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Princessr 2个月前 120次点击
甄小玉接着说道:“我给莫家书铺送纸墨,有些了解,开书铺是赚钱的,只是有一点是行商的大忌,那就是财货两责分清。”
“比如说作坊造纸、笔、墨等,必须有单独的负责人,且有权力直接向二爷爷或胡管家报备,如此才不被人压制。”
“而后是书铺收货之人与记帐之人必分开,但眼下行商大多由掌柜收货记帐,售卖也由掌柜收钱记帐,这是不合规矩的。”
“收货者为一人,记帐者为一人,收钱者另一人,三帐时常清查核对,不必凭本心禀报,只需要一点儿算术方法,即可从三帐中看出问题。”
“若为节省人力,我建议作坊与书铺完全分开,分两位掌家人打理,书铺送货可以将记帐收货之人定为一人,但收钱与财帐之人必分开。”
“咱们可从作坊出货记录反查书铺的进货情况,再从收钱之人手中银钱结余核对财帐登帐结余是否一致,从而做到三帐统一,互相牵制,杜绝舞弊和私心。”
“至于甄家的纸墨,在我看来,在道城的是占优势的,别家做不出这样的好纸墨。”
“既然如此,安了内再扩外,扩大外头的生意不仅只有咱家书铺售卖,其他家的书铺只要愿意买,同样能在甄家作坊进货,进货价格可比自家书铺的略高,但一定要给对方留下盈余的空间。”
“道城的书铺如此,宁城的、江城的亦是如此,再往外还有不少城池,皆可如此,如此一来,生意岂不做大,做大便能做强。”
甄小玉不过是将这些显而易懂的见解说出来,没想三言两语将甄二爷与胡四海给说得惊住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甄二爷显然心动,胡四海连忙细问:“大姑娘这话我怕理解有误,且待我说一遍。”
“大姑娘的意思,甄家造纸作坊与甄家的书铺要分开打理,而后造纸作坊每月给甄家书铺送的纸墨记下的帐目作为书铺的进货帐目,再来核查售卖情况。”
“书铺里再设记帐者一名,收货者一名,收钱者再一名,三帐核对一致,帐目财货才不成问题,此为安内。”
“至于扩大生意,倒是易懂,大姑娘觉得我说得可对?”
甄小玉点头,接着说道:“作坊也同样如此,原料收货者为一名负责,做工主管事为一名,出入货记帐者为一名,收钱者又一名。”
“一定记得,钱、货、帐一定要分开人员打理,绝不可一人打理,增加的工人费用,却减少了之后的核数人员费用,尤其少了贪墨之可能。”
甄小玉这么一细说,两人是懂了,却也为她新奇想法而震惊,这么做,岂不是得多聘些人来,还得会算术的读书郎。
本来识字的人就不多,又会算术的人,越发难找,这事儿可不太好办。
胡四海倒是将眼下的困境说了,因科举更看重四书五经,算术倒为其次,而大多愿意为商户做帐的帐房,多是开过蒙识过字,却考不上功名的读书郎。
所以即使是做掌柜,再能耐的也多是童生身份,算术真不行。
但胡四海和甄二爷也是清楚的,帐目不清不楚这是甄家生意的常态,每次甄二爷问起三儿子的帐目,总是看得恼火,至今还没的搞清楚甄家的生意亏了多少钱。
三儿子也好四书五经,在帐目上有些糊涂,先前说开学院后收的束脩便能抵消了,可眼下又闹出束脩都用完了,帐目还没有平。
甄二爷没少怀疑,偏生这帐目没法查,再说其他商铺,也曾派胡四海问过,做帐手法皆是一样,就不曾遇上这样的问题。
碍于颜面,甄二爷也只好信了三儿子的话,不然堂堂书香门第,连个帐目都记不清,岂不遭世人笑话。
甄小玉听后,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点,这时代计帐用的都是繁华字,没有阿拉伯数字,那还真是不好做帐。
不过倒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甄小玉立即说道:“我倒是可以设计出一张登帐表格,咱们甄家又会造纸,到时候订在一起,不得随意撕下帐页,即使登错,也只要执笔更改,不得销毁的作法,便能查看来龙去脉。”
“至于不会算术的事,这倒也好办,咱们甄家开学院,除了正常教导科举试之后,还可以另招一批学生入院,噱头就是培养帐房人才。”
“我想有不少贫穷百姓还是愿意送子女送来学习的,他们不要走科举,考功名,这叫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岂不增加了学院的名声与进帐,还能为自己的铺面提供人才。”
