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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乐山的风,向来带点四川特有的湿润与麻辣。日头西斜,将诸葛亮那尊巨大石雕的身影长长地拖在草坪上,像泼洒开的绿墨。
丞相身居高处,右手托着那篇字字泣血的《出师表》,衣袂被无形的风鼓起,和汉字旗一道猎猎作响。下方,蜀中健儿阵列森严,雕像面容凝固着肃杀与恭听的神情,一切都在厚重壁雕里深睡,静得能听见山间归鸟进巢。
突然,一阵浓烈的酒味,裹挟着山野草木的清香,突兀地弥漫开来。游仙李意期,顶个歪歪斜斜的发髻,脸颊红得像抹了胭脂,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冷源洞方向出来散酒气。他腰间硕大的酒葫芦随着步伐咣当作响,当他浑浊的醉眼扫过那堵沉默的墙壁时,嘴角又挂上正酝酿搞恶作剧的顽童笑容。
“嗝!”他响亮地打了个酒嗝,喷出的酒气熏得近处几株野草都蔫了。“诸葛孔明啊诸葛孔明,大梦谁先觉呢?嘿嘿…今日咱老李高兴,就让你和你的兵娃娃们,觉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嘿嘿怪笑着,伸出刚扯过烧鸡的油腻手指,指尖拿捏一缕似有若无、凡人难见的仙气。对着巨大的墙雕,念念有词地凌空极其随意一戳。
“嗡,嗡,啪…!”
一声低沉得能撼动美梦的闷响猝然炸开,仿佛沉睡千年的巨石翻了个身。整座山壁似乎都跟着那声闷响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片令人心紧的“喀啦啦”碎裂声,像连绵不绝的冰层破裂,密集地从雕像各处爆开。石粉唰唰飞落,像在下一场灰色的雪。
高处,诸葛亮那尊石像的头颅猛地一抬,石屑如落叶般从他僵硬的下颌、紧闭的眼睑上崩落。那双由最坚硬青冈石精琢的眼睛,缓缓睁开。那不像石头应有的空洞,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略带悲壮的情愫。
石像脸上还挂着沉淀千年的疲惫,被强行唤醒的惊愕;如冬眠的蛇被丢进了沸水。紧接着,那惊愕深处,一点幽深的、仿佛能洞穿时空的亮光猛地燃起。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志,瞬间压倒了所有茫然。
他那只高托的右手,石质的关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极其缓慢地,却又是无比坚定地,向上抬起了寸许。手中那卷《出师表》,仿若有了千钧之重,又像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连接那个未尽之梦的绳索。
下方阵列里,死寂被更刺耳的“嘎吱”声打破。前排一个执戟军士石雕的手臂,猛地一抖,石戟的尖端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一个弓手石像僵硬地扭转脖颈,颈项间石粉如散花般溅出。
数不清的石眼珠在短暂杂乱后,齐刷刷地转动起来。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周围同样“活”过来的同袍。继而带着某种被强行灌注、刻进骨血里的本能;艰难地、一寸寸向上抬起,最终聚焦在高处那个身影上。
巨大石像终于完成了抬手动作,那只石臂似乎挣脱了所有束缚。带着一种开山裂石般的沉重感,高高扬起。宽大石袖被这动作带起的劲风鼓荡,发出短促的“呼啦”一声响,好似战旗陡然展开。
这声响仿若一道熟悉的号令,下方所有刚刚还在挣扎扭动的石像士兵,动作瞬间定格。所有石质的头颅保持着仰望的姿势,整个山壁陷入一种诡异至极的寂静。只有山风呼啸着穿过石像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那尊石像隆起的喉结部位,石块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生锈的机关在强行磨合。随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并非血肉之躯发出的洪亮,而是带着山岩摩擦的粗粝质感。如两块沉重的花岗岩在相互挤压,每个音节都准确地砸在下方队列士兵的心头。也砸在寂静的山谷里,激起低亢的回响。
“汉贼不两立…” 这第一句,像是从时间深处艰难地挤出,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沉郁和某种不容置疑的宣言。声音在山壁间碰撞,回声层层叠叠,更添了几分金石交击般的铿锵与悲壮。
紧接着,那声音猛地拔高、炸裂,如惊雷滚过崖壁。石像胸膛剧烈起伏,震落一片片碎石:“曹阿瞒,坐拥中原膏腴之地。” 石质手指猛地指向北方,关节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吧”声,仿佛要刺破这无形屏障。
“曹贼仓里的白米堆成了山,府库的金银压塌了地,那都是咱们大汉的民脂民膏啊。更是刘氏皇族的血,是你们父兄祖辈的汗。” 每一个字都像重实的石锤,狠狠砸在下方士兵的意识深处。
短暂的停顿,诸葛亮的头微微转动,那双石眼扫过下方阵列。目光似乎带着能穿透石壳的魔力,直接灼烧士兵们被禁锢的灵魂。声音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极具煽动力的沙哑,仿佛魔鬼在耳边低语:“打过去。”
他手臂猛地上挥,带起一股劲风,“去打开曹贼的粮仓,白花花的大米,任你们扛。黄澄澄的金饼,任你们拿。他铜雀台里藏着的寡妇婆姨们,个个都赛过天仙。谁抢到,就是谁的。那是你们该得的。现在,用你们手中的刀枪去取,用你们的血勇去换。”
这赤裸裸的、如土匪分赃般的许诺,像滚烫的油泼进冷水。阵列前排,一个个年轻的石像士兵,脸颊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石质棱角。他的石质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喉结部位的石块发出“咯咯”的轻响,那僵硬的石雕面孔上,竟隐隐透出一种病态的、兴奋的、强烈渴望的红晕。
