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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后退了一大步,一秒没有迟疑,‘啪’的一声把大门摔上了,拐杖声停在了与我一门之隔的地方。
我生怕他又开门出来,转头就往楼下跑,其间攥了攥拳,手心里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刚刚要是听了他的话进了那间房,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这条报事岂不是完不成了……我蹙眉,整个小区此刻静得出奇,我靠边走在暗处,连连回头看,生怕看到身后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出现。
陆岭南叮嘱我,不要走到路灯的光亮下,我全程都是摸着黑靠着记忆回到的和他分开的路口,“他应该还没有回物业吧……”我准备去找他。
站在两栋楼的楼下,我有些迟疑,这时,听到左边那栋的顶楼传来争论声,声音响起时楼道的声控灯也适时被唤亮。
我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爬上了台阶,来到顶层时,正见到陆岭南站在业主家门口,这业主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正厉声地冲着楼下嚷嚷,“谁他妈的没事找事给物业打电话敲我家的门啊?自己就不敢上来找我吗?”
我站在楼梯口的拐弯处,陆岭南瞥见了我,他歪了歪头看向我,我耸了耸肩。
“先生,邻里之间以和为贵嘛,大家在这个小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不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间发生这些事情肯定是需要协商的嘛。”
我瞄了眼陆岭南,心想这种费嘴皮子的活还是我来吧,别他一开口,把业主惹得更冒火。
顶楼的业主打量了我一番,听到我软言软语,这才侧过身去,“不就是阳台晒了点腊肉吗?怎么就吵到他们家睡觉了?再说了,买个耳塞不就好了?”这业主的火依旧没有消去,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着。
“把鞋套穿上,别脏了我家的地板。”这业主说到一半时,回头指着我们,又指了指鞋架上的鞋套,“好,好。”我听话地穿上了鞋套,听到身边的陆岭南猛地压了一口气下去,我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地嘟囔道,“忍忍。”
阳台门打开,这业主口中所谓的‘腊肉’迎着风在不时地撞击着楼下的玻璃窗,‘哒哒哒’,声音频繁又清亮,这给谁听一夜都睡不着啊。
“声音是有一点大啊先生。”刚刚阳台门没开时,是一丁点声音听不见,这门一开,声音吵得我瞬间头疼,‘敢情是你家隔音好,不管别人的死活是吧。’
推开窗,我试探着伸手去拽吊腊肉的绳子,这绳子勒得我手指生疼,都没完全拽上来,“先生,能麻烦您开下阳台的灯吗?”
此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顶楼的风夹杂着腊肉的熏味阵阵往我脸上刮。
业主不耐烦地抬手摸向墙边的灯控按钮,‘咔哒’一声。
——“!”
吊着的腊肉被我拉上来了几分,我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腊肉,这分明是一具被风干了的尸体,全体通红像是被剥了皮,肌肉纹路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惊得没抓住手中的绳子,这腊肉又往下掉了几分,随着风,敲击楼下玻璃窗的声音又响起。
陆岭南:“怎么了?”
我半哆嗦着回头看向业主,陆岭南趁这时走到了我的身边,他抬起一根手指,绕着绳子便把腊肉往上提,等他看到那瞳孔已经被风干嵌在眼眶里的人脸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色不太好。
业主咳嗽了一声,制止道,“看完了吧?可以了吧?不就是腊肉吗?我现在不晒,我过年吃什么?”
“可是先生,您也听到了,确实您家这个腊……肉他太高了,得有一米八吧!”我这话一开口,业主倒是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一米八?咱家都是高个子,没一个低于一米八的。”
——等等,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我一下子没法消化。
可是今晚我的报事没有完成,陆岭南的再没有完成的话,这报事将会越积越多。
“你们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这腊肉我肯定得继续晒的,你让楼下那人买个耳塞算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非要打电话给你们物业,这么兴师动众的,是不是有毛病?”这业主又开始吐槽了起来。
业主见我们不讲话,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让我们离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已经打扰到我的休息了。”
说话间,只听见楼下传来‘嘭!’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再看向陆岭南,他已经收回了手,阳台窗户上挂着的绳子已经消失不见。
业主慌乱地左右望了眼,他冲到窗户边,脑袋往楼下看,陆岭南抓着我的手便往门口走。
业主追了上来,手刚附上陆岭南的肩膀,就被他冷淡第一眼瞪地有些心虚,“你叫什么?陆岭南是吧,我要投诉你!你竟然!竟然把我的腊肉!你你你!”
