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Princessr 3个月前 129次点击
从裁缝铺出来,车夫还等在外头,这一日跟着跑动,给了十文车钱,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主雇,还说甄小玉以后用车,只管叫上一句。
太阳垂西,未至傍晚,甄小玉才回来,后脚甄家的车夫送来一套造纸工具,正是前身在闺房里打发时间的用具。
石磨,石锥,石槽等等,一套工具倒是一样不少,而且是缩小版的,只是无人知道,这闺房小乐趣,不过是前身把玩用的,真正制纸浆的地方不在这小小闺房里,同时一般小地方也做不到。
恐怕连甄薇也不知道,真以为她是在房里造出来的好纸,不知道对这工具研究了多久,可猜出个名堂出来。
甄小玉看着这些甄家下人恭敬的离开了,这才将西屋的门关上,站在门口朝半山腰处的甄家院落看去一眼,那儿大兴土木,眼瞧着学院快要建成。
趁着天没黑,准备上山头一趟,背着背筐,她就这么轻松的出了门。
沿着熟悉的小道,直接入了山,看到有引火柴的就顺手捡入背筐,这么走走停停,忽然在一棵老树下停下,心头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捡柴的时候,她怎么感觉背后有人跟踪似的。
这山里头很安静,虽然能看到远处下地干活的庄户,但眼下山里头没有半个人影,她继续往里头走。
只是这一次不再停歇,而是直接入了深林,随即在一处草丛里蹲下。
不出她所料,来路上出现两个急促的身影,他们正在左右张望,这两人不正是刚才送工具的其中两人么?
难怪,甄薇会这么好心的将工具还回来,原来是想借机偷看她是怎么造的纸。
原本只是想依着前身的记忆入山一探,没想被人跟踪,那今个儿还就不急着去了,要不带他们逛一逛山里头。
于是甄小玉又现了身,一路捡着柴,一路哼着小曲儿,很是悠闲。
后头跟着的两人却是郁闷极了,小姐说她一定会去寻造纸的原料,如此一来,就能找到她的根基,至于这些工具,给了她也无所谓,大不了再做一套就是了。
然而转悠到天都黑了,甄小玉却仍旧在这山里头走来走去的,倒是背筐里装满了,她准备下山。
这两人气得不轻,且忍着,她既然在做花灯卖就一定会造纸,就算没造纸,能看看她怎么制作染料也不错。
于是两人跟着下了山,等甄小玉入了茅屋,刚好看到在廊下歇脚的陆九娘,她坐在那儿用袖口扇着风,显然才从城里回来。
甄小玉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而是起火做饭,手法熟稔的做起了面条汤,闻着这香喷喷的油荤味,陆九娘的肚子咕噜声响起。
入城这么久,陆氏硬是没舍得买吃的,不过今个儿她倒是带回来不少纸张,也真是巧了,今个儿她入城接了一单白事生意。
所以她这一次买的全是白纸,想必伍氏去要的灯笼也快要做好了吧。
甄小玉坐在廊下吃面,厨房里也传来陆氏做饭的声音,此时院门外,刘福夫妻走了进来,看到甄小玉连忙上前说道:“这灯笼的生意,我们还得跟你商量一下。”
于是,刘福夫妻将伍氏和王氏在他们那儿定做的灯笼说了,两人见她今天不在家,这伍氏和王氏的灯笼还没有准备做。
这两人的意思,显然有些不舍得这生意,所以,也是没有直接拒绝呢?
甄小玉听完,朝刘福的妻子吴氏看去一眼,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婶子尽管说。”
吴氏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道:“这灯笼的生意是你做起来的,我们家是竹篾匠,按理这生意我们也不好拒绝,尤其都是同村的人。”
“所以这事儿,我瞧着要么你多做些货,以后咱们一起做生意,要么我们接下了,跟你做的价格一样收,都无偏颇。”
吴氏倒是挺聪明,看出甄小玉做花灯能赚钱,也瞧出她有办法,便想借机跟她一起来做生意了。
然而,甄小玉却是面色平静一笑,说道:“那也不至于,做竹篾活是你们的生意,自然能帮我做,也能帮她们做。”
“这样吧,他们要定做的灯笼,你们尽管做就是,岂能拒绝送上门的生意,正好我最近也要定做五十个灯笼呢,还得劳烦叔婶帮忙了。”
刘福听后一脸的愧疚,他们这么说了,甄氏还向他们要货。
吴氏听着这话,却有些不甘,还要说想一起做生意的话,却是被丈夫拉住,刘福不想妻子再丢人现眼,强行拉着妻子走了,临走前还说五十个灯笼会按时做好,叫甄小玉尽管放心就是。
夫妻两人拉拉扯扯的到底是离开了茅屋,人一走,厨房里的人就出来了。
陆九娘站在门口朝甄小玉看来,她有些看不懂这个甄氏了,她怎么不生气呢,毕竟,她要的花灯款式被刘福随意就卖给了别人。
要是她自是做不了这大度,可看着甄氏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难不成她不担心生意被人抢走么?
