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at 11小时前 38次点击
我和陆岭南对视了一眼,他冲我笑了笑,我便转过身去走远了几步,但依稀间我还是听到了些,这算卦的老先生接下来说的话我似乎是听懂了的,他说,“……混沌之外瞬息万变……你不该一次又一次……不好……”接着,便是什么都听不清。
临走前,老先生的视线掠过我看向陆岭南,他嘴里嘀嘀咕咕地道,“众生凡胎厌倦了日夜所见,都渴望有个了解,却有神固执地从天际坠落,求个没结果的事……可悲啊可笑。”
陆岭南却和没听见似的,他温和地牵起我的手,“走吧。”
此时道路长桌的尽头处爬上了一个人,他身姿挺拔,灰白色长发盘起在脑后,细细看就连眉毛都是淡了色的,他咳嗽了两声,刚刚还在吵吵闹闹的人群突然就静了下来。
“这人是谁?”陆岭南问了句,站在他身边的村民斜眼瞥了他,解释道,“村长。”
这长乐祭神村的村长轻咳了两声,之后说的都是一些几天后就要举办祭神活动,各家各户都要操忙起来一起办好这个活动,不要有一点差错,否则来年神明降罪没有人能逃脱得了……但在话末,这村长竟然提到了我们一行八人,他说,“咱们村子今年来了外乡人,作为东道主,当然是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而咱们村当属拜神最灵……各位村民,不要怠慢了咱们的客人。”
村长的话音刚落,四周的村民都默不作声地转过头来看向我们,他们面上的笑容消失,眼底里有一抹我探不清的神色,盯我的直发麻,人群中的张岩墨他们也被自己身边的村民盯着,一时间整个道路都静了下来,路两边的灯被风吹拂灭了大半,四周景色顿时暗下了许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声。
直到村长拍了下手,村民们盯着我们的视线才又转移,散场后,四周人声才又响起。
“……”我手心出了汗,原本以为热闹的集市不会发生什么事,但刚刚那一幕太过怪异,这些村民看着我们的表情让我想起昨夜离开庙宇时那位扫地老妇人的表情,都是看待死物般的漠然。
村民们快速离开了这条道路,仅剩这路中盖着红布的长桌,也是在等人都离开后,我才发现,这些村民一窝蜂从怀中掏出往长桌上摆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红果儿,而是一块又一块猪心,它们挤在一起,红彤彤地垂在桌上,红布四处皆是鲜血滴答,满地是早已干涸掉的血红色,刹那间,鼻间一阵阵血腥味袭来。
我们这些外乡人站在桌边瞠目结舌,两两对视后都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路边仅剩的那一半明灯被熄灭,顷刻之间,我们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有天边悬挂着的那弯明月照耀着冷漠惨光。
我们一行人基本是摸着黑跑回的院子,回房间前谁都没有说话,我反身关上门,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往上涌。
“我们在这里绝对不是做些木板上小任务那么简单。”我看着陆岭南说,“他们反反复复提到的几天后的祭神活动,不会是要拿我们当祭品吧?”
“很有可能,其实我一直在猜测,村民让我们去拜神像,是否是在做祭品的筛选?尤其是刚刚陈兰说的,我总觉得村民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只不过是在把选择权交给她自己内心去选择,如果她选择对了,拜了正确的好神像,那么就离祭品候选人又近了一步,而拜了坏神像,死了也就死了。”陆岭南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白天时拿的水煮蛋,剥好后递给了我一个,我摇了摇头,推还给了他。
我:“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活到最后可能还不是啥好事,这要是最后被当作祭品,不会也是要被掏心献给神明吧?”
我想起那长桌上一块又一块血红色的猪心,一阵反胃。
陆岭南把水煮蛋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咽下肚后问了我一句,“你还记得昨晚在庙宇里看到的那个男村民吗?”
