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之一:半袋苞谷。持续更新

7 墨纸一笔画惆怅 10个月前 173次点击

菊是苦命的女人,那年她才12岁。

菊的父亲一辈子帮有钱人家扛长工,常年累月,像牲口一样活着,因劳累过度,身染重病,医治无效后,还不到五十岁,就早早过世了。

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留下母亲、菊和七岁的弟弟,三人相依为命。

粮无一斗,地无一寸,唯一两间低矮的泥墙瓦房,也是冬不拦风,夏不遮阳,一遇下雨天,屋内到处摆满了接雨水的坛坛罐罐。

父亲去世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母亲无奈之下,只好卖掉了两间土坯房,一家三口暂时栖身在邻居的堆灰房内。

人活着,就得张嘴吃饭,母亲到处托人说情,把七岁的儿子,放到财主家当了小牛馆,不要工钱,为求一日三餐,能解决温饱就成。

母亲看着10多岁的菊,瘦瘦弱弱的身板,长期营养不良,原本该花朵一般的少女,却长得面黄肌瘦,一副病泱泱的模样。

无论如何,还得给孩子找个活路。

母亲的娘家在山里,她托山里的亲戚到处走动走动,想给菊找份人家,即便孩子现在还小,不妨早早嫁过去,当童养媳,让孩子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不久,专门为人撮媒讲和的三姑婆,扭着三寸金莲,来到菊家里。一进门,三姑婆把长长的烟枪含在嘴里,嘴角吐着浓黑的烟圈。

她围着菊转了好几圈,用手捏捏菊的小脸蛋,就像市场上买牲口的,在查验牲口的体格和皮质,嘴里还不时嘟噜着:“这女娃太瘦弱了,不太好养哩。”

“他婶,你给多费心些,好歹给娃找个活路吧,照这个样子下去,我们娘俩都得饿死呢。”母亲不停地乞求着,就差没下跪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再求了,好歹咱们也是亲戚,亲帮亲,邻帮邻,这个道理我懂,你现在家里有难事,我还能不管不顾?”

三姑婆眨了眨狭小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山里汉子没娶妻得倒是有一个,家里有两响地,吃喝不愁,只是岁数大了些,已快三十了,这女娃还小,怕是等不及呢。”

“娃现在是小,好吃好喝养上五六年,就能出落得水灵灵了呢。男娃三十来岁,比娃也大不了十几岁,等个五六年,就可以圆房了。”母亲听说对方有吃有喝,好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不想放弃这个唯一的希望。

“行吧,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推辞,我去说道说道,看看对方是什么想法。”三姑婆扭着三寸金莲,摇摇晃晃出门去了。

母亲眼巴巴地盯着三姑婆离去的背影,眼泪不停地在眼眶内打转,她的内心既为年幼的女儿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而高兴,又为女儿早早就要离家去当童养媳而悲哀。

三天后,三姑婆带着山里男人,扛着半麻袋苞谷上门来了。

山里男人皮肤黑黑的,由于长期劳作,皮肤粗糙,看上去还不止30岁。男人话不多,放下麻袋,就坐在门槛上闷声不响地抽着旱烟,时不时眛着眼,偷瞧躲在灶台边的菊。

“娃还小,不懂事,你多担待着点,凡事多让让,莫要让娃受罪了。”母亲抹着眼泪,可怜巴巴地乞求着。

“他婶,你这就放心了,他家虽不是很富裕,但也是安分人家,他家山坡边有块地,一年四季,种着五谷杂粮,娃过去后保管饿不着。”三姑婆嫌母亲唠叨,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那是那是,多亏了三姑婆,你老费心费力了。”母样怯怯地应合着,生怕得罪了三姑婆,把这好事搅黄了。

大人们在不停地交谈着,菊盯着灶膛里的火苗呼呼在燃烧着,时不时还用烧火棍拨动着炉灰,她根本不知道,大人的谈话,在决定她今后的命运。

“囡唉,你来,坐你三姑婆这里,三姑婆带你去的地方,每天都有米糊糊吃呢,过去后,你能过上好日子了。”母亲拉着菊往三姑婆边上塞。

“娘,我不离开家,不离开你,你不要丢了我啊。”菊哭了,她知道跟着三姑婆离开了家,就不在是母亲边上的乖乖女,再也不能天天陪在母亲身边了。

再说,十多岁的孩子,还只知道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懂得什么嫁人、懂得什么童养媳呢?菊的脑海里,过去压根儿都没想过这件事情。

