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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不明所以,看了眼面色不佳的我,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陆岭南,“怎么了啊?说啊。”她有些懊糟。
“每个部门只剩两位师傅了,也就是说,整个小区只有两名工程师傅、两名保洁师傅、两名保安……可是我们今天早上,看到了八位工程师傅、八位保洁师傅、两位保安里还没有我们第一天看到的那位……”我一边在脑子里梳理信息一边和齐悦解释着现在我们面临的状况。
“……你是说……”齐悦一时话都哑在了嘴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突然多出来的这么多NPC,“重点是,他们是人还是……”齐悦小声地问。
“重点就是,他们不是人也不是鬼,是那些服装店里摆在门外的橱窗模特。”我盯着她已经泛着泪光的双眼,忐忑不安地说道。
“啊?”齐悦一惊,“那可怎么办啊?他们现在有攻击性吗?”
“……就算现在不攻击,那他们也不是啥带着善意的好东西。”我挠了挠头。
“一般像他们这种的橱窗模特都是玻璃钢纤维,有耐腐蚀性和耐热性……不对……”我突然脑中闪现了陆岭南那天在车库中的凌空一脚,当时那被踹摔在墙上的橱窗人偶明显身体瘪下去了几分,手也从关节处脱落,一看就不是什么玻璃钢纤维做的。
“但如果他们是PVC材质的,那倒是可以考虑下用高温……PVC对光和热的稳定性差,到达固定熔点,便会开始软化,最后甚至会变成粘流态。”
听我一顿输出,齐悦露出了笑容,“那就是说,我们还是有救的,有火就行了。”
她拍了拍手,兴奋地说,“我记得仓库里有不少火柴,还有打火机,就连厨房都有煤气灶,大不了,一把火烧了他们。”
陆岭南合上了日记本,补充道,“现在不知道的就是,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会不会再继续增加……今天不解决,保不准明天物业处门口是乌泱泱的一群橱窗人偶。”
“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我攥了攥拳,“当务之急,不是接电话完成报事了。”我看向齐悦。
她俨然一副充满斗志的模样,正眼神坚毅地回看向我,开口问,“那我们是逐个逐个把它们灭掉,还是先把它们都引到一个地方再灭掉?”
我:“............”
都引到一个地方的话,那被灭掉的应该是我们仨吧。
陆岭南:“还是秒被灭的那种。”
陆岭南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猜到了我心里在想什么。
只剩齐悦疑惑地问,“啊?什么秒被灭?”
“——嘟嘟嘟,嘟嘟嘟。”物业处的座机响起,齐悦接通后,那头却无人应答,只有一阵听不清的电流滋滋声。
“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齐悦又重复了一遍,散乱的目光落在我们的身上,眉头紧蹙着。
“你……你好……听的……听得见吗?”电话那头的女士应该是从屋内走向了屋外处,信号恢复,声音逐渐在话筒中清晰了起来。
“您好,听得见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齐悦拉开椅子,鼠标点击报事单的表格,休眠的电脑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您是说028栋的车库好像有奇怪的人在那里是吗?”齐悦将话筒夹在耸起的肩膀和耳廓间,双手打着字。
“是的,028栋车库有一边的灯坏了,我刚刚去停车,车灯晃了一下,我就看到坏了灯的那一边好像有个人站在那里,他一动不动,和个僵尸一样,我没太敢出声,就赶紧跑出来了。”
“好的。”齐悦迟疑了一下,“我们这边一会儿派人去看一下,请问您还有其他的事吗?”
