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墨纸一笔画惆怅 5小时前 36次点击
(紧接上文)
出了什么差错呢?
新娘进错了夫家的门,拜错了堂。
也就是说,本来婉芸应该嫁给承平,现在却嫁给了圣杰。而本应嫁给圣杰的依帆,却与承平拜了堂。
这里头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首先,张家夫妇俩肯定是不知道的。
占家很平静,没有人去张家说新娘错了。
只有徐家,在新人婚后的第二天,徐家长辈就去了张家,告知了他们这事。
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两对新人都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哪里还能再换回来。
那么,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呢?
其实,出这么大差错的事情,除了人为,再无其他。
婉芸这个女子心高气傲得很,不屑于嫁给一个渔夫。她认为张家夫妇非常偏心,让自己嫁给个穷人,而亲生女儿依帆却嫁给家底颇为富裕的徐家。
此外,她还觉得姨母是没安好心的,故意要整自己。
因为,占家的长子是因为受了张科拖累而死的,占家的长辈对从张家嫁过去的女子,必定不会有好脸色。
既然婉芸这么不乐意嫁给承平,那她为何不直接跟张夫人说呢?
这里头还有一个缘由。婉芸来到张家后,有回无意中见到了徐圣杰,见他长得标致,衣服又穿得华丽,便芳心暗许。
依帆从小被放在祖母身边养,常居章江城。只在年节时,才会回鄱阳。徐家长辈见过她,但徐圣杰却从未有机会见到。
初与婉芸见面时,徐圣杰以为她就是依帆,很是热情。后来知道搞错了,热情仍是没减。
两人私底下瞒着长辈们相会不算,居然还有了肌肤之亲。
婉芸已经是徐圣杰的人了,哪里肯再愿嫁给其他人?
更何况,承平还是一个贫寒之人。在她眼中看来,连徐圣杰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对此亲事,婉芸当然很不满意。以为姨母刻意针对自己,对她恨极,心中就起了要报复的心思。
所以,当张夫人说已经为她选定了夫婿时,心底里虽然很排斥,但面上表现得高兴,嘴里还说着感谢姨母的话。暗地里,却制定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这个计划中,她有一个很得力的助手,那就是她的奶娘。
奶娘也认为张家夫妇不厚道,把婉芸往火炕里推。
她之所以要偏帮着婉芸,也是有私心的。婉芸跟她许诺过,自己若是嫁了个好人家,定会养她的老。
她和婉芸一样,都不认为占家会是好人家,而徐家,绝对是。
承平与徐圣杰一起来接的新人,两座花轿也是一起出张家大门的。
相同的路有一段,花轿当时是并排的。只是在分岔路口时,有一群乞丐冲进队伍中,个个举着破碗要讨喜钱。
不用说,他们都是奶娘花钱安排的。就是这时,趁着混乱,两座花轿对调了一下。
轿夫们怎会搞不清楚自己的队伍呢?一方面,是当时现场乱哄哄的;另一方面,是奶娘“好心提醒”了他们。
过了这个路口,队伍到前面就整齐了。再到下一个路口,占、徐两家的队伍分开走。
这时,除了婉芸和奶娘知道实情,其他的人都没想到新娘居然被调换了。
新房内,当徐圣杰发现红盖头下的人是婉芸时,大吃了一惊。
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他认为是抬轿的人弄错了,当即就要让下人去告知父母。
婉芸拉住了他,说两人好了一场,还没一起喝过合卺酒。让他喝过酒之后,再去找徐夫人说换回新娘的事也不迟。
徐圣杰以为仅是一杯酒而已,依了她就是。哪知这杯酒里加了助兴的药,喝下去后,当晚就再没出过新房。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醒来,见到身旁不着寸缕的婉芸,以及床下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才知已成定局。
硬着头皮带她去给父母敬茶,不敢再说新娘错了的话。
可徐家夫妇俩是见过依帆的啊,见到新媳妇不对,当即吓得手中的茶盏都掉了下来。
以为是张家捣的鬼,问也不问自家儿子,急着去找张家人,要他们说清楚此事。
张清远夫妇也觉得奇怪极了,都说自己绝对不知晓这事。
徐父见他们不像作假的样子,又以为是占家在作怪。接下来,就要携妻子冲去占家。
张夫人拉住了他们,问道:“你们可否问了圣杰?”
