙了,天天上蹿下跳,巴不得他记起零碎的一星半点。
我真的心好累,什么破脑瓜子,啥都记不得。
最累的是,长孙晏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还记得我五年前的影子。
….然后,然后就把宛宛当成了五年前正值十八岁的我?
臭男人,记忆出轨有时比精神出轨更让人想扇他的头!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死死揪着长孙晏的领子:“你到底记忆出轨了多久啊浑球!”
“很快就想起来了,也就,冬猎那天...…”他惜命地试探道。
小皇帝组织冬猎那天,长孙晏终于想起来了一些画面,可惜非常散,非常乱。
除了叫他头痛欲裂,什么都用都没有。
为了把它们串起来,长孙晏着人去查,查五年前杜家的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又发生了什么。
各种线索和我的那声「晏哥哥」一叫,记忆终于像刀子一样兀然戳中他的心。
给他最后一击的,是沙场上射过来的那支箭。
那一刻,他什么都记了起来。
五年前,也有一支箭向他射来,可最后,却正中她的胸口。
她是他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于是他迫不及待去找她,去告诉她:“桑儿,我接你回家。”
24
狼烟灭了,五皇子登基,京城逐渐恢复了平静。
如他答应长孙晏,小皇帝被废往封地,赐封号「雍王」,雍通「庸」字,五皇子这个字赐的也算别有用心,我爹陪侍左右。
临行前,我娘来和我道别,我爹却不愿再见我一面。
我知道他怨我,也怨自己,当年没能一箭射穿长孙晏的狼子野心。
“有件事,阿娘想告诉你。”
临行前,我娘一改憋了五年的欲言又止,终于大大方方说了出来:“你和世子,走到今天不容易.………”
“阿娘,别说。”
我止住她:“没必要说。”
她看着我,从迷惑到顿悟,半晌眨巴着眼叹了口气,又是哭又是笑:“桑儿,五年了,五年,阿娘竟然从没看出来,你原来,一直都记得,你装了五年?”
没有忘记,才是最辛苦的事情。
我爹娘要带宛宛一起走,我于是嘱咐我娘千万给宛宛寻个好人家,什么都不要紧,宛宛喜欢最是关键。
我娘连连点头说放心,但我就是难以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杜家没有我,总觉得少了个当家做主的男人。
爹娘走后,我身子越来越大,于是在世子府好生静养。
有一天,长孙晏入了宫,再没回来。
我心下不安,差人出去打听,才知道长孙晏被下了狱。
五皇子为了皇位来得名正言顺,竟然宣称是长孙晏先行谋反,自己为了勤王,才不得已起兵入京。
结果原来的小皇帝非要禅位,自己才愧而受之。
谋反是杀头的罪,明明是为他拿了天下的第一功臣,五皇子却要长孙晏死。
君要臣死,谁也救不了。
我心知肚明,但仍旧执意求见当今圣上。
原本做好了他置之不理,甚至将我一同下狱的打算,却不料,我前脚求见,五皇子后脚就出现在我面前。
“世子妃。”
他唤我,然后又改了口:“不过堂兄现在,应该更想让朕叫你长孙夫人。”
我警惕着:“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你来,是想要他。”
五皇子微微一笑:“朕是该,把你夫君亲手归还给你。”
原来,这是一笔交易,也是他们君臣间的默契。
为了留住雍王和我爹的命,长孙晏甘愿背下五皇子起兵谋逆的所有罪名,换五皇子一个名正言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面对长孙晏的主动请缨,五皇子却是满心不舍。
“一条命而已。”他安之若素。
五皇子连连摇头:“堂兄知道的,我断然不舍杀你。可就算我能许给你荣华富贵,从此,你也再不能在京城现身。你本有大好的仕途,有一人之下的权势。”
长孙晏也摇头:“若能苟得性命,臣只想有一人,便足矣了。”
他要他的长孙夫人。
“堂兄,你要的人来了。”
五皇子微微侧过身,他身后长孙晏向我走来。
他,他们,早该把长孙晏归还我。
我的人,迟早回到我身边。
不过,不是一个人,我摸摸肚子:“晏哥哥,你以后,要管两个人呢。”
25
早早后面几个月就放乖了,不再折腾我,终于安安稳稳来到这世上。
早早是我给我们的孩子起的乳名。
「晏」字,迟也,我等长孙晏等了太久,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惊。
如若可以,我想早早一早就同他的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不吃离别苦,不必盼君归。
待到养好身子,早早也过了周岁,我们一家三口轻舟一叶,一路南下。
京城待了太久,该去个远离纷扰的好去处。
“明儿去看铺子,这条街旺,这儿的铺子以后要值大钱。”
我拿着金陵的图纸,不由感叹真是个天高皇帝远的膏腴之地。
能在如此民熙物阜的鱼米之乡,与此生最不愿放手的人相濡以沫终老一生,是何等幸事。
“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新买的大宅子里,长孙晏为我研磨,看着我在纸上圈定一个新的地方:“原本怕你这纨绔的大小姐把银两败完,竟不想短短月余,夫人还赚回了不少。这样下去,怕是要比过去作皇亲国戚更是富饶?”
“那可不,以后让你当一方富贾,有腰缠万贯。”我专心致志。
“夫人,可我现在,不想有腰缠万贯。”他蓦地扔下砚台,从我背后一把搂住我。
“那你想有什么?”
“我想.…….有个闺女。”
咦?闺女?
他居然想给我当爹?
我拧着眉:“好变态,你这什么癖好?”
“桑儿,我们还欠个娃,才能成个好字呢。”他刮了下我的鼻子。
哦,是生个闺女,对不起。
“行,等我看完......”
“等什么!”
长孙晏一把丢下我手中的狼毫,打横扛起我:“等五年了,还等不够么?如今,我一刻都等不了。”
不等就不等。
你以为,我就等得了?
人去日,燕西飞,燕归人不归。
燕归,晏归,我是何其幸运,终究等到燕归人亦归。
哪怕迟一点,哪怕吃的苦多一些。
没关系,我等你。
只要是你,多久都可以。
(全文完)
自己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