“有的啊,这个028栋车库里坏了的灯你们什么时候派人来修啊?很不方便的呀,影响我们出行的……”
“好的女士,因为咱们小区年久失修,有很多地方的灯都坏了,现在在做统计,到时候统一更换,就辛苦您再多等个几天。”一阵胡编后,齐悦安抚完业主,挂断了电话。
“028栋的车库……张羡琢,你接的第一个报事也是在那儿吧?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齐悦抬头看向我。
我蹙眉,隐隐回忆起来:当时车库的暗处确实让我在意,这种本能涌现到心头的直觉,似乎和每天晚上经过小区的灌木丛时,我所感知到心理上的不自在一模一样——那是道直挺挺的视线。
陆岭南也同样在蹙眉,不知道是否和我想到了一处。
“当时的保洁师傅说,车库里的是流浪者……”我的回忆刚说出口,一直盘旋在思绪里的那团乱糟糟始终没有连起来的信息,却在这突然之间似乎串了起来,我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一种猜测。
我下意识地抬头,是以询问的语气问他们,“流浪者,是会攻击业主的吧?”
“是啊。”齐悦点头,“不是说南门的公告栏上有写,小区内的流浪者已经处理完毕,业主们可以放心生活出行什么的……”
“可是那天在车库,保洁师傅却完全不害怕,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看起来很想要去……去和‘流浪者’说话。”
我的视线微顿,拿起了桌上的笔,将搁置在一旁的工作日志打开,翻到最后的空白页,在上面写上了目前为止小区里我所知的所有人物身份的梳理。
“流浪者(保洁师傅)→业主→玩家,保洁师傅似乎是不害怕流浪者的,而流浪者会攻击业主,业主虽然表面上没有攻击我们,但是让我们去完成一些有危险、会变相导致我们死亡的任务,这也算是一种变相攻击……我断定在最后保洁师傅、工程师傅还有这流浪者都会直接攻击我们,但是业主……”我在业主旁打了个问号。
“最好的情况是业主是中立的。”陆岭南探手将我手中的笔拿走,指尖相触碰,是丝丝凉意。
他边在纸上人物身份旁画圈,边说,“我们当务之急是解决越来越多的人偶,再就是去各个楼栋的车库里找所谓的流浪者,我有几个想要确定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问。
“我们第一天时见到的那四位师傅,他们看起来和真人没什么区别,面对报事时也能正常地去解决,并且还能说话。”
“但是今天见到的,你不觉得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假人吗?而且他们是一丁点音节都没发出过,也没有听我的话去打扫卫生,就像是根本说不出话也根本完成不了报事,只是个会动的人偶罢了。”
“所以我认为我们要先在这些人偶里找到第一天时见到的那四位,我合理怀疑他们才是主体。”
“这后面多出来的人偶绝对和他们有关,假设人偶增多的必要条件是主体必须存在,那么我们就先把主体毁灭掉,先把这个可能性断掉,之后再慢慢排查。”
陆岭南见我一脸如临大敌、缓不过神的样子,又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今天是第三天,危险程度应该不算大,只要我们行动上不出差错.......”
陆岭南看向我,我接过他的话头,“只要我们今天能解决掉所有的人偶,接下来的两天,才能聚集注意力去面对剩下的未知,我是说那五百户业主,对吧?”
