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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我在和你玩捉迷藏似的,下一把游戏,快些找到我好吗?”我小声地在他耳边问。
“好。”他笑了一下,笑容隐在唇边,只有身边的我能看见。
10
在二十四块正处于关闭状态的监控后,是一面深灰色的抛光水泥墙,陆岭南站在距离墙半个手臂的位置,他面容所对应的墙面上竟然闪过了一丝近乎透明的蓝光,三秒后,这面墙‘咔哒’一声,往内凹陷出了一扇双开门。
“……”在游戏的世界里,我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岭南冲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可以带上王南迪去房间内休息,他似乎在刻意地不去看王南迪,在我看来他应该是觉得自己这个NPC身份太特殊,索性就当眼里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以此来消免点王南迪对他的恐惧。
王南迪跟在我的身后,头垂着进了房间。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是一室一厅的套房,客厅足够大,正中央摆着长长的白色绒毛沙发,沙发下铺着一大张羊毛地毯,落地灯竖在一旁,仅仅只有这两件家具物什,而房间内有的也只是一张床罢了。
“你去房间里休息吧,我在沙发上休息。”王南迪听完我说的话后,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静了两分钟,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又退了出来,陆岭南这时已经把监控画面都打开了,放眼望去,整列列车我们经过的地方一片狼藉,血包林听予和顾明池在车厢内乱晃着,到处都是血液飞溅干涸掉的块块黑状,“柯铭呢?”我从头看到尾,没有发现柯铭的影子,“对了,这剩下的几个监控为什么一直是关着的?是监控什么地方的?”我问。
陆岭南摇着头,“打不开,可能得最后一天才能打开。”
此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陆岭南看了我一眼,我迅速躲在了监控的后面。
是来送餐的女列车员,她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将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菜倒进推车中,又从推车另一侧的箱子里拿出了道道冒着热气的饭菜,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在半只脚踏出门外后,她小声地偏过头问了声,“列车长,请问您有见到AG13吗?”
陆岭南此时已经坐在了长桌边,他拿起筷子,连眼皮都没抬,丁点回应都没给。
女列车员笑容又回到脸上,“您慢慢吃。”接着便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之中。
她离开后,陆岭南起身拿起勺装了碗汤,接着对我招招手,“快来吃饭。”
我坐在陆岭南的身侧,没一会儿面前的空碗里装满了他给我夹的菜,“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你尝尝看。”
自从进入游戏开始,除了见到我的刹那他表现出了异于平时的欣喜模样,也就只有这吃饭的时候能再次看到他发自内心开心的样子了。
“你真的是……”我忙不迭地用手挡着他又夹过来的牛肉,“吃不下了,哎呀,这么多。”我已经饿过头了,没什么饥饿感了。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你逃出游戏后,我还会进入一把又一把游戏的吧?”陆岭南喝了口汤,咂巴着味说,
“当然记得。”我突然一阵难过,陆岭南当时说的是在没有我的游戏中,他死了活,活了死,找不到我,以及还有那句,“活下来就在须臾中等待,等待下一把游戏的开始。”我将这句说了出来,看向他。
陆岭南腮帮子鼓鼓,看到我看向他,急忙将口中的吃的吞咽下去,笑了笑,“须臾里没东西吃,要饿好久的。”
听到这话,我心脏微微一颤,鼻头一酸,想了想每把游戏里他吃到吃的在座位上小幅度晃悠身体的模样,就像维尼熊吃到蜂蜜似的,想到这我又笑了出来,眼前突地就模糊了,我背过脸去,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碗给我,我再给你装碗汤。”我起身,伸过手去拿他见了底的汤碗,“好,多给我捞点葱花。”他又开始晃悠起身子。
吃完饭后看了眼监控,还和之前一样,画面中除了游走的血包外,没有柯铭的影子,今天也奇怪的还没有进入隧道,‘已经是第四天了,不该这么安静的’,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疑惑,但我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没发生什么难道不好吗?
陆岭南打了个哈欠,推着我进了房间休息,我睡在沙发上,他躺在沙发下的地毯上,这沙发柔软好睡,没一会儿,我就昏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醒来,发现陆岭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起身来的,他的脑袋靠的我脑袋极近,呼吸安稳平和,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还在熟睡。我看到他眼睫微颤,皮肤白净得透亮,再看着他的嘴巴,想到那柔软的触感,一时间脸涨红。
我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他也只是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缩了回去,还是没醒,我小心翼翼坐起身来醒了醒神,回眸看了一眼王南迪睡的房间,又转回身来。
下一秒我猛地回头,王南迪的门竟然是敞开的,我心跳加速站起身来,快步往房间走去,里面空无一人,我心里暗自嘀咕‘不会吧……’,跑出房间环视一圈后,哪里还有王南迪的影子,她跑了。
正当我愣怔在原地时,陆岭南也醒了,他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看着我问,“怎么了?”
