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飞向远方

飞行器平安抵达卡纳维尔角后，新视野号计划派到佛罗里达的人员就展开了疯狂10星期，他们要对飞行器完成最后的测试与发射准备。他们要赶上2006年1月的末班车——为期3周的发射窗口，届时地球、木星和冥王星会排列得刚刚好，大约9年半即可抵达。要是错过了，便只能硬着头皮等到2007年，不但风险变高，还没法飞掠木星，航程就会被拉长到14年。

到了12月中，随着发射预备告一段落，便开始规划把新视野号放到火箭上的事宜。这时发射经理查克找上艾伦，要求给大家几天圣诞以及新年假期以鼓舞士气。艾伦看了下宇宙神火箭之前的发射数据，觉得错过5天的发射窗口还算可以接受，就同意了。

可等到假期结束，距离窗口打开只剩两个星期。查克又找了艾伦，带了一张详细的行程表。跟他说：“你看这张表，我们给飞行器注入钸燃料的那天，也是最终飞行设定时我们让飞行器通电的那天，刚好是13号星期五诶。你会觉得不吉利吗？我们可以推迟一天哦，看你决定咯。”

艾伦心想，怎么，又要给我本就宝贵的发射窗口再砍掉一天啊？老子不仅就要这天，而且以后每逢13号星期五，老子还得庆祝一番，去你的不吉利！他看向查克说：“管他的13号，把那混账给我加满油，然后把你那管宇宙神给我点火，我们说飞就是要飞！”

话说新视野号还带了一样很特别的东西——冥王星发现者克莱德·汤博的骨灰，这源于1990年代史蒂勒的一个想法。当时他向汤博提过，汤博也欣然接受。工程师为汤博的遗骨设计了一个小型专用容器，安装在原先重量平衡器的位置。七十多年前，来自太阳的光子与光线从冥王星表面被反射，旅行了4个小时，穿越了数十亿公理来到地球，射进一台望远镜里。这些光子在感光乳化板上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相隔数周吸引了汤博的注意，促成他发现远方一颗崭新的行星。如今原属于汤博的一部分原子，也将随新视野号踏上太空之旅，前往由他发现的那个遥远世界。再继续勇往直前，飞离太阳系，去往星际空间。某种程度上，他是第一个航向太阳系外围的人。

1月16日，这是新视野号预定要发射的日子。NASA准备了一面巨型数码时钟来显示倒数，还准备了一组扩音器来广播任务控制中心的各种宣布。如果没出什么意外，数码钟会先倒数到剩下4分钟，随后有一段10分钟的暂停，让所有火箭和飞行器系统进行最后的检查。要是结果都是Go,就会启动最后4分钟的倒数。根据天体力学，想让新视野号进入前往木星的飞行路线，发射时间就不能早于美东时间当日下午1:23，且发射窗口不超过2个小时，错过就只好改天了。

发射倒数进行到下午1:17,但一片阀门好像出现了异常，加上低海拔突然起风，发射时间被延迟到1:45，随后进一步延至2:10。阀门问题终于被排除，但风的问题仍然让人担心。到了2:10，NASA又宣布深空网络的天线基地台出了状况，可能影响地球与新视野号在飞行中的通讯。同时，风又从水面刮起，发射只能继续延后。延至2:50之后，NASA宣布所有发射所需都回报了可以支持当日发射。这时风又来了，只得再次延误。就在发射窗口的最后关头即将来临时，倒数的时钟终于走到4分钟并停下，进入暂停时间。发射主任开始一个个唱名，确认负责主要系统的单位都已经准备好，被点到名的系统得回答Go或者No Go（行还是不行）。

各单位的Go陆续传来，到了最后一次唱名：计划主持人？艾伦也回报了Go。但到了2:59，天气又跑来搅局了。扩音器这回宣布：“由于风力观测结果超标，因此任务判定为'No Go'。”意思是表面风速在发射台处已达33节（约每小时61公里）以上，已经超过宇宙神可以加以修正进而冲出发射塔的极限。没办法，这天只好先不飞了。