“到时候指不定道城其他商铺还得向甄家学院直接招募帐房呢,一举多得之事。”
甄小玉的提议让甄二爷眼前一亮,左右甄家学院已经开设,三儿又说帐目上亏空,不够了,要不就按着侄孙的意思来。
于是,甄二爷和胡四海听取了甄小玉的意思,暂时不将甄家生意改革一事说出来,先在学院里挑选一批人才培养,而甄小玉却在这段时间内将她所说的帐目格式弄出来。
等万事俱备,甄家书铺与作坊全部按着甄小玉的方法来,而甄小玉也答应甄二爷,不仅将帐本设计出来,她还将作坊与书铺的规章也写出来。
从此往后,按规章办事,钱货都得有出入,查得出其根源。
只是甄小玉也提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她插手甄家生意,以及出的点子,千万不能说出去,她只做幕后,并不想留名,甚至全部可以说是胡四海的想法。
一切都让胡四海帮着出头办事,由甄小玉提点。
甄二爷知道侄孙的考虑,她是担心三房报复。
三房的帐目不清不楚,书铺和作坊这些年也不知道亏了多少,又亏在哪些地方,一旦按着她的法子做了,必能查得一清二楚,以后也绝不可能再掩瞒半分。
到那个时候,万一查出什么来,岂不坏人都是侄孙做了,甄二爷自是要护着她,很赞成她的点子。
虽然,玉姐儿不能做甄家生意的掌家人,很是遗憾,但能帮着出点子,他是非常感激的。
甚至这点子若真的实施下去,恐怕将来也会震惊世人,天下那么多行商的,总有人遇上下属瞒报,家奴欺主的。
甄二爷让胡四海送甄小玉出门,自己却为这一事开始仔细考虑起来。
胡四海送甄小玉出了正院才停步,这会儿恭敬的对甄小玉说道:“没想大姑娘有如此才识,瞧着甄家的生意有救了,便有劳大姑娘了。”
甄小玉倒不多话,直接一针见血的说道:“胡管家,我且问你,若是二爷按照我的方法,查出了甄家生意中出现的问题,甚至有人故意瞒报贪墨,二爷当如何?”
胡四海一听,面色严肃的看着甄小玉,看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疑惑的问道:“莫非大姑娘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我一定会告诉二爷。”
甄小玉却是笑了笑,说道:“我先前说过的,我不出风头,也不想留名,自然也不想牵扯到甄家的生意当中去。”
“有没有这样的事,将来你们自己去查,只是我很想知道二爷会怎么处理,这关系到我要不要全力以赴。”
胡四海听明白了,连忙说道:“若是查出三公子在中间做了什么,就算是亲儿子,二爷也绝不轻饶,早些年,二爷就想将生意收回,哪怕是给外人掌管都不想交到三公子手中去的。”
“只是后来二爷病了一场,三公子又接下了帐目,没有办法,这一次若真查出什么来,二爷必定说到做到,生意事小,德行事大。”
“便是我平素与三公子走得近,但我是二爷的人,我不怕二爷百年后,我会不会得三公子重用,所以大姑娘尽管放心就是。”
有胡四海这番话,甄小玉也就暂时信了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尤其甄家这生意,真是做得过分了。
要不是今个儿甄二爷将私房钱和田产都掏了出来,也要替她出嫁妆,受了感动,不然她还不想帮忙的。
不想看着甄家三房那得意劲,还有甄薇眼下掌家的架势,帮个小忙也不为不可。
甄小玉告别胡四海走出主院,经过游廊处,就见前头一对主仆正好从拐角处消失,如此熟悉的背影,不正是甄薇。
甄小玉心思微动,她快上两步跟上了前头的一对主仆,见两人穿过月亮门,她也跟着来到了月亮门处,就听到前方有说话声。
甄小玉从月亮门看去,就见院中后花园处,甄薇带着丫鬟,与一名下人男子相见,可见这下人男子是甄薇的属下了,只是平素不曾见到过。
相隔不远,站月亮门处还能藏住自己的身影,只是要留意游廊处不要有人过来。
此时,一身妃色衣裙的甄薇,带着银饰头面,面色凝重的看向眼前的男子问道:“送去宁城和江城的书可办到了?”
男子点头:“皆数送到,只是二爷这边,那些注解的书在抄录之时不小心染上了墨汁,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发现?”