齐悦听完我们的分析,嘀咕道,“任务里说的是只要完成部分报事就可以,难道我们还要提防所有的业主吗?这未免太难了吧……”
我没有搭腔,只垂下头微微屏息,觉得浑身上下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我们三个在仓库里翻找出了打火机和火柴,齐悦临走前,将座机的话筒拿起放在了一边,这样业主打电话到物业处只会显示正在通话中,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替我们争取了一些额外的时间。
至于争取了多少,难说,就怕之后电话堆积一直打不通,会有暴脾气的业主找上门来。
“首先得找落单的。”陆岭南从口袋里掏出了对讲机,按住PTT键,红光直亮。
“巡逻岗巡逻岗。”陆岭南对着麦克风说。
“巡逻岗在。”对讲机那头竟然真的传来了声音。
也就是说,现在回复我们的,应该就是第一天和保安大叔对讲机对话中的那位巡逻岗,按我们的猜测,他或许也是主体中的一名。
“业主打电话报事,011栋附近发现可疑人物,速去查看一下。”陆岭南眼皮子一抬,瞄了眼我们面前楼栋侧面的楼栋号。
“好的,巡逻岗收到。”
我们三个人躲在暗处等了大概七八分钟,发现来了一位我没有见过的穿着保安服的年轻男人,他身子站得笔直,左右张望时那脖子和机关卡壳似的呈直角,面上土灰土灰的,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面部微小表情。
许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他从怀中掏出对讲机,“未发现可疑人物……”
与此同时,这声音从陆岭南手中的对讲机里传了出来,电流声滋滋,音量开到了最大,“——未发现可疑人物……”
只刹那间,前方的人视线落在了我们面前的灌木丛间,他紧盯向我们所在的方位,接着对着对讲机缓缓开口,“已发现可疑人物。”
“——滋滋滋……已发现可疑人物。”陆岭南手中的对讲机也顺势响起,那头传来的,是探寻到猎物,即将捕猎,为了不打草惊蛇而下意识轻压的嗓音。
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年轻男人大跨步地往我们这边的灌木丛走来。
“上钩了。”从陆岭南的话意中,我竟然听出了一丝兴奋。
齐悦见这离我们越来越近的NPC吓到倒吸一口气,她后蹲着往我们身后挪了一步,“咱们真的就这样硬来吗?咱们不能智取吗?”
她头缩在我的背后,哆哆嗦嗦地问。
“没事,见机行事,稳住。”我安慰道。
话音刚落,我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暖意,继而后脑勺有点烫,我猛地一回头。
齐悦已经点燃了刚刚自制的小火把,火把都竖起来了。
我原以为这巡逻岗保安会稍微琢磨一下自己面前灌木丛里传来的声音来源,只需要他思绪停顿两秒,我们三个就能半蹲着从草丛后离开,可令我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保安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们反应的机会。
齐悦的火把只窜着小火苗,在户外这四周透风的地方,火苗明明灭灭,随风越见越小。
我只听见身后的她紧张的鼻腔里都在喘着粗气。
保安在逐渐地靠近,就在他离我们还有一米距离时,他竖起他那原是五指的双手,在瞬间变成了如铁尺般的刀刃,凌冽的手刀在阳光下冷光四散,陆岭南半蹲着后退半步,右手缓缓按在站在他侧面的我的膝盖上,他一直紧紧盯着保安,预判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僵持之间,保安似是确定了我们三人的位置,他抬手起落,那削铁如泥的刀刃便呼啸着向我们而来,刹那间,我们面前那半人高的灌木丛立刻树叶纷飞,被他削去了大半。
“跑!”尘土枝叶翻飞间,陆岭南将我往一旁大力一推,自己顺势就地一滚。
他单手撑地,抬起的目光下意识地在这一片杂乱之中找寻我,看到我毫发无损,他又收回视线落在了那保安的身上。
我从地上快速爬起,齐悦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三个人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保安的袭击。
保安像是个发疯的机器人,出刀既快速又完全是毫无章法,不知道他下一秒就会砍向哪里。
陆岭南将他引去,保安手起刀落没有一丝停顿,我们俩只能在他发狂般地出刀抬落间闪躲。
我试图靠近他的后背将他箍住,却在下一瞬间被他抬头凌空一斩,整个人摔在了停靠在路边的废旧自行车上,再抬眸,我见到陆岭南的衬衫也被刀刃划破,鲜血都溢了出来……
我顾不上半个身子的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再次爬起,慌乱中,我瞄到了一旁落在草丛里的对讲机。
此刻齐悦正在我的左侧方,她背靠着楼栋口的墙壁,找了个逆风的方向,视线盲区,保安还没有发现她。
“点把火,烧了他。”齐悦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她的胸口在急促地起伏,点火的右手却极稳。
火舌席卷略带火星的木把头,顿生火燎之势。
她看向我,举着火把的单手发颤。
我伸手将对讲机扔给她的同时,她也正大跨步地靠近我,两人交换之间,火把被我紧紧握住。
“——用对讲机吸引他的注意力。”
陆岭南的白衬衫已经晕满了血迹,鲜血从手肘滑落到了指尖。
齐悦捏紧了对讲机,稳住了神,“巡逻岗,巡逻岗!回到北门,回到北门!”