这业主感觉马上就要心脏病突发了,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脸憋得通红,“你小心点!我马上就投诉你!我要你们物业给我个说法!”
顶楼业主狂嚎声响彻在楼道间,我和陆岭南下楼梯时,楼下打电话给我们物业处希望协商这件事的报事业主打开了门,他生怕被顶楼的业主看到,只仓促地开了一条门缝,一个竖起来的大拇指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感恩物业!五星好评!”他压低了声,腔里带着喜悦,“多亏你们,今晚我能睡个好觉了。”
回物业的路上,我揉了揉鼻子,刚刚那股熏味还盘旋在鼻间。
我:“怎么办?这人要投诉我们。”
陆岭南伸了个安逸的懒腰,完全不在意地说道,“只要不是报事,什么都好说,毕竟最后一天看的是报事单,不是投诉单。”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现在整个物业不就我们五个人,怕什么投诉。”
我:“怎么突然感觉我们从受害者变成小区恶霸了呢……”
物业处。
齐悦见我俩回来,忙站起身唤我,“太好了,终于有人回来了,我要去上个洗手间,你们谁帮忙坐前台接个电话。”
我瞧了眼报事单屏幕,017栋201号换旧灯泡报事果然还显示着未完成,我们三人之中,只有我的这条没完成。
这时,电话响起。
陆岭南接通了电话,“你……”,你好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咆哮声。
“你们物业处有没有人管啊!你们那个物业管家叫什么陆岭南还是陆岭西的!把我的东西扔下楼了!我要投诉他!给我汇报给你们的领导!明天我就要看到他被开了!什么东西一群!”
陆岭南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他,“好的哦,已经上报情况了,请您耐心等待哦。”
电话那头又噼里啪啦言语砸来说了一通,陆岭南右手撑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报事单,左手拿着电话筒,拉离自己的耳朵八丈远。
我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小区恶霸,真不错。
挂断电话后,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整点,物业下班时间到了。
陆岭南站起身来,抬手解开了卡在喉结前的第一颗衬衫扣子,“是要洗澡吗?”我问。
他解扣子的手停下,抬眼看向我,“怎么?今天也想一起吗?”
话音刚落,还未等我开口应答,就见着高志山的身影从窗户前闪过,下一秒他便风尘仆仆地拉开门走了进来。
“周溪阔还没回来吗?”一进门,他口干舌燥地就拿起前台桌上水被齐悦喝了大半的杯子,抬头一饮而尽,许是刚一路小跑回的物业,胸口还在小幅度的快速起伏。
“没有。”我摇了摇头,陆岭南并未吭声,对我撂下一句,“我先去洗澡了。”便回了休息室。
齐悦正从卫生间出来,和陆岭南打了个照面,她冲他点了下头后,探头看到高志山回来了,“周溪阔呢?”她上前问。
高志山抬手挠了挠脑门,蹙着的眉头陷得更深,“我刚刚回来的路上,正好走到048栋,我记得周溪阔是去解决048栋402户业主的报事的,就想着去问问,看看这业主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顿了顿,他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齐悦,“能不能再给我倒杯水,太渴了。”
齐悦接过杯子,小跑去休息室接了水,高志山这时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说,“喂,你今晚回物业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身后一直有人在盯着你看?”