“突然进来拜神说村长想了个好主意救了他的那个?”我想了想,说道。
“对,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陆岭南问。
“个子不高,走路有点跛脚,脸上好像还有个肉瘤。”我回忆了一番,当时只有红烛光,看得不太清晰。
“他腰间还系着围裙,裙上大片的暗色,有可能是杀猪宰羊的屠夫。”陆岭南说,“明天去街上的肉铺看看。”
我夸赞道:“你眼神好好啊,我都没观察这么仔细。”
陆岭南得意道:“我眼神当然好了,也不看看我看上的是谁。”
我:“……我谢谢你。”
入睡前,我想起今日算命老先生说的那番话,抬手揉了揉眉心,打趣着开口说道,“今天那个算命的,说得还挺准的。”
睡在外侧的陆岭南正侧着身子看自己左手上的金丝红绳,听我提起这,眼睫微颤,像是心头一抖,“准吗?听听罢了。”他说。
我偏过头看向他,“准啊,你看我原先过的岂不就是安稳祥和的日子,说起你的也是,虽然让我避开了,但其实我还是听到了一些的。”
算命先生说的他一次又一次,想来就是为了我一次又一次进入这游戏之中,不好吗?当然不好,每一把最后都会经历一遍我无法感受到的痛苦,哪里会好。
“但是他最后说的我不明白,神固执地从天际坠落,求个没结果的事,是什么意思?”
陆岭南轻笑着,闻言未答,只是抬手握住了我放在身侧的手,我的指尖微凉,触着他温热的掌心,心头都有些漾开。
许是夜深了,我眼皮上下抬合开始泛起睡意,模糊间,不知是我入了梦境还是什么,我听到耳边有两个声音响起,其中一个声音语调淡凉,高高在上地问道,“你觉得你赢了吗?”,而另一个声音,是那么熟悉,我皱着眉细想,脑海中却怎么都聚不起他的形象,蓦地,这个让我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他说,“赢又怎样,输又何妨,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输赢。”
顷刻之间,这梦境开始坍塌,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在我的睡梦里明明灭灭,最后,这男声哑着嗓子哭道,“……为他,我愿意坠落千千万万遍。”
“陆凌!”我陡然睁开双眼,大喊出了声,胸口大起大伏,心口处漫出足以让我覆没的苦楚,我的心中巨震。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梦中对话的意思,但感觉却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像是上辈子所发生过的事一样,一时间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下,落入耳廓。
陆岭南被我惊醒,他语调里是带着惺忪的困意,“做噩梦了?”他抬手拍了拍我,后将我往他身侧揽了揽,“我在这呢。”他低声细语地安慰着。
我抬手攥着他的衣角,静了好一会儿才又沉沉睡去。
翌日,窗外雷电交加,暴雨作倾盆之势淋下。
我刚从床上坐起,正准备穿鞋出去,就听见院子中传来几声尖叫声,我心头一惊,低头穿鞋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应该是有人死了。”已经穿戴好的陆岭南站起身来,他打开门,就见到院子中央那假山边,周庆明正跪在地上,头垂在干涸掉了的水池子里。
张岩墨和陈兰打着伞站在他的身边,而其他人都站在屋内门边,正紧张地在往院中张望。
我撑开伞和陆岭南走了过去,周庆明的死状很奇怪,整个身子像是泡了水一般地膨胀了许多,眼珠子更是往外凸起,他的鼻孔里甚至有一些青苔一样的绿色絮状物,正当我们不知如何是好时,大门被打开,驼背老人手里拿着两块写满了今日待做任务的木板走了进来,他的视线仅仅在周庆明身上落下了一秒,便又转移了过去,面上看不出任何惊诧,像是早就知道这事一样。
“各位,起挺早啊,挺好。”他放下手中的伞,冲我们招了招手,“愣着干什么?今天的任务啊,可繁重呢。”他话音刚落,原本杵在屋内的人都着急忙慌地撑伞走了出来。
我们聚在廊中,身后是跪在地上无人搬运的周庆明尸体,几位女生一直回头看,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发着抖,不知是因为这阴雨天冷的还是心里害怕得紧。