甄小玉朝厨门口直勾勾看着她的陆九娘看了一眼,随后入了屋。
这一眼真不将陆氏放在眼里,陆氏感觉到了羞辱。
小甄氏要入钟家的门,和离的大甄氏竟也看不起她,一个两个的,都如此狂妄,是她陆氏没有半分威慑么?
陆九娘气闷的一掌拍在柱子上,屋顶都震了几层灰下来,再这么摇两下,恐怕茅屋顶要掉了。
陆九娘心头一惊,赶紧收手,肚子又饿得响咕噜声,赶紧回厨房弄吃的。
白天里,甄小玉大半日在家上色白纸,余下的时间也多是入山捡柴。
那跟踪的两人就这么看着她,郁闷极了,一时间也有些松散起来,没想这一次甄小玉入山,这两人却将她跟丢了。
甄小玉走在山间,见背后的人甩开,她便跟着记忆走入一片竹林。
造纸的原料是水竹,而水竹不是处处都有,甄家有片竹园的,但是竹料品种繁多,他们不知道水竹成本低,而且好种植。
甄小玉站在这片天然的水竹前,这是前身七八岁大时无意中被甄薇带入山中迷了路,寻到的一片天然竹林。
后来她长大些了,就独自在这片竹林里造了水槽、水磨等。听着溪水流动的声音,她站在一块石板上,看着底下溪水流淌过的地方,那一滩池水中浸泡着的正是半年前砍下的竹子。
在造纸上,前身是真有能耐,她算准了溪水积攒的时间,等浸泡的时间过去后,因为溪水积攒的量而将里头的淹竹冲到下一道工序。
她沿着溪水往下走,走到最后单独挖出来的纸浆池中,经过这些工序出来的,是纯天然的,时间上也至少要一年之久。
而此时的纸浆池中已经沉积了不少,她心头一喜,若是将这些用掉,能造出一批好纸出来,她要做花灯,怕是半年的量都有了。
甄小玉从腰间拿下砍柴刀,凭着自己这些日子吃得好有力气,又练过跆拳道,有手劲,于是徒手砍起了竹子。
竹竿削成一米来长,并将竹竿敲裂,放入池中淹刷,至于纸浆池里,她带走了一部分纸浆,快速出了山。
在山道上出现时,正好遇上跟踪的两人,一个照面,那两人连忙低下头去,故意在找引火柴的样子。
甄小玉扬起唇角,她背着背筐就这样一脸镇定的往前走。
这两人见她筐里都是柴草,也就放心了。
回到茅屋里,甄小玉将浴桶做成纸浆池,利用送来的小工具,开始制作起纸张。
陆氏从伍氏的院里回来,就看到甄小玉忙碌的身影,她不动声色的看向她晾晒的东西,随即脸色大变。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做花灯。
院里用石子铺好的地面全部摆上了临时搭的架子,陆九娘一看这是拆了围墙上的栅栏,这破茅屋显得更破了,瞧着这是要把门都给拆了不可。
而这些临时搭的架子上却挂晒着不少纸张,这转眼就出来的东西,陆氏都不知道甄氏是怎么变出来的。
难不成她做花灯的纸张都是自己制造的?
难怪她上街买纸,发现好纸贵得离谱,这一次买下的纸张,是一两银子一刀的,还是又薄又脆的次纸。
不仅陆氏发现了这些纸张,便是守在不远处的甄家两位下人也看到了,他们一脸的惊色。
二姑娘让他们守着大姑娘,看她的造纸原料从何处所得,没想几天跟踪下来,没有发现半点,如今人家连纸张都做出来了。
这要如何向二姑娘交代。
甄小玉站在廊下,朝不远处的老树看去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陆氏在细看她晾晒的纸,于是走上前去:“看什么呢? 可别弄坏了。”
陆氏连忙收回目光,生气的说道:“既然大娘子已经和离,如今待在茅屋,还占着这院子不放。”
“你这么晾晒,我怎么走路?”
