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血祭:河神的祭品与呜咽》

5 梦入江南烟雨醉红尘 1天前 49次点击

暴雨连下了四十天,浊黄的河水漫过青石堤岸,舔舐着渡口那棵老槐树的根系。槐树下,二丫被麻绳捆在供桌上,粗粝的木刺扎进她裸露的脊背,混着雨水渗出血珠。

“时辰快到了。”三叔公的烟杆在供桌角磕出火星,烟锅里的旱烟混着水汽,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腾起灰雾。他身后站着二十多个汉子,蓑衣下摆滴着泥水,手里的砍刀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二丫的娘瘫在泥地里,被两个婆姨按着肩膀。她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鹅。二丫望着她,忽然想起三天前的夜里,娘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菜窝窝,说:“明儿去镇上赶集,给你扯块红布做新衣裳。”

“呜——”供桌突然晃了晃,二丫的头撞在桌腿上,眼冒金星。她看见浑浊的河水里浮出个黑黢黢的影子,像条没鳞的大鱼,正一沉一浮地往岸边游。

“河神显灵了!”人群里爆发出惊呼。三叔公扔掉烟杆,抓起香案上的瓷碗,狠狠砸在石头上。碎片溅起来,划破了二丫的脸颊,血珠混着雨水滑进嘴里,又腥又咸。

“当年你奶奶就是这么走的。”三叔公蹲下来,枯瘦的手指捏住二丫的下巴,“那会儿也是大水,淹了三亩地。把她送下去,第二天水就退了。”他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蹭在二丫的脸上,像条冰冷的蛇。

二丫拼命摇头,绳子勒得手腕生疼。她看见爹站在人群后面,背对着她,肩膀一抽一抽的。三天前,就是他把她从柴房里拽出来的,嘴里念叨着“保全村人平安”。可他忘了,去年秋收时,是她背着半篓子土豆,跟着他走了十里山路。

“时辰到!”三叔公突然站起来,声音在雨里炸开。两个汉子上前,解开捆着供桌的麻绳。二丫听见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她晕过去了。

供桌被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水边挪。二丫的头发浸在泥水里,像一蓬乱糟糟的水草。她看见水里的影子越来越近,能看清那东西背上长满了绿苔,还有几缕破烂的布条缠在上面。

“扑通”一声,供桌被推进河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涌进二丫的口鼻,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绳子。供桌慢慢往下沉,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听见岸上有人在喊:“河神息怒!”“保佑今年有好收成!”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手指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娘塞给她的那个菜窝窝,不知什么时候滑进了她的衣襟。窝窝早就凉透了,硬得像块石头。

河水漫过了二丫的眼睛。她最后看见的,是水面上漂浮着的一缕红布——那是去年她偷偷绣在帕子上的,被风吹进了河里。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村民们来到河边,看见河水退了不少,露出了湿漉漉的河滩。三叔公捋着胡子,得意地说:“看吧,河神满意了。”

有人指着水里,突然尖叫起来。

众人望去,只见那棵老槐树下,浮着个黑黢黢的东西。是那个从水里浮出来的影子,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正在慢慢往下沉。仔细一看,竟是一具穿着破烂衣裳的尸体,脖子上还缠着根麻绳,绳子另一头拴着块石头。

“是……是十年前被送走的三丫!”有人认了出来。

三叔公的脸一下子白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踩在一块湿滑的石头上,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盯着那具尸体,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人群乱了起来,有人哭喊,有人咒骂。二丫的爹疯了似的往水里扑,却被几个汉子拉住。他指着三叔公,嗓子嘶哑地喊:“你说的河神,就是这个?!”

这时候,有人发现河滩上有串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密林里。脚印很小,像是个姑娘的。在脚印消失的地方,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菜窝窝,上面还沾着几根水草。

后来,村民们再也没见过二丫。有人说她被山里的猎户救走了,有人说她变成了厉鬼,藏在河边的老槐树上。

只有三叔公知道,那天夜里,他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攥着块带血的红布。他吓得钻进被窝,蒙住头,听见外面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极了当年三丫被推进河里时的声音。

三年后,村里修了水库,再也没发过大水。可每当暴雨来临的夜晚,总能听见老槐树下传来呜呜的哭声,像个姑娘在喊娘。而那棵老槐树的根须,一年比一年粗壮,有些甚至钻出地面,缠成了麻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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