“昨天,你们八人中有一位没有拜神像,神明愤怒,便惩罚了他。”驼背老人咳嗽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而剩下的七个人中,拜了好神像的……”这驼背老人抬头颔首,嘴角扬起,笑意漫上下半张脸,“你,你,还有你。”他抬手指了指我、陆岭南还有陈兰。
“你们三位,今日可以从轻松任务中选择自己想做的事,而另外的四位……”驼背老人收回了笑容,“拜错了神像,神明可是有些生气的,就看你们今天能否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了,呐,这些任务中,自己挑挑吧。”驼背老人随手向空中扔出了一块木板,张岩墨赶忙接了过去,拜错了神像的章珈瑶、孔初昭还有赵欣雯也都连忙和他挤在一起,开始埋头看木板上的字。
冷风裹挟着势头渐大的雨丝,从虚掩着的门缝中往里窜着,一阵寒意侵身袭来,驼背老人斜眼看着他们,“你们的任务繁重,早点选好就早点去做吧,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可别忘了拜神像,要不然你们惹怒了神明,可是没人能替你们受惩罚的。”驼背老人话音刚落,张岩墨一行人便畏畏缩缩地撑起一边的伞,推开门跑了出去,那块木板被放置在冒着热气的早餐旁边,驼背老人走过去抬手将木板收进了怀中。
“你们三位,是先选择任务还是先吃饭?”驼背老人一改刚刚的冷漠面容,笑容又爬上嘴角,他笑嘻嘻地将另一块木板递给了我们,陆岭南接过来,我们三人凑在一起看了眼。
都是些算不上是任务的任务,什么给村庄路边的花浇水,这大雨天的还需要浇什么水,还有什么养精蓄锐,为祭神活动那天打好精神,这不就是让我们回屋睡大觉……我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随便选了下便将木板还给了驼背老人。
他接过木板,撑起一边的伞,“各位,明天再见。”他笑着退回了门边,转身离开了。
我们三个人坐下开始吃饭,“不知道他们选了什么任务,还挺好奇的。”陈兰抬起筷子夹了块馒头片,又问道,“你们一会儿干什么去?”
我想了想,回道,“准备出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些什么之前没发现的东西。”
“周庆明怎么办?就这么搁在院子里啊?”陈兰回头看了一眼周庆明的尸体,回头看着手中的馒头片蹙起了眉,接着放下了。
“他这模样,看上去像是淹死的。”我说,以前看过一些刑侦案件的纪录片,被推进海中的受害人捞上岸后,都是这般的样子,“淹死?这水池子里根本就没什么水,怎么会淹死?”陈兰挠了挠头。
“兴许是在外面的河里淹死的呢……”我说,“那谁把他搬回来的?”陈兰问。
我们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僵局,此时耳边只有豆大雨水打在周庆明后背上的厚重回音,还有陆岭南在一旁喝粥的吸溜声。
吃完饭后,陈兰跟着我们出了门,她走了没两步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村庄最右边那个庙你们去了吗?有没有什么发现?”
陆岭南摇头,先我一步回道,“没有,进不去。”
陈兰疑惑地问,“进不去?是门锁了还是什么?”
“门口有个人看着,不让进。”我接过话头和她解释着。
“这有什么,趁他不注意进去呗,那庙肯定是值得一去的地方,你们想啊,这村庄以拜神为第一要务,而这庙里面供奉的不就是神,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陈兰提议道。
“不了,我俩的样子庙门口的人见过,眼熟,要不你自己去吧,兴许能让你溜进去。”我拒绝道。
“那好吧,那我去了,一会儿见。”陈兰点头应下,和我们道了别。
在她走后,陆岭南停在了路中央,他看着远方细细想了一会儿说道,“昨天好像有看到肉铺,应该是在当铺的隔壁。”
这时,村庄尽头处的道路上有一个没有打伞的人影跑过,“是不是张岩墨?”我说,这人一闪而过,但身上衣服的穿着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任务,伞都没有打。”我琢磨了一番,又说道,“虽然他们四个人拜错了神像,但竟然都没有死,难道说拜错神像并不会触发死亡条件?那如果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拜神像,就算拜错了,尽力去完成任务不就好了?”
陆岭南摇头,目光深远地说,“没那么简单,他们之中肯定有人领到了完成不了的任务。”
我:“完成不了的任务?”