陆氏语气不善,甄小玉皱眉朝她一步步走去,陆氏下意识的后退。
甄小玉语气严肃的说道:“我住在这儿一日就轮不到你说话的一日,至于怎么走路,你自己想办法,若是弄坏我的纸,我可是手下不会留情的。”
陆氏听伍氏和王氏说过,大娘子曾出手伤人,一人能对付两人,她恐怕打不过,而且自己饿瘦了,也没了力气。
陆氏不敢嘴硬,气得转身就回了东屋。
晒上两日就好,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正是造纸晾晒的好季节。
若不是甄薇将工具还给她,她也没想去那山里头看情况,现在有了工具,再在那边取纸浆,弄起来容易太多了。
还得多亏得甄薇的心思,只是那处水竹林可不能让甄家人知道了。
正当甄小玉想方设法避开两个跟踪的人醉心于造纸时,没想甄家又派人来了,这一次派来的人却是甄家的总管事。
甄二爷甄志功身边的总管事胡四海,他瞧着五十上下,却穿着一身棉布长衫,不说明身份,还以为是个老学究。
当胡四海带着两个小管事过来找人时,就一眼看到院里晾晒的白纸,这一次甄小玉做的是薄纸,胡四海立即看出了不同。
做了这么多年的书铺生意的胡四海,眼光独特,他激动的上前摸了摸纸张的手感,又闻了,一股竹青香。
看着这些薄纸,胡四海就知道,这纸不晕墨,而且即使很薄也不过透字,可见其造纸工艺的娴熟。
甄小玉从西屋出来,就看到了院里一脸兴奋的看着纸张的三人,见到甄小玉后,三人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大姑娘,二爷听说你在街头卖花灯,那些薄纸都是你亲自做的吧?还有染上的颜色,也是大姑娘亲自上色。”
看着胡四海激动的眼神,甄小玉皱眉,甄薇不是早知道了么?
连造纸工具都还给她了,而甄二爷到现在才派人上门,难不成,甄薇知道后并没有告诉甄家长辈不成?
所以那两个跟踪的也不是甄家派来的,而是甄薇派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甄小玉也不瞒着了,直接说出实情,这些纸是她做的,街头茶楼和酒楼的花灯也是她卖的。
胡四海立即说道:“二爷正找大姑娘呢,听说大姑娘与钟秀才和离了,怎么不曾回来告诉长辈。”
“钟家人敢欺负你半分,咱们甄家也不是好惹的,大姑娘,跟我们回去吧,二爷想要知道你在钟家可曾受过委屈。”
明明是奔着她的手艺来的,却说的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甄小玉也不点破,既然甄薇派人跟踪她,那她这就去见一见甄二爷。
甄小玉回屋穿上了林溯买给她的衣裳,里头有套衣裳是草绿色中带点儿嫩黄,窄面袖口的束腰襦裙,她挺喜欢,走路做事都方便。
家中虽无镜子,但甄小玉换了新衣出来后,眼前三人皆是双眸一亮。
甄小玉不知道的是,这些日子吃得好了,她的头发已经慢慢地有了光泽,也变黑了,身姿也变得圆润一些,巴掌大的小脸上长了肉后,带着一丝婴儿肥的样子,模样不知道多娇艳。
平素粗布衣裳穿着,还没有怎么注意,现在的甄小玉却比当初在甄家未嫁之时都要好看几分。
胡四海看着甄家大姑娘这模样,心头有些不是滋味,钟秀才虽然有才识,可甄家女子不差,怎么便与她和离了呢。
如此也好,让二爷再给大姑娘寻门好亲,甄家女子岂能受这般委屈的。
甄小玉跟着三人要走,陆氏从东屋出来,看到焕然一新的甄小玉,睁大了眼睛,原来大娘子如此好看呢,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要是她的头发再黑一些,再吃胖一些,那可就是个大美人了,怕是城里的姑娘都不及她。
陆氏心头很是难受,先前看到小甄氏就有些嫉妒,如今再看一打扮,陆氏越发觉得自己不如她们。
不行,她得努力赚钱,也学她们一样打扮自己。
甄小玉脚步一顿,回头向陆氏交代道:“别碰我的纸。”
陆氏正心头不舒服,听到这话就要反驳,胡四海接了话:“她不敢的,小小一个妾室,不想被发卖就安守本分一些。”
陆氏连忙住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他们离开。
这是甄小玉穿越以来第一次踏入甄家大门,以前只能远远的看一眼,半山腰的房子,比村里的房子有着明显的不同。
不仅房屋坚固,宅子还极大,宅前绿树成荫,又加上最近建学院,更是修了一条康庄大道出来,能容得下两辆马车进出。