“听话,囡唉,跟着三姑婆,就不用挨饿了,娘过些天就来看你,你去的地方,离娘近着呢。”母亲不停劝说着,她巴望着闺女能有个好去处,省得在家挨饥受冻,苦熬度日。

“还有好多山路在赶哩,还是早点上路得了。这半袋包谷,你先对付一些时日,过些日子,再让他家送点吃的来。”三姑婆一把拉过菊的手,就往门外走。

菊瘦弱的身躯硬撑着往里缩,双臂死死抱住房柱不撒手,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娘啊,别赶我走,我不喊饿,不喊了啊,我不离开你呢。”

母亲泪水汪汪,她怕忍不住哭出声来,扭着往里屋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叮咛嘱咐着:“囡唉,咱家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到了婆家,要记得勤快做事,千万不要耍奸偷懒,给公婆落下个埋怨。”

菊扯不过三姑婆的劲,母亲又不帮衬她,只好哭喊着被三姑婆拉着走了。山里男人闷声不响,提着一包菊临时换洗用的衣服,紧跟在后面。

离家的时候,天下着蒙蒙细雨,雨水和泪水混合在菊的脸上,不停地往下淌。菊知道,她再哭再喊,母亲也不会来了。

母亲肯定是以半袋包谷,把自己卖了。

出了村口,三姑婆不再跟着走了。她交代了男人几句,就扭着小脚往村里走去,三姑婆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在菊脑海里挥之不去。

看着菊还在不停地哭喊着,山里男人不耐烦了,他虎着脸,对菊嚷道:“莫喊了,在家里你还挨冻受饿,到了我家,你就有饱饭吃哩。”

也许是喊着喊着,终于喊累了,也许是母亲不在身边,现在连三姑婆也不在身边了,菊有些胆怯,她不再呼天抢地得喊叫,只是嘤嘤地低㕸着,让一路泪水洒在离家的小道上。

天阴沉沉的,菊的心里,同样也是阴沉沉的。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是跟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沿着村边的姑蔑溪,往南山深处走去。

越往山里走,路越狭窄,乌鸦的叫声,时不时在头顶咋响,阴森恐怖。松鼠和野免,在人走过后,“嗖”地在灌木丛中乱窜,吓得菊直往山里男人身后躲。

想到以后就要在这大山里过活,菊内心怕怕的,她不知道今后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到这,菊再也不敢往山里走了。

山里男人看菊停止不前,就吓唬她:“你呆在这,待会天一黑,山里狼就来了,把你叼了去,啃得连骨头渣也不剩了。”

听说有狼,菊怕了,忙不及起身,又跟着男人往山里走。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在天落黑时分,终于到了,这是靠山脚的一户人家,三间泥墙草棚,紧挨在山体的岩石下搭着,家里还有一位老人,估摸着有六七十岁,想必是这山里男人的奶奶。

奶奶比较和善,她见到菊,就过来拉着菊的小手:“囡囡唉,莫怕了,到家了,以后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有什么事,就和奶奶说。”

山里人穷,大部分也是半天野菜半天粮,紧巴巴地过日子。吃晚饭时,奶奶煮了玉米糊糊,还有煮蕃薯。挨饿久了的菊,怯生生地望着锅里,不敢去捞。

奶奶接过碗,帮衬着装了一碗玉米糊糊,又塞给菊一大块蕃薯,让她坐在灶台边吃饭,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何况是童养媳,这个小丫头片子。

山里男人坐在桌子上,也是蕃薯就着玉米糊糊。也许是今天他带回了新媳妇,尽管还小,但过不了几年,就真能当媳妇了。想到这,山里男人心里乐了,他端着碗,把玉米糊糊喝得呼拉呼拉直响。

奶奶装了玉米糊糊,也坐在灶台边,紧挨着菊一块喝着。看到奶奶慈眉善目,说话也和颜悦色,菊的心里安耽了许多。

她知道,这里将是她的新家,这个山里男人,以后就是她的男人。所幸,家里还有个慈祥的奶奶,这让菊安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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