徐家夫妇一想,儿子和婉芸的神情好像都不对,他们之前好似就认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急冲冲地离开张家,往自家而去。
这回,张清远夫妇可不愿在家等消息,也跟了他们去。
徐家夫妇俩各手执一根棍棒,轮番的审问。
徐圣杰最先把他与婉芸的私情说了出来,又说了昨夜里洞房酒后乱性的事。但新娘为什么会弄错,他也不清楚这事。
婉芸起先推脱说不知,后来徐父怒斥道:再不说,就直接送你去官府。
她被吓住了,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末了,她用手指向张夫人,说是姨娘太偏心了,自己才会这么做的。
她的一番话,没把张清远夫妇惹恼,倒先惹怒了徐家夫妇。
徐夫人的眼神此刻像把锋利的刀,狠狠地瞪着婉芸,冷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和依帆比?”
心中恨极,真想上前把她千刀万剐。
娶儿嫁女,自古就讲究门当户对。张家与徐家,财力相当。联姻,才是上上之选。
圣杰外表虽长得好看,但其实并不擅长做生意,又不爱好读书。要想一辈子,乃至儿孙那辈都衣食无忧,就得有大量的钱财。
张家如今只有依帆一个独女了,她嫁到徐家,近乎于把张家的家产也带了过去。
这么好的亲事,却因婉芸而成了一场空,怎能不叫徐夫人心中生恨呢?
徐父思索再三,说道:“不行,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要作废。这个女人,我们徐家不能要。”
婉芸吓得跪地求饶,暗暗地拉了拉徐圣杰的衣角,希望他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哪知,徐圣杰默不作声地往旁边走开了几步。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他还是算得清楚的。
婉芸的心,顿时像落入了冰窖,从头冷到脚。
张夫人只觉得她可气又可怜,但没有办法,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
遂上前恳求徐父:“婉芸年纪小不懂事,做下此错事,我做姨母的也有责任。能否看在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上,这事就这么算了?”
徐父淡淡地笑了笑:“这女子心思不好,就犹如毒蛇一般,留在家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反咬人一口。”
目光略过她,看向张清远:“你也是生意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恶毒的人想要将她心肠变好,就像鬼变人,你觉得这可能吗?”
张清远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最终,徐家还是把婉芸给退了回去。
当日,张清远让管家守在门口,没有让她进家门。
管家轻篾地看着婉芸,大声说道:“老爷让我传话,张家为你准备的嫁妆就送给你了,夫人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别再来找她。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婉芸很有“骨气”地没有哀求管家,但对白得到的嫁妆是很没有骨气地接受了。
把这些东西卖了,可以折合到上千两白银。再加上怀中还有五百两的银票,足以让她过上很长一段时期的好日子。
将事情处理完后,她和奶娘离开了鄱阳。只不过,在半道上,奶娘趁她睡着,偷着把银两卷跑了。
她是涕泪横流,叫苦不迭,悔恨得要命。
当然,这是题外话,这里不提。
把话题说回到张家。
那天从徐家回来后,张夫人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总觉得有愧于姐姐,自己没能把婉芸教好。
张清远劝她:“徐家的人其实说的没错,婉芸心思确实恶毒。她说你偏心,可她不会不知道你为她准备的嫁妆,远远地高过于依帆的吧?!”
确实,张夫人为她俩准备的嫁妆是一样的。只不过,另外拿了自己的体己钱给婉芸。那是五百两的银票,她想让婉芸手头上宽裕一些。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论张夫人怎么做,都不能够让婉芸满足。
见妻子不语,张清远又道:“徐家是明智的,对于这种人,只能远离。留在家中,早晚是个祸害。”
张夫人打起精神,说道:“也不知依帆那里怎么样?”