经过甄家大房的宅院,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甄小玉脚步一停,门上的朱漆已经掉落,院墙也坏了一角,即使是这样,这样的院子比那间开天窗的茅屋强太多。
胡四海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宅院,没有说话,却是将此事记在心头。
等到了甄二爷的院子外时,胡四海突然说道:“大姑娘,回来吧,这宅院或许还能得到手呢。”
甄小玉动摇,今天何不说说这宅子的事。
同样的门庭,甄二爷家的朱漆大门却像是崭新的,进了门便是堂房正院,甄小玉朝里头看了一眼,一股过堂风吹了过来,气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一入堂屋门,就见甄二爷坐在主座上,已经等候多时。
穿着绸子长衫的甄二爷,两鬓发白,眼睛却是有神,他朝甄小玉看来,脸上有些惊讶,叹道:“嫁出去没多久,怎么瞧着长高了。”
甄二爷话落,胡四海便接了话:“老爷,我见了大姑娘也是这么觉得呢,就是那茅屋太过简陋不是人住的地方。”
“钟家不知好歹,既然已经和离,我瞧着不如叫大姑娘回来算了。”
甄二爷听了胡四海的话点了点头,于是看向甄小玉,问她愿不愿意回甄家来。
这来得也有些突然,她以前还想着要怎么开这个口要回甄家老宅,现在才见面,什么都没说,就聊到此事来了。
甄小玉也就顺势接了话:“我也有些想回来了,刚才经过老宅,还是会记起小时候住在里头的场景。”
甄志功一听,立即发话:“那就回来吧,那茅屋没法住了,我叫三儿将老宅收拾一下,你住进去。”
甄小玉心头一喜,原身记忆里,这位甄二爷还是讲道理的,没想真的这么好说话,这就将老宅还给她了。
然而她高兴的太早了,甄二爷又开了口:“等学院建成,吃喜宴的时候,我召来门下弟子,到时候我亲自做主给你许配人家。”
“钟秀才没有这福份,但咱们甄家的姑娘岂能这么糟蹋。”
这话不对味儿,怎么就做主要将她嫁了,这是说婚姻之事拿捏在二爷的手中?
果然,这宅子不是这么容易要回来了。
甄小玉立即说道:“二爷爷,通过这一次,我也想清楚了,我只想守着老宅,不想再嫁人。”
胡四海听到这话,脸色微变,朝甄小玉看来。
甄二爷却是摆了摆手,叹道:“你爹娘去的早,你是我三儿带大的,小时候没有养在我膝边,我心头愧疚。”
“将你许配给钟秀才的婚事也是我的意思,没想好心办了坏事,这一次我决定从我的弟子当中挑选,他们里头还有中了举的,前途无量,家世又好,你嫁过去不会吃苦头。”
“谁要是敢欺负你,过不了师门这一关,玉儿大可放心就是。”
甄小玉还要反驳,甄二爷抬了抬手,胡四海连忙开口说道:“大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再推辞,钟秀才的事,甄家不会不管。”
“他以后待不了县学了,这个你放心,敢如此对待大姑娘,他的前程也就毁了。”
胡四海瞧着是劝却是不容置喙,而甄二爷那意思,恐怕也是不容反驳了。
甄小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个时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伦常,但凡敢违抗,便有长辈直接做主,便是律法都无法制约。
瞧着今天过来是场鸿门宴,这么急着将她弄回来,恐怕不是真的关心她的婚姻大事,是另有目的吧。
甄小玉不说话了,两人也就放心,胡四海这才接着说起刚才在茅屋院里看到晾晒的纸张,又说起茶楼酒楼的花灯,还有上面题的诗词。
甄二爷听着很是满意,问甄小玉这手艺是怎么学的?
以前在家时不见她做过,再说她从小养在深闺,也没可能做这些东西。
原来一切都是奔着造纸手艺来的,看来甄薇所说的是真的了,甄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已经入不敷出,才开学院的。
甄小玉看着主仆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方说道:“是要让我交出造纸的手艺出来么?手艺是我母亲教的,五岁那年,母亲给了我一张秘方。”
“还有制作染料也在秘方之中,这是我父母多年研制出来的成果,是要我交出来么?”
书香门第,文皱皱的,她直接将话点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