他旁边一个稍胖的士兵,石头的嘴角似乎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口水的石屑从他下颌滴落。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和无数的美娇娘。
“怕什么?” 石像的声音陡然又拔高了一个调门。似利剑出鞘,带着斩断一切犹疑的决绝,“你们的背后,是大汉,是朝廷,是你们的丞相我。” 那只高举的手臂重重拍在石雕的胸膛上,发出“砰砰砰”声,震得山壁嗡嗡作响。
“你们的父母婆姨娃娃,朝廷养了。”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有田种,有屋住,娃儿读书识字,朝廷出钱出力。病了,官家的医官随叫随到。老了挥不动刀枪了,朝廷禄米养你到入土。五险一金,一样不缺。
生是大汉的兵,死是大汉的鬼,生生死死,朝廷管到底。你们只管…” 石像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山谷的气流仿佛都被他抽空,然后那积蓄了所有力量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般炸裂:“往前冲…”
这“冲”字的尾音尚未在山谷中完全消散,石像陡然变招。那威严宏大的声音瞬间消失,像被利刃切断。取而代之的,是种低沉到近乎耳语的沙哑,像最亲密的老友在分享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那巨大的石质头颅微微前倾,嘴角甚至极其诡异地向上弯起个微妙的弧度。带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狡黠:“想想看,兄弟们…” 这声“兄弟们”叫得极其亲昵自然,完全褪去了丞相的威仪。
“我们这趟打过去,把曹阿瞒那老贼,揍得满地找牙。揍得他亲儿子曹丕、曹植,站面前都认不得那是亲爹。认贼作父?不,让他们认贼作不了父。那场面,解不解气?痛不痛快?
想想他老曹家哭爹喊娘的熊样,你们的名字,将永刻在洛阳的城门楼上。你们子孙,将世世代代指着你们的名字说:看,那就是跟着诸葛丞相,把曹贼打得连亲儿子都不认得的父辈英雄。”
这极具画面感的、带着黑色幽默的侮辱性描述,像投入滚油的火星。阵列中,那些被“金银财宝”、“寡妇婆姨”和“五险一金”撩拨得心痒难耐的年轻士兵们,此刻彻底沸腾了。
粗重的像风箱拉动般的喘息声,从石质的胸腔里爆发出来,汇成一片压抑的轰鸣。他们的石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燃烧着狂热的火焰。前排那个年轻士兵猛地一跺脚,脚下岩石竟被踏出几道细密裂纹,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紧紧攥着石矛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整个阵列,像一座被膨胀到极致、即将喷发的火山,狂热的情绪在强壮的石躯内疯狂冲撞,寻找能爆发的出口。
然而,在这片被点燃的狂热海洋里,并非所有礁石都随之熔化。
阵列中段靠后位置,一个看起来像久经杀阵的老兵静静地伫立。他的一条手臂明显短了一截,那是石雕刻意塑造的“断指”痕迹。他脸上没有狂热,没有激动,只有一片近乎死水的冷漠。
他用那仅存的、还算完好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搓捻着那根象征性的断指部位,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真实的痛楚。石屑随着他的动作点点落下,在他脚下积了一小堆灰白。
在他旁边,另一个瘦高士兵,眼神空洞地越过狂热的前排同袍,直勾勾地盯着崖边一丛在风中摇曳的、不知名的野草。几只小黑蚂蚁,正沿着草茎艰难地向上爬。他的视线就随着几只蚂蚁移动,仿佛那微不足道的爬行,才是这惊天动地场面里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那麻木的神情,仿佛周遭的一切呐喊、承诺、狂热,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被无形的线拴在这里的一具石偶。
更靠后些,一个身形敦实的士兵石像,微微低着头,石质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塌陷着。他藏在石制臂甲后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当诸葛亮吼出那句“打得他亲儿子都认不得”时,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与无可奈何的顺从,如被赶上屠宰场的羔羊,无力挣扎,只能认命。
高处,诸葛亮那双敏锐的眼睛,似最精准的探针,将下方这众生百态尽收眼底。那狂热像奔腾的火焰、麻木如冰凉的岩石、恐惧似瑟瑟的秋草;一切都清晰地映在他睿智的瞳孔深处。
他脸上慷慨激昂、悲天悯人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个肩负兴复汉室重任、为士卒谋万世的丞相。然而,在那妖智瞳孔的最深处,无人察觉的幽微之处;一丝极其锐利、冰冷的光芒,像寒潭下的刀锋,一闪而逝。
那不是对众生的悲悯,而是棋手审视棋子的冷静,是赌徒压下全部筹码前的决绝。他需要这股狂热,无论它源自贪婪、盲从还是别无选择。这浩浩荡荡的热血洪流,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必须指向北方,指向那个他魂牵梦萦、刘备至死未能踏足的中原。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孔明的声音再次拔高,似穿云裂石的号角,带着一种终结所有杂念的绝对意志,轰然压下,“成败之机,在此一举,大汉的儿郎们—!”