张清远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么久了都没人来说,那肯定就是不错的了。其实,我对占家那小子挺看好的。年轻人穷点没关系,只要他人品好,肯吃得起苦,不怕以后好日子不会上门。”
张夫人点点头:“我与你想的一样。徐家虽有钱,但圣杰那孩子性子懦弱,行事又不踏实。若不是从小定了娃娃亲,我不会想将依帆嫁给他。”
张清远感慨了一句:“这娃娃亲,风险大啊!”
孩子幼时看着可爱,但大了后会变成什么样,这谁人都不知。
依帆回门这日,果然是笑嘻嘻的。
承平站在她身旁,很是腼腆地笑,有些局促不安。
张清远热情的招待他,只字不提新娘被调换的事。只是叮嘱他,需赶紧去把文书上媳妇的名字改一下。
他这话,惹得众人笑了起来。承平这才放轻松,没来时那么紧张了。
吃过午饭,张夫人从依帆那儿得知了他们成亲的经过。
那日晚上,承平不知道新娘被调换了。
但依帆很快反应过来,跟他说:“我与表姐,好像……弄错了。”
“啊?”承平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他这一开口,依帆沉默下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就当承平准备出门告知长辈此事时,依帆拉住他问:“去年中秋前夕,渡口处发生了龙吸水,你是不是在那救了人?”
承平点头:“没错啊。”
依帆吸了口气,又问:“在水中,你是不是对一个落水的人说,让她不要抓着你,不然两个人都要死?”
承平觉得奇怪:“是啊,当时我已经没力气了。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依帆回他道:“我就是那个落水,被你所救起的人。”
承平恍然大悟:“好巧啊!”
说起当日那事,两人好似终于找到了知音,竟然在新房里畅聊起来。
依帆那日是坐渡船从章江城来鄱阳,准备回家过中秋。
船翻后,她被流动的水冲得离船远了些。很是无助时,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扯了扯。一种本能的求救反应,让她立即伸出双手抱住了那个东西。
后来承平挣脱开了一些,让她别抓着自己。虽然意识挺混沌的,但依帆还是能记得当年兄长张科落水,抱住了施救者,最后大家一起溺亡的事情。
所以,她立即松开了手,心想,自己死就死吧,不能连累到别人。
两人聊着聊着,竟然都感慨好有缘分啊,双方还能在洞房里见到。
依帆眼眸闪了闪,羞涩地说道:“我觉得,既然这么有缘分,那你就娶我,我俩在一起好了。”
承平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我也这么想。”
于是,这两人将错就错,好好的过起了他俩的洞房之夜。
事情传开后,人们皆称这为奇闻怪事。
又道:难不成是张科还鬼债,让妹妹嫁给了受他拖累的承志弟弟?
但不管是不是鬼还债,承平和依帆两人过得好就成。
占母怕依帆受委屈,每日绞尽脑汁做好吃的给她,自己和丈夫、儿子则吃得和以前一样简单。
依帆知道占家不富裕,过意不去,几次三番拿出自己的钱要贴补家用。
占母不肯接,只说他们都习惯了这么吃。
依帆又拿钱给承平做生意,承平也不肯接,笑道:“我一个男人,哪能用自己妻子的钱。”
过了几日,占家门口突然不知被谁放了一盆兰花,清晨一打开门就瞧见了。
这兰花长得真好,亭亭玉立的。碧绿的兰叶,飒爽挺秀、刚柔兼备。而盛开的花朵,则带着清芳幽远、沁人肺腑的幽香。
承平蹲着看了半晌,说道:“这么好的一盆花,谁扔我们家门口了?”
依帆眼尖,看到盆下压了张条儿,将它抽了出来,念道:“承平,你把它拿去集市上卖掉。”
承平听了莫名其妙:“然后呢?”