“王南迪跑了。”我说。
“你的手表呢?”陆岭南看着我此刻空空如也的手腕问道,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果然,手表也不见了。
我慌乱间来到操控台前打开监控,王南迪此时正出现在第十三号车厢里,血包林听予和顾明池在她的身边不时地探身试探着,王南迪手里拿着陆岭南给我的手表,冲他们扬着,惹得林听予和顾明池纷纷后退几步,“这手表是能驱赶怪物的吧?”我问陆岭南。
他伸了个懒腰,“只能驱赶低级的血包。”说完后,陆岭南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我也迎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还差两分钟整点……
“也就是说,这个手表对蜘蛛女是一点用都没有的是吗?”我后脊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陆岭南走到餐桌前,看着桌上给王南迪特意留的饭菜,一口未动。
“这家伙,不识好歹……”他用着我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两分钟后,这次的电子女声声音已然不似前几天那般带着笑意了,更像是对着即将死亡的猎物发出狂妄的哂笑,“各位旅客哈……青荣湾号列车即将进入隧道,咔……时长五分钟……请旅客们做好...哈...做好准备,倒计时5.哈.....咔....”
我就看着监控中的王南迪仓皇地选了个座位坐下,她闭上眼睛,将我的手表高高扬起,企图驱赶马上就要出现的蜘蛛女,果然,在下一秒,蜘蛛女冲破还没打开的自动门,刹那间玻璃碎片四处飞溅,蜘蛛嘴巴上的绒毛因为即将能获取到新鲜血液而亢奋地竖起,她脖颈间的那串眼珠子,此时正滴溜溜地转。
监控声音并没有开,我虽没有听见王南迪的惨叫声,但也觉得这阵阵惨叫徘徊于耳廓。
王南迪此时全身血液都像是被吸干了,四肢骨骼的外面仅仅只剩着一层皮,我看到蜘蛛女抬起触角小心地将她眼珠子从眼眶中挖出,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接着嵌入了自己脖颈间的项链中,一副崭新的眼珠子,像是玻璃珠般,正滴溜溜,滴溜溜地转着。
手表掉落在了座位地下,四分钟后,蜘蛛女消失,柯铭出现在了原地,他张大嘴巴,伸出细长细长不像是人的舌头,弯下腰去舔舐着地上漫溢的鲜血,接着像是获取了力量般,身体舒爽地抖动,活像是捕猎之后吃饱喝足的蜘蛛。
他开始和其他的血包们一起在车厢内游荡,我身体发着抖,不再去看监控画面。
“……我该多和她解释的。”我弯下腰,双手发颤,按在膝盖上,企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没有效果,我回忆着王南迪和我复盘时的样子,我以为她还能和我讨论,应该是信了我,可她明明眼底里是充满了恐惧的,我明明有发现的,为什么我没有多解释一些。
她怎么可能在见到身为NPC,甚至是整列青荣湾号列车的列车长出现救了我后,还相信我的话呢?这颠覆了她参加游戏以来的所有认知,我……我早就被她认定为是鬼了。
陆岭南走到我身边,抬手在我后背上安抚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阵钟声在此刻响起,‘——咚咚咚!——咚咚咚!’
“最后一天了,三三。”陆岭南话音刚落,言犹在耳之际,整整二十四面屏幕猝尔间全部亮起,我抬起头,看到了第十五号车厢那原本在熟睡的猪头人此时已经踏出睡眠舱,他双眼凹陷,猪嘴獠牙,滴滴口水从嘴中滴落在地,而他的一侧,此时也舱门大开的AG13正瑟缩着身体躲在舱内,不敢出来,猪头人抬手起落间,手中的长刀劈头盖脸对着AG13劈了下去,接着被劈成两半的尸体从睡眠舱内摔落在地,鲜血洗满了第十五号车厢……
而原本关闭着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八块监控屏幕此时也亮着光,第一面第二面是我们刚进入游戏时出现的那个列车站台,此时两个出入口冷风萧瑟,一个鬼影都没有;
第三面第四面是厨房间,全是不锈钢的台面与锅碗瓢盆,桌上放置着的是血淋淋被扒了皮的牛,我想到刚刚吃进肚子的番茄炖牛腩,一阵犯呕;
第五面的监控画面里,赫然是之前消失了的鹿头人温迪戈,此时的它也如猪头人一般,将不知道何时被它抓住的女列车员大卸八块,此时正弓着身子趴在地上撕咬着女列车员的残肢;
第六面第七面第八面全是结满了蛛丝的车厢,蛛丝里挂着大大小小密匝匝的卵袋,这一眼让我头皮发麻,小时候看过动物世界,还依稀记得蜘蛛每个卵袋内含卵少则几个,最多可达三千个,这蜘蛛女本就不是普通蜘蛛,她的卵袋里有多少蜘蛛,我想都不敢想,这些卵袋附在网上,明明没有风吹,却个个都在抖动……看样子是要破卵了!