“没有,挺正常的。”我如实回答,回来的路上确实没有感觉到之前扔垃圾时身后那直挺挺的视线。
“我之前也没察觉到,听到你们说的时候,我还纳闷,结果今晚我回来的时候,就走到咱们物业处前那第二根还亮着的路灯下的时候,整个后脊背都发毛。”高志山抬起手臂,手指了指那路灯的方向,“我总觉得,我们物业处几个人被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盯上了。”
齐悦端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高志山后,另一杯递给了我。
我说了声谢谢,连忙接过,后将水杯放在了前台桌上。
“后来呢?业主怎么说?”齐悦追问道。
“……”高志山又仰头喝完,抬手擦了擦嘴角说,“后来我就去敲门,敲了好几遍,没有人应,但我明明听见有脚步的声音往门这边走了过来,我就又猛敲,我说‘业主您好,我是物业处的,想来问下您看到我同事了吗?就是来帮您找狗的那位姓周的。’之后屋里传来了一声狗低沉地闷吠,周溪阔的报事不就是业主把狗丢了吗?那看来他真的是在把狗找到之后才不见了的。”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啊,屏幕上048栋402户业主的报事是显示已完成的。”齐悦有些不满,“说到底,你还是没找到周溪阔去了哪……”
高志山听到这话,摇了摇头,“不,接下来才是奇怪的事情。我敲门的时候,试探着喊了一声,小周你在里面吗?你们猜怎么着,那只狗听到我说‘小周’两个字的时候,低吠的声音更大了,但不是汪汪汪地叫,就像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大型犬只在户外的时候,主人会给他们戴上的那种防咬人的嘴套,那声音就像是戴这个嘴套吠出来的。”
“所以……”齐悦看向了我们,“你的意思是……”
“嗯。”高志山捏了捏手中的纸杯,纸杯变了形。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我是不信会有这种事情的,但是这不是现实世界……”高志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他抬头,看向我和齐悦,眼睛里是征求的意思,但也有一丝闪躲。
“这……要怎么救啊……”齐悦有些发怵,她今天在前台接了一天电话,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除了死竟然还有这么变态的可能。
高志山看向了我,“你说呢?张羡琢。”
“首先明天肯定是要留一个人坐在前台接电话的,剩下的人,一起去048栋看看吧。”我虽说不想趟这趟浑水,毕竟这只是高志山的猜测,周溪阔如果失踪了,还有其他可能性更大的原因,比如车库里未露面的流浪者,比如灌木丛中窸窸窣窣窜动的身影,甚至是这个小区其他的业主所为,都有可能。
最后决定,还是齐悦留下来坐前台接电话。
稍晚些,在其他人都去洗澡休息的时候,我拉开前台椅子坐下,右手附上鼠标,把写满了业主报事的表格往下拉,齐悦这一天还真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业主的问题五花八门,什么家里粘鼠板粘到了大耗子,不敢扔,让物业去给他扔;还有家里的钥匙丢了,让物业联系开锁公司给他开锁。
但是这几条报事我在墙上的屏幕里并没有看到,“难道说,屏幕也有筛选功能,自动删除了并非物业工作内容的报事?”