依帆把纸条伸到他面前:“没有了,就写了这一句。”
承平虽说一头雾水,可还是照做了。
卖鱼干时,把这盆兰花也带上了。
起初,无人问津。直到晌午饭前,才有一个身着绸缎,大腹便便的人走来问他价钱。
承平认出此人是城里的程员外,便道:“我不懂花,你开个价吧。”
程员外眼珠转了转:“五百两。”
这盆兰花居然值这么多钱?承平惊讶得不得了。
正想开口答应呢,有人在旁插了一句嘴。
“这是庐山上的蕙兰,应是从悬崖峭壁上所得。不容易啊,花形长得这么好,可不止五百两。我出九百两,卖给我好了。”
九百两?承平的嘴张得老大,合不拢了。
“一千两。”程员外抢先把花抱在怀里,对承平说道:“跟我回府拿钱。”
那说话的人笑笑:“还是程员外有钱。”
不忘又揶揄了一句:“程员外把这兰花拿到京城去卖,可不止一千两,还能翻番吧。”
程员外气恼这人搅了他的好事,骂道:“关你何事!”
抱着兰花转身就走。
那人不生气,只是对着承平向程员外那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不赶紧跟去拿钱。”
“哦,哦。”承平如梦初醒般,跟着程员外走了。
拿到银票,承平仍然觉得如同在做梦般,回家后立即把这事跟依帆说了一遍。
依帆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庐山上不知有多少这世间难寻的奇花异草,有些名人雅士,就爱这些。”
手中有这么大一笔钱,让承平犯了难,不知该还给谁。
依帆劝他拿去做生意:“那条上写了你的名字,就应该是送你的了。”
承平不解:“我什么都没做,谁送这么大一笔银子给我?”
依帆把手一摊:“这谁知道,说不定我夫君人品好,就招人喜欢也说不定。”
承平笑道:“你就喜欢说笑,人品好,还能当饭吃?”
不过,他倒是听从了依帆的话,打算拿钱去开个商铺。
小两口感情好,日常喜欢互相开开玩笑,但依帆没有说错。
有时,一个人的好人品,确实是可以给他带来好运气。
开商铺的第二天,店里就来了个人,开口就说要和承平做生意,说话爽利得很。
承平仔细一看,原来是旧年在渡口最先跳下水的那个方姓汉子。
原来,这姓方的,名大历,是章江城的人,经常四处各地做生意。这次来鄱阳,就想找个合伙的人,专门替他负责这边的事宜。
可巧,经过此商铺,见到承平,立即让他想起了之前救人的事。
他拍了拍承平的肩膀:“小兄弟,你的人品好,我只信得过你。”
这以后,在方大历的指导下,承平的生意愈做愈好。
再后来,岳父的生意慢慢移交到他手中,承平独力也能打理得很好。
家境殷富后,承平常常念及那送他兰花的大恩人,说若能见到此人就好了。
有回,正好被张清远听见。他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承平这才起了疑,回家问依帆。
依帆又回家问父亲,这才知道原委。
原来,占家的人不肯用依帆的钱,依帆回娘家,向张夫人求助,被张清远听见了。
他在琢磨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助承平时,朱辰的父亲恰好在他家。
听说了此事,就说:这有何难,我有法子。
朱父擅长种植兰花,于是就有了兰花放在占家门口的一事。
至于集市上出现打破程员外好事的人,张清远起初以为是个意外。后来听朱父说起,才知那人曾在龙吸水事件中,看到过承平救人。
他很懂兰花,是经常去朱父那儿看兰花的客人。见程员外欺负承平不懂,想骗他,便出言相帮。
依帆将这些事情细细地跟承平说了,笑道:“兜兜转转的,原来我夫君的人品当真能当饭吃。”
“其实,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承平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这正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的善良,人不知,天知,最后都会变成以后人生路上遇见的惊喜和好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