保安腰间的对讲机发出声响,他愣怔住,就在他低头查看的一瞬间,我从他的身后猛扑了过去。
火把只堪堪触碰到他后背的衣物,便立刻做蔓延之势烧灼了起来,保安的身体逐渐开始软化,渐渐地都缩成了一团,在最后快变成粘流态时,我听到他的声音伴随着塑料尖细的燃烧声说,“未解决……可疑……人物……三名……”
我大口喘着气,弯腰将地上燃烧到一半的火把捡了起来,火苗散去,黑烟招摇。
陆岭南将衬衫脱下,团在一起,按在了手背那条正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上,在他的脚边,一圈都是血。
“回物业处,我给你包扎一下。”我走到他的身侧,抬手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团成团的白衬衫整个都被染红了。
陆岭南的脸没了血色,就连开口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他只摇了摇头,示意我不必担心。
我心里一时焦躁不安。
回到物业处,我架着陆岭南回了房间,齐悦小跑到仓库提来了医疗箱,从中翻找出了碘酒和纱布,她原先就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在入职时参与过培训,便提议她来包扎。
但掀开浸满鲜血的白衬衫,齐悦前倾的身子瞬间往后坐直了起来。
“砍得太深了,白肉都翻起来了……得送医院清创缝合,包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她抬头看向我,似是决定不了该怎么办。
“我只能先给他消消毒……”齐悦用碘伏对伤口周围进行了消毒,后用仅剩不多的纱布盖在了伤口上,只两秒钟,纱布又浸上了血迹。
“我.....我先去外面了。”齐悦起身,“我去看看业主打了多少通电话……你们……”她似是欲言又止。
“去吧。”我说。
我脑中只一片空白。
陆岭南平躺在床上,我拉近椅子,抬手轻按在了纱布上,我的手在发抖。
“没事的,三三。”他轻言轻语地说,许是没了力气,嘴唇张合,连下一秒闭上都不想费力。
我见他看着我,仓促间低下头去,额头贴紧他的脑门。
“疼吗?很疼吧。”我问他,只感觉音节在喉咙间都在发颤。
陆岭南似是陷入了沉睡,他没有回应我。
等我再抬头,就见到整个下半部分的床单都淹满了鲜血。
我掀开被子,才发现他腿部也有三四道凌乱的刀口。
血流不止,翻腾汹涌,顷刻间,我所见之处溢满了红。
“三三。”陆岭南唤我。
“我在的。”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都被汗水濡湿了。
“可能这次……我要先比你离开这里了……你的道具还在吗?一定要记得用。”他嘴唇干涸,“三三,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我们就会见面。”他似是回光返照般,说话的力气都回来了一些。
我听到这话惊惧不已,“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些?”我摸了摸他汗涔涔的额头。
“什么都别做,我要你活下去。”他看着我,眼神都在渐渐涣散。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垂在下巴颏,尽数滴落在了被血浸透的纱布上。
“……你可以的,这是你……创造的……游戏。”陆岭南的声音沙哑又断续,他的唇角弯了弯。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想要听清他说的话。
陆岭南笑了,倒是没再重复,只接着说,“在你救了我的时候……我心里便笃定了。”
“笃定什么?”我轻声地问。
他的身体在发抖,我明显感觉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岭南……”我的手抚上他的脖颈,想要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他。
良久,陆岭南终于再次开了口,“我要为你而死,也要为你而生,像你救了我一样……记起来吧,我的指挥官。”
记起来吧,我的指挥官。
这是你创建的游戏副本,这是你亲手设置的游戏关卡,这是你精心调配的难易等级。
破关的点只有你最清楚,真相线索全在你的脑内,你在自己的主场,无人能敌。
记起来,记起来,之后。
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