1月17日早上，气象预报说雷雨概率为40%，但发射准备依旧持续进行。然而这天还有件更麻烦的事情。原来昨天的大风晚上到应用物理实验室所在的马里兰州一游，导致应用物理实验室停电，现在任务控制中心只能暂时依靠备用发电机维持运作。那天下午直到发射窗口开启的前10分钟左右，控制中心的人员才把所有线路重新接好。艾伦不免担心起来，要是飞行器出个什么状况急需与地面联系，备用电源又在这个时候掉链子，那整个任务就都完了。尽管发射经理和总工程师都很乐观，但艾伦还是觉得不妥。到了最后确认的时候，其余单位统统回报了Go，但艾伦还是压制不住那个万一的想法。他想，万一发射后飞行器在天上出了问题，而任务中心又在这时跳电导致无法伸出援手，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当发射主任问道的时候，他说道：“控制中心没有两组电源同时上线，我觉得发射的决定还是不妥，计划主持人这边意见是No Go。”

18号放了发射组员一天假，到了19号又重整旗鼓。那天早上阳光普照，风可以说几乎没有，云层只在低空零星结成一片。这天第一次尝试的时间设在下午1:08,天上的浮云来来去去，导致连续几次短暂的延误，宇宙神团队在设法找出一段足以避开云层的时间，最终的发射时间定在2:00。时钟开始倒数到剩下4分钟，照例进入10分钟暂停，工程师和发射组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与确认。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时钟终于从4分钟的位置继续走了下去。此时，艾伦正在他的控制台前，拿着他专门用来记录每一次倒数演习与模拟的圆珠笔仔细写着笔记。就在正式发射的几分钟前，这支笔——没水了。他心想，什么？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了你给我来这个？然而又转念一想，去去去，去他的！胡思乱想那么多干什么？

时间仍在不紧不慢地走着。3分钟，2分钟，1分钟，到了即将发射的最后确认，艾伦和每一位发射经理都给出了肯定的Go。还剩30秒时，随着他的职责已尽，艾伦站起来摘掉耳机，冲出了控制中心。

"第三节回报Go。"

"收到。"

"倒数25秒。"

"状况检查。"

"宇宙神Go。"

"半人马Go。"

"新视野号Go。"

"发射倒数18秒......"

"......15秒......"

"......11秒......"

到了发射前的最后10秒，群众情不自禁地放声呐喊：“4，3，2，1......”倒计时归零，巨浪般的烟雾与蒸汽从火箭基座射出，宇宙神底部冒出闪亮的光点。火箭位置开始移动，亮光由点扩大，变为由白炽构成的圆锥。不到2秒，加速的火箭就正式脱离发射塔，新视野号正式升空。

发射后105秒，宇宙神第一节上5枚巨大的固态燃料推进器正式与箭体脱离。3分钟后，火箭所在的高度处已经不存在空气阻力，整流罩也脱离了，只留下新视野号在宇宙神箭身尖端，面对真正的太空环境。4分半后，火箭第一节的燃料耗尽，随即脱离。第二节接着点火，燃烧了将近5分钟，以便其与第三节及新视野号能以18000英里的时速进入绕地轨道。随后新视野号就在超过160公里的高空绕地球运动，来到半个地球以外，在中东的上空，半人马火箭与新视野号来到数学计算发动机必须重新点火的地点。半人马火箭第二次点火，目的是要把飞行器推送到朝木星行进的路径上。10分钟后，完成任务的半人马火箭也脱离了，剩下的第三节火箭与新视野号已经具备脱离地球引力的逃逸速度，但还不足以飞抵木星。在半人马火箭脱离的34秒后，第三节火箭准时爆发，燃烧了84秒，把新视野号加速到14倍地球重力与设计好的最终速度。

随后，应用物理实验室成功接收到新视野号发回的信号，飞行器运作良好，飞行方向也完全在规划的路线上。指挥中心的人都在欢呼、拥抱、握手、击掌，而艾伦的第一反应是——把刚才那支没水的笔扔到了垃圾桶里！那天晚上，人们陷入了狂欢。宇宙神火箭团队举行了他们每次发射成功后的庆祝活动——把剩下那些没用的紧急应变程序手册扔火里烧掉。他们把最后一本留给艾伦，而他也照着他们的样子做了，并且表示这真的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