“我靠……”我咬着后槽牙,看着监控屏幕里一个接一个爆开的卵袋,不计其数的小蜘蛛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时半霎间,三个车厢原本白如漫天雪的蛛丝都被这些新生的蜘蛛们所覆盖住,“啧,恶心。”陆岭南看着这些蜘蛛也浑身不自在,他走到入口处,探着脑袋看了眼电梯说,“蜘蛛最后会到这里的。”
他说的是真的,此时这些密密麻麻的小蜘蛛们已经来到了鹿头人温迪戈所在的车厢,这鹿头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这如海浪般汹涌的蜘蛛们袭满了全身,这些蜘蛛甚至钻进了温迪戈的皮肤里,鹿头人温迪戈全身的肌肤皮下,都鼓起了密密麻麻耸动不已的鼓包。
“这简直比死还难受。”我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这些蜘蛛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厨房间,桌上的牛只消了两秒就被啃噬得干干净净,不锈钢的台面上被踩踏出密匝匝的凹洞,可想而知这些蜘蛛聚集在一起的力量了。
“三三,解题吧。”陆岭南提醒着我。
我稳稳神,使自己冷静下来,“NX309。”我唤着任务派发员的名字,面前电子屏幕适时出现,NX309不带情绪的电子男声响起,“张先生,好久不见,青荣湾号列车的旅途,您还满意吗?”
“……满意。”我一阵无语,我满意个屁。
“好的,已经得到您的游戏反馈,那么张先生,您的答案是哪位玩家是鬼?”
“柯铭。”
“恭喜张先生,通关成功。”NX309声音刚落,就在此时,监控中第十六号车厢的尽头忽地出现了那预示着离开游戏的血色大门,它如神明般出现在那儿,四周溢着神圣的亮光。
而蜘蛛,它们又到了第一号车厢、第二号车厢、第三号车厢……游走在车厢内的血包林听予和顾明池都被啃食到连骨架都不剩,“快到我们这里了。”我回过身,正好与陆岭南对视上,他走上前来,双手怀抱住了我,他身体在发抖,他是不是也在害怕,我们俩犹如世界末日即将分开的眷侣般紧紧地抱在一起。
蜘蛛每经过一节车厢,就连带着那节车厢顶部的监控摄像头都断了信号,原本亮着光的监控画面此时正接二连三地关闭,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陆岭南牵着我的手,急促地按着电梯按钮,轿厢门开启关合的最后一秒,我看到监控已经只剩下四块还有画面了,也就是说,蜘蛛们快到第十二号车厢了。
来到第十六号车厢,轿厢门刚刚开了条缝就被陆岭南生硬地拉开,“快走,三三!”他牵着我的手在发抖,他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陆岭南……”我唤着他的名字,回握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前方已经传来了自动门被蜘蛛撞开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蜘蛛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第十五号车厢地上AG13的尸体只一瞬间就被卷席。
“三三,你该走了。”在整列列车崩塌前,陆岭南捧着我的脸,下一刻,柔软温热的亲吻落下。
我的心中下了一场大雪。
玻璃门被冲撞,碎片四溢掉落在地,刺耳的刮片声阵阵敲在耳畔,惹得我一阵强音耳鸣,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慌乱间我被陆岭南大力地推进了血色大门,进入门内后周遭的所有都慢慢爬上了一层白,而游戏世界中最后一幕映射在我的瞳孔中的,是密密麻麻的蜘蛛,以及消散在其中的,我爱人的脸。
意识涣然又重聚,我惊醒在仓库的沙发上,惊魂未定的我胸口起伏得厉害,等视线慢慢适应仓库里夜晚的光亮后,下一秒,我的眼泪断了线般地滴滴滑落。
那满目的蜘蛛、鹿头人温迪戈、眼眶空洞的柯铭、扬着手表求生的王南迪、短发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林听予、浴室内死状凄惨的顾明池,还有陆岭南最后给我的吻……所以画面都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飞速地闪现,我抬起双手发抖着捂住脸,眼泪从手指缝隙中渗出,顺着手臂滴答下落。
我站起身,打开了灯,四周静悄悄地只偶有虫鸣,我下意识地伸手掏了掏裤子口袋,“还在……”,我从口袋中把原本以为是发丝的棕红色绒毛团拿了出来,想来应该是那蜘蛛女身上的,我在行李箱中四处翻找,找到了个铁盒子,我将这团绒毛放在了里面,最后目光落在边柜上那副装裱着殷少爷字迹宣纸的画框上,我将这个铁盒放在了它下面的抽屉中。
这些都是我去了游戏中的证明与纪念。
半个月后,仓库里的家具都到齐了,这里才有了些家的模样。我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记号笔,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下面有我未来得及获取真相的疑点。第一点,是谁打开的鹿头人温迪戈的睡眠舱?第二点,是谁在第十六号车厢敲击墙壁引我往深处走去的?这两个问题时常徘徊在我的脑中,我想不出所以然来。我也依旧会在空闲时不断地在搜寻着和我有同样经历进入游戏的人,却总是石沉大海无人回应……裤子里带去游戏世界中的名片上晕染着血迹,我看着上面干涸掉的暗红色,攥在手里攥了很久,我暗自下定决心,下一把游戏一定要和其他的玩家试着一起跨进血色大门,说不定,大家真的可以一起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