陆岭南:“比如让我一夜十次。”
我:“……”
他又转念一想:“其实努努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闭嘴吧你。”
天色阴沉,雨水不见小,我和陆岭南各自执着伞把,循着记忆中的店铺往前寻去。
路两旁葳蕤的树木被风吹刮得四处摇摆,我沿着伞的边缘抬眼望去,头顶的云团成片低垂,犹如压在心头一般,一时之间倍感压抑。
经过当铺,当铺老板正站在门外收布幌子,他的小儿子站在厅内跨着小木马在一前一后地晃着,我上前打了声招呼,“老板,问你个事!”
这小男孩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看到是我和陆岭南后,欢快地从厅内跑了出来,“叔叔!”他唤了声,往陆岭南身边跑去,“嗬,我儿子还挺喜欢他。”当铺老板望了一眼蹲下身来和自己儿子说话的陆岭南,后又收回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你要问啥赶紧问。”
我忙点头,开口道:“老板,想问下您家隔壁是肉铺吗?你们村子有几家卖肉的啊?”
当铺老板闻言,皱了皱眉,似是不知道我问这个做什么,“隔壁就是,就他一家卖肉的。”
他抬手往隔壁一指,还未等我道谢,便冲着不远处的儿子喊了声,“快回来,我要关门了。”
我和陆岭南两人站在肉铺的铺子前,这门口的木架子上横着一块经年累月被猪血浸透的案板,但这阴木案子上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有,我抬手往上蹭了下,用指尖搓了搓,没有血迹,看样子是有一阵子没有摆肉上摊了。
“昨天来的时候也没见到这家开门。”我想起昨日,这肉铺就是关着门的。
“敲门试试。”陆岭南收起伞,抖了抖雨水,将伞反手放在了身后,他抬步走到门前,三下为一叩,叩了两次,无人应答。
“没人在?”我问。
陆岭南离得近些,从门缝里往内屋瞧了一眼,屋内有一烛光一闪而过。
“有人。”他小声地回。
“你让让。”我示意他往边站站,“你好,老板,村长派我来问点事情。”我抬手攥拳敲了敲门板,“急事,耽误不得!”
屋里的人一听到是村长的名号,果然没几秒钟,这烛光就慢慢地往门前聚来,接着,门被打开了。
是一位穿着打扮很素净的老年妇人,她右手拿着根蜡烛,往我俩面容前照了照,“二位,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哑着声音问。
我看她这个年纪,说不定是那天晚上在庙里见到的男人的妈妈,便开口问道,“您儿子在吗?有些事想问问他。”
她听到这话,脚步停下,似是不太确定是否要把我们两位陌生人请进屋,“是要紧事。”我又忙不迭地跟了一句。
她这才又回过神,点头示意我们可以进来,便领着我们往屋内走去。
这屋内一片漆黑,只有老妇人手里的蜡烛亮着一丝幽幽的光,在这昏黄的光亮中,我看到堂前的天花板上还悬挂着几只被劈了一半的猪身,这些白花花血淋淋的大肉块被冷风吹得在半空打晃。
在老妇人前脚刚踏进后屋客厅时,天边打了一道泛着蓝光的闪电,下一秒,客厅中央那一口朱砂上漆的棺材赫然出现在我的眼眸中,连带着一起映入眼帘的是正桌上那张遗照,遗照中的人就是那夜我和陆岭南在庙宇中见到的脸上有个肉瘤的男人。
‘去世了??’我心头一惊,扭头看向陆岭南,凑近他耳边小声地嘀咕道,“前天晚上我们还看到过他,怎么今天都躺棺材里了?”
陆岭南冲我略微摆了下手,示意我先看看,再见机行事。
他看向一边正在点燃房间四角蜡烛的老妇人,开口道,“放了有几天了吧。”
蜡烛点上后,房间才堪堪有了些光亮,这老妇人眼白浑浊,没有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而是说,“有一阵子了,你们到底要问什么事?”
“村长说了,这事只能和他说,不能告诉外人。”陆岭南也未回答她的话茬,瞎编了个理由回道。
我环视了一眼屋内,看向陆岭南,眼神示意我们可能这次走空了,陆岭南倒是接着又问,“说了是急事等不得,怎么还不让我们见他?”
这老妇人听到这话,再三又琢磨着看了我们一眼,才叹了口气说,“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