那粗粝沉重的手臂猛地挥向前方,所指之处,正是北方所在。那边是沉睡的都市和连绵的远山,在暮色中似蛰伏的巨兽。
“杀—”
这一个字,不再仅仅是声音,而是一道无形的、裹挟着狂热意志的冲击波。
“嗷…”
“抢钱,抢粮,抢婆姨…”
“杀光曹贼…”
下方阵列中,那些早已被煽动得血脉偾张、理智尽失的兵士们,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激越的嘶吼瞬间破开了山谷的寂静,汇成一片混乱而恐怖的声浪。
前排那个年轻士兵,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咆哮,第一个猛地撞开身前的石像同袍,高举着石矛,如一头发狂的蛮牛,朝着诸葛亮手臂所指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埋头冲去。
“冲啊,为了丞相!” 另一个石像士兵嘶喊着,紧随其后。
“金银财宝就在前面!” 又一个石像士兵发出贪婪的嚎叫。
像被一波波无形巨浪推动,整个石像方阵瞬间失去了所有队形和理智。坚硬的石足踏在山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巨响,感觉整座富乐山都在脚下颤抖。
灰尘弥漫,碎石飞溅。他们互相推挤着,践踏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集结成一股具有强毁灭性的、由石头构成的洪流,疯狂地涌向石壁外。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冲。向着丞相指引的方向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在这股盲目的、失控的队伍最后方,那个一直冷漠地搓捻着“断指”的老兵石像,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他脸上那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是浓浓的讥诮。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卷入这疯狂的漩涡前一刻,他微微侧过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朝着高处那个依旧保持着挥手指引姿态、如同神祇般的巨大石像,喉咙里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吐出一个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带着无尽疲惫与洞穿世事的嘲弄声音:
“丞相…”
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这回…又许我们…多少亩…安家田啊?”
那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冲锋嘶吼和沉闷的石足践踏声中,轻得如投入惊涛骇浪的一粒微尘。
高处,山风依旧凛冽。诸葛亮那巨大的石像,手臂坚定地指向北方,凝固成一个永恒冲锋的象征。石雕的面容在暮色中显得无比肃穆、悲壮。那紧抿的石唇,微蹙的石眉,每一道线条都诉说着责任、担当与未竟的宏愿。只有山风呜咽着,卷起地上被疯狂脚步碾得粉碎的、不知何时从石像手中飘落的《出师表》石屑碎片;打着旋,隐入暮霭之中。
石壁边缘,冲在最前面的石像士兵已然收势不住,如同下饺子般,带着狂热的嘶吼和厚重的闷响,接二连三地坠入幽暗之中。
山道旁,罪魁祸首李意期早已酒醒了大半。他斜倚在一块大石上,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由他亲手导演的、盛大而荒诞的冲锋闹剧。当看到那些石像士兵前赴后继、毫不犹豫地冲向石壁外时,他那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十足顽童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容。
“啧啧啧,”他咂了咂嘴,顺手又灌了一口葫芦里的透瓶香,辛辣液体顺着嘴角流下。“诸葛孔明啊诸葛孔明,你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石头都能哄得跳崖,厉害,真他娘的厉害。分田分地抢婆姨;嘿嘿…画饼充饥的本事,天上地下,你算头一份。”
他晃了晃酒葫芦,听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酒水晃荡的声音,又看了看石壁边仍在不断减少的石像队列。嘿嘿低笑几声,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为一缕带着酒气的青烟,彻底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之中。
山谷里,只剩下坚硬的石足践踏声、疯狂的呐喊声、以及石像坠壁时那沉闷得令人心颤的撞击声,在暮色的富乐山中回荡、碰撞,久久不息。
那最后排的老兵石像,在坠下石壁前最后一瞬,浑浊石眼中映着高处那尊依旧“伟岸”的身影,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神色,似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微波,最终被下坠的黑暗彻底吞没。
鸡鸣时分,所有出走的军士又像倒带似的回归墙雕,各居各位。诸葛亮手托《出师表》,依然振臂高呼,只是石雕心里还在嘀嘀咕咕臭李意期打扰了他的大梦。
歌曲'精忠报国 - 三少爷的剑 主题曲'的歌词
精忠报国 - 三少爷的剑 主题曲 - 屠洪刚
词:陈涛
曲:张宏光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旗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 谁能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旗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 谁能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这个没东汉工业革命好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