甄薇一听,一双美眸带着怒意盯着眼前的下人:“混账,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我爷爷的手稿,你们竟然染上墨汁,一但发现,我要如何交代?”
男子赶忙跪下请罪,但事已至此,就算杀了这个下人,也于事无补,何况甄薇手头也没有什么人用了,只好压着怒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甄薇接着问道:“银钱都收了么?”
下人赶忙回答,已经收了,只是刚才来时路上遇上了钟秀才,钟秀才要走了。
甄薇皱眉,倒也没有责备,只交代男子再从作坊偷偷运走一批纸墨送去道城县学,并叮嘱记得收钱。
下人领令退下。
只剩下主仆二人了,丫鬟在一旁开了口:“姑娘,二爷刚才让胡四海叫走大姑娘,会不会也给了她嫁妆?要不要去打听一下?”
甄薇摆手,面色冷淡地说道:“我爷爷手头能有多少银钱,上一次听说两位得意门生过来,宋墨才给了五两银子孝敬。”
“倒是那吴域给了二十五两银钱,统共也才三十两银子,至于田契,给了我五亩良田,先前我爹又昧下那傻子五亩田,眼下也剩下不了几亩田的。”
“想来若给傻子置嫁妆,给了钱就留下良田,给了良田便留下钱,但我想着爷爷还是向着我的,不会给她留什么,她又是个二婚的,我担心我爹那五亩良田被爷爷知道。”
“不过关我什么事儿呢,被骂也不是第一次了,没办法的事,这事儿你不必打听了,倒是多派几个人再去山里寻一寻,那傻子造纸,总得有原料,我就不信寻不到。”
“东边山头深林可曾寻过?若是再寻不到,都不必回来见我了,我甄家不养闲人和愚蠢的人。”
丫鬟听后连忙应下。主仆二人从后花园出来,出了月亮门还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两人才快步回闺房去。
以前商量事情直接在闺房里行事,现在有一个傻子在,硬是不方便,甄薇不得不在后花园行事。
等成婚后就能住新院里去了,到时候她要做什么也方便,也不必再与那傻子相遇,免得心情不好。
可惜越不想的事就越容易遇上,这不,甄薇才回来,就看到敞开门坐在里头看着她的甄小玉,甄薇脸色不好看,匆匆入了房就将门关上,再也不愿意出来。
而甄小玉刚才脚步匆匆先甄薇一步回来,是不想被她发现,果然甄薇还在打她造纸的主意,不成,她东边山头的那处水竹林绝不能让人发现了。
于是甄小玉起了身,转眼出了甄家三房院,往村里去。
傍晚的时分,甄薇见隔壁没了动静,她疑惑从房里出来,就见隔壁大门紧闭。
此时丫鬟匆匆过来,小声说道:“二姑娘,三房小侧门处,有一位叫陆九娘的小妇人求见,她说她知道大姑娘造纸的秘密。”
甄薇一听到陆氏这个名字,脸色微变,似乎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记不起来是谁,直到看到了一身灰布衣裳的陆九娘站在眼前时,她才一眼认出,这不正是钟伟的小妾陆氏。
这妾室不是早已经被钟伟休弃,为何还在太傅村?
难不成钟伟戏弄她,还将此女留在身边不成?
陆氏再一次鼓起勇气来求见,是甄薇始料未及,但碍于她先前所说能知道大姑娘造纸的秘密,到底没有将人赶出去。
到了西厢阁的小亭子里,甄薇让丫鬟时候盯着大姑娘的闺房门,一但她出来,她们就结束话题,果然大姑娘住到了三房,甄薇便很是不方便。
陆九娘与当初相比瘦弱得多,人也晒黑了,衣裳更是破旧不堪,站在高贵的甄薇面前,当真是两相对比。
甄薇一想到自己的男人曾碰过这样的女子,就觉得万分恶心,她面色严肃的问道:“你知道甄小玉造纸的秘密? 你是在哪儿看到了什么?”
这一次的陆九娘与上一次不同了,再见到甄薇不再是惧怕,反而有着某种的镇定与自信,语气淡淡地开口说道:“我知道她造纸所用原料在何处所得,而且我还知道她造纸的用料,那块地方还不曾私有。”
“也就是说,一但我说出来,靠近你这些东西的所在之地,二姑娘同样能将这块地方得去。”
这也正是甄薇所猜测的,以及这些时日的私心,她的确需要这么一处。
甄薇强忍着心头的恼意,问地方在何处,奈何陆九娘的话并没有一次说完,没有交代地方,却是提起了要求。
“若我告诉了甄二姑娘这个秘密,可否给我一笔银钱,我能拿着银钱远走他乡,再也不回道城。”
陆九娘面色坚定,却是让甄薇有些错愕,就这点要求?