陆岭南刚吹完头发,见我没在房间,便推开门到前厅找我。
“还在看?”他走了过来倾身贴近,掌心向下撑在了前台桌上,我的鼻尖稍往上再抬一点,便能触碰到他的下巴,一时间,我闻见了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沐浴露香味。
“屏幕似乎是有筛选功能的。”我指了指刚刚看的那几条,“倒是在一定程度上帮我们省了力。”
“今天做得挺好。”他偏过头看着我,“好什么,我都没完成。”离得太近,我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我向后退了一步,椅子拖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能察觉到危险,不硬抗,跑了第一时间还不是回物业,是过来找我。”他笑,“做得挺好,和以前教我的一样。”
“什么教你的?”我问,不懂他的意思。
“你忘了?”他站起身来,抬手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轻声说道,“去洗澡吧,该休息了。”
我是在十分钟后冲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那三个字并不是疑问句结尾,而是一句“你忘了。”
“我好像确实是在鳞艳旅馆或是桥棺镇里和他说过,打不过就跑……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我嘀咕了两句,打开水龙头,冲掉了身上的泡沫。
晚上睡觉,我躺在床上,左右翻转睡不着,一天的任务做下来,我发现这把要比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游戏都要复杂,毕竟面对的NPC太多,每一个场景都像是新游戏要攻克过关,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我翻了个身,盯着陆岭南侧影的轮廓,他像是睡着了,眼睫微颤,呼吸平稳,我凑近他的耳边,近乎无声地唤了句,“陆凌。”
他没有反应,看来真的是睡着了,怎么这人在游戏里睡眠这么好的,头一沾枕头马上就能做大梦。
我轻悄悄地探出手指,隔着空气抚摸着他的鼻梁、嘴唇、喉结、脖颈……
到前胸的时候,我悄没声地吞咽了一下,心里开始泛起无名的燥热。
陆岭南在这时动了动,他抬手抓住了我悬在他身上的手,鼻腔里闷哼着应了我刚刚的唤,“嗯。”
我的手被他攥住,挣脱不了,忙说,“没事,没事,您继续睡。”
他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侧着看向我,窗外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照射而来,映在他的脸上。
“睡不着?”他问我。
我点头。
陆岭南直盯盯地看着我,我心里的燥热开始火急火燎起来。
“不就是今晚没一起洗澡吗,明晚和你洗就是了,有必要琢磨到现在?”他又开始没正经,“睡吧三三,明天还……”
他话没说完,我凑到了他的眼前,亲了亲他的下巴,对视上后,两人呼吸逐渐有些急促起来。
第二天起床,比昨日晚醒了二十分钟。
吃早饭的时候,高志山瞥了我一眼,询问道,“没睡好?黑眼圈这么大。”
我:“……是的,没睡好。”
齐悦又颤巍巍地开口询问道,“你们昨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高志山一惊,心想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什么声音?你听到啥了?”
齐悦抿了抿嘴,说,“就是……嗯嗯呜呜呜嗯嗯,这呻吟声离得好近,你们说这小区不会还闹鬼吧?”
陆岭南:“有可能。”
我:“.......嗯我觉得是,肯定是有鬼。”
高志山和齐悦听到我俩模棱两可的回答,面色瞬间就不好了,两人利索地放下了筷子,没有了再吃饭的心思,一个去了前台,一个去了前厅准备出门解决报事。
我闷着头喝完了碗里的粥,耳朵根都发烫。
陆岭南在起身时,小声地带着笑意在我耳边说,“看来咱们以后还得再小声点。”
我:“嗯嗯嗯好好好。”
八点整,物业上班时间到。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就像是已经等待了多时般。
齐悦轻车熟路地接通电话,“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话筒那边传来一阵焦急的女声,齐悦连连应和道,“好的女士,是017栋301号是吗?哎,好的好的,我们现在让管家去看一下,嗯好的,您别急,我们这边马上去,再见。”
挂断电话,齐悦开始敲击键盘记录报事。
我、陆岭南还有高志山三人站在屏幕前,“017栋301号?”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字,“报事内容……需要管家和楼下业主协商?这楼下的业主不就是昨天让我换灯泡的那家吗?”我回头看向齐悦,“他家具体怎么了?”
齐悦回忆了一下,说道,“刚刚那个301号业主说楼下在办丧事,有人在屋里烧纸,这么老的房子要是起火了不得了,让我们派人去制止一下。”
“办丧事?”我思忖了一番,“我去看看。”
“正好也有个017栋隔壁楼的报事,咱们一路吧?”高志山拍了拍自己装满螺丝刀等维修工具满当当的口袋,提议道。
“走吧。”陆岭南目光落在屏幕上几秒,选中了一条报事后,我们三个便一起出了物业处的门。
门口处站着两名工程师傅和两名保洁师傅,都是新面孔,昨天那四位没了人影。
高志山慌乱地瞄了他们一眼,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早啊……”又生怕他们跟着自己,解释道,“这报事不用你们跟着,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四位师傅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皆面无表情地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