甄薇忍住气,问要多少。
陆九娘想了想,伸出一个巴掌,甄薇问是不是五十两。
陆九娘却是冷笑摇头,直到甄薇郁闷的问是不是五百两时,她才点了头。
一处造纸之地,得到其原料,只需要付出五百两银钱。
甄薇抛开对陆氏的私怨,这笔生意她觉得划算,但她现在手头太紧张。
新修的院子本就花销不少,爹娘早已经在甄家帐本上贪墨,也无余钱支援她修建院子,所以她即使这一段时间做私下买卖,却仍旧来钱太慢。
不过眼前这陆氏,家世不好,又是个弃妇,或许可以先稳住她,于是甄薇没有拒绝,叫丫鬟去拿钱,丫鬟朝主子看来一眼后,主仆二人眼神微动。
很快丫鬟拿出一个木盒,里头装着的全是银钱,可是当陆氏欢喜的打开一看,却只是区区二十两银子。
陆氏脸色变了说道:“想用二十两银钱就打发我?”
甄薇却是温声道:“自然这只是定钱,我得证实你说的是不是对的,只要查出来是对的,我立即将余钱送上。”
陆九娘一听,却是哈哈大笑,还当她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妾,想要休她就休了她。
甄薇见对方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在眼中,瞧着这人也不好忽悠,于是恼羞成怒,动了火气,更不再掩藏。
随着甄薇的眼神暗示,丫鬟很快叫进来两位家丁护院,就要扣下陆九娘。
哪知陆九娘哈哈大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甄薇。
甄薇疑惑不解,拆信一看,只见上头写了陆氏是什么时辰去的甄家三房院找的甄二姑娘,并将自己与甄二姑娘之间的恩怨写了个明白。
还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与经过也细说了,一但她回不去,便是甄二姑娘将她给杀了。
甄薇面色一沉,生气的问道:“这信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在我来之前,我已经在街头寻了一位书生帮我写了这么一封信,一但我几日内不见踪影,不去付写信的尾款,他就拿着我这信去我陆氏娘家要钱。”
“我娘家人虽然对我不好,也不知我已经成了弃妇,但是他们很贪婪,若是知道我是这么死的,还能捞上一笔银钱,想必陆氏族人都不会放手。”
“何况甄家多威风,门第高,重颜面的书香世家,岂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一但陆家人闹一场,甄家为了名声,怎么着也得给上一笔银钱封口。”
“而我陆氏的族人向来贪婪,一点封口费总有用完的时候,而甄家却是一棵摇钱树能源源不断的取之不尽,为何不能再闹,贫苦的陆家不讲诚信,只讲钱财粮米。”
“如此一来,甄二姑娘的名声还能保全么?甄家的门第风骨还能保全么?甄二姑娘,你最好是想清楚了。”
“而且,今日我来就抱着必死之心,甄二姑娘这生意是做还是不做,都得将这五百两银钱给我,不给的话,也是这么一个结果。”
“你要么杀了我,至少事后无人冤枉你,你的确是杀了我这个小妾才名声尽毁的,甄家才臭名昭著的。”
“可你若为了这五百两银子不愿意给,你若没有杀我,事后我也不会在道城出现,那么陆家还是会来向甄家要人,结果是一样的。”
“你做没做不需要真相,但当初你指使钟伟休我之事却是真的,就问甄二姑娘,世人会听你的解释,相信你,还是相信陆家族人的说辞。”
甄薇看着眼前得意的不畏生死的陆九娘,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是被这个小妾给讹上了。
今日她来找她,指不定太傅村不少村民见到,她是故意过来的,还故意让自己“有去无回”,这五百两银子是一定要给么?
陆九娘看着气红眼的甄薇,这些日子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她算是明白一点,光脚的真不怕穿鞋的,她陆九娘现在烂命一条。
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还要这脸做什么,对付这种自认为高贵无比的贵女娇娇,就得这非人手段。
甄薇果然气得身子发抖,却屏退了护院家丁,便是身边跟着的丫鬟也叫退下了。
屋里只有两人,甄薇才咬牙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是真的知道大姑娘的造纸原料之地?”
陆九娘点头,“对,以前她住在太傅村之时,我曾偷偷的跟着她上过一次山,记住了那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