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梦入江南烟雨醉红尘 3天前 67次点击
夜色深沉,吴老三家的客厅里一阵沉默,烟雾缭绕夹杂着轻微的咳嗽声,窒息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弟兄仨商量如何赡养老人。
“大哥,你说该咋办?”吴老三转头问吴老大,说着又斜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吴老太——他们的亲妈。
“能咋办?”吴老大双臂抱在胸前沉着脸,“老三你也是,咱妈给你带大孩子就不管了?就想着把她往外推?”
吴老二一直坐在沙发上品茶,不说话,也不发问。
吴老三不乐意:“大哥,你不能这么说,你和二哥家的孩子那个不是咱妈带大的?你家三个,二哥家两个,妈那时快能开一个托班了,我可都记着呢。”
“你看看这村里的老人谁不给儿子看孩子?这是应该的。”吴老二这时插话了。
“是啊,我在家最小,咱妈给我看孩子难道不行吗?现在她都已经70多了,腿不好腰也不好,为啥要让我一个人管?”
吴老三连连发问。
“好了,我没说不管。以后就轮着住轮着吃吧,一家一个月。”吴老大一锤定音。
自始至终,吴老太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墙角,一声不吭。
她中年时是山村里出了名的母老虎,这是邻居们给她取的外号,说她既能干,在全家说话又有威信。
那时,看老大家和老二家五个孩子,老大老二和媳妇都去外地打工,把孩子留给她。
地里农活不忙时,老伴一人上地里干活,她照看着孩子,农忙时还要去帮着收秋收麦子,但她从没喊过累。
邻居马妮羡慕地对她说:“你干劲这么大,将来养老三个孩子肯定比谁都欢。”
“那当然。”
吴老太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吃了秤砣般笃定,觉得自己对儿子付出越多,儿子将来就会越孝顺她。
她还有一个女儿,那时刚出嫁。老三在小县城上学。
这里的人比较重男轻女,出嫁的女儿基本就和娘家没啥关联了。
不分家产也不赡养父母。
一晃日子过的飞快。
老伴走了。
三个儿子又有了下一代。吴老太有次摔了一跤落下毛病,走路有点跛,。腰也不太好,做饭也成了问题。她和老三住一个院子。老三媳妇三天两头掉脸色,她才找来三个儿子商量对策。
看着三个儿子唇枪舌战,吴老太隐隐作痛,不知自己的养老之路会出什么状况。
吴老大家住的是自建二层楼。老大媳妇说她住楼房不方便,安排她住地下室。
“我住哪里都行。”
吴老太急忙表态。她没多高要求,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自从来到老大家,老大媳妇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吴老太自觉没趣,有时看见地脏了就挪着碎步慢慢扫扫;看见买回来菜,就主动帮着摘菜。
老大媳妇的脸色才缓和一点,吃饭的时候会喊一句:吃饭了。吴老太就到一楼的客厅吃饭。
桌上摆着四个菜,有荤有素有热菜有凉菜。
吴老太吃不得凉菜,只吃面前一盘粉条白菜。
“老奶奶,你吃排骨。”
吴老大的孙子上小学三年级,他看着吴老太一脸不解,“这个排骨挺烂的,你能吃。”
吴老太虽然腿脚不好腰不好,但她牙口好。
闻着喷香四溢的排骨香气,吴老太也想吃一口,迟疑着伸出筷子。
不料,老大媳妇猛地把盘子往一边推了推,横了孙子一眼:“你这孩子,你老奶奶牙口不好,噎着她咋办?”
孩子做了个鬼脸不吭声。
吴老大全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吴老太看着儿媳的脸色,再也吃不下饭,借口吃饱离开了。
她心里似有一团火,汹涌彭拜,无处发泄。
可望见桌上老伴的遗照时,她一下子释然了。
老伴两年前过世,临走时说最放心不下她,她的脾气太大。
她对着老伴的遗照喃喃道:“我让你放心,现在不比以前,不中用了。不能像年轻时那样,以后要看着儿子儿媳的脸色过日子,我能不说就不说。”
吴老太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能干的活绝不偷懒;没人问绝不多说一句。
就这样,在老大家期期艾艾过了一个月,轮到了老二家。
老二家住的是一个东西厢房都有的环绕正房的大院子。
西厢房放着农具及一些杂物,东厢房是客房。
老二拿不准让吴老太住哪里。
老二媳妇一努嘴:“我收拾一下,住那里吧,省得每天爬上爬下不方便。在老大家不是还住地下室吗?”
老二看看那个西厢房杂物间,没吱声。
“妈,收拾好了,你住这里。”
老二媳妇开口说话满脸笑容,“这间房没有门台,上下方便。”
吴老太看看逼仄的杂物间,一股心酸,讷讷说:“我住哪里都行。”
老二和媳妇回了正房。
吴老二望着媳妇长叹口气:“哎,这会儿我妈知道一家一家轮着住了。当年我这老二可是二门上的门神——爹妈不疼。”
“老大干活多,每年新衣服紧着他穿,老三上学要穿的像点样子。唯独我,过年穿着大哥穿小的衣服,后来还是邻居马妮说才给我扯了一身新衣服。”
老二媳妇会心一笑:“老大家放着那么多地方让她住地下室,咱们还让她见光了呢。现在她在咱家,想咋办还不由得你?”
吴老二心眼多。
他瞪了媳妇一眼:“我能咋办,她是我妈,该咋孝敬咋孝敬。”
每天做好饭,不用吴老太过去吃,吴老二就给她端过来了。
一碗饭,一小蝶菜,雷打不动。
每次吃完饭老二嘱咐她不用送,他自己过来端走。
老二家的房子别看是平房,但台阶高。
一日,吴老太看老二没过来,就自己上去。走到门口就听见杯光交错声,她走进屋,发现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
欢声笑语中,没人发现她。
吴老太悄悄把碗放在门口,又回了杂物间。
她隐隐盼着在老二家的日子赶紧到头,还是想回到老三那里。
毕竟,她自打嫁进吴家就一直住在那个家,对老三家有一份深深的怀念。只不过老三结婚时又重新翻盖了房子。
一个月,又在隐隐作痛的日子里乱哄哄过去,终于回到了原来的家——吴老三那里。
“哟,妈,你回来正好,我那里一堆碗筷还没洗呢。”老三媳妇笑着说。
她现在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说她孝不孝顺了。
有大嫂二嫂打样,她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做的还算不错呢。
吴老太回到自己家,心里踏实,比以往精神头也好,搬个小板凳坐下把碗筷洗了。
老三媳妇有点懒。吴老太想,只要自己勤快点,在这里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她啥活也干。
做饭、扫地、收晾衣物,反正是力所能及的活都是自己动手做。
老三媳妇每次都是笑意盈盈。
可毕竟年龄大了,吴老太终于劳累过度,躺倒床上。
吴老三媳妇阴阳怪气:“妈,你想歇着,也不用装病呀,给我说一声不就行了!”
吴老太气得手发抖,说不出话来。
后来,还是女儿得到消息,陪她去看病才挺过来。
日子周而复始,二月份过完,三月一号早上,吴老三把吴老太送到大哥家门口,给大哥打了个电话就走了。
吴老太在门外等着。
三月的天,春寒料峭,吴老太站的时间长了,腰腿都受不了。
正踌躇间,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妈,你在老三家只住了28天,我有点事,你先过去他那里呆两天,我过去接你。”
老大说着骑上电车出去,把门也带上了锁。
吴老太冻的瑟瑟发抖,不得已转身又上老三家。
可叫了半天就是没人开门。
恰好,吴老二送孙子上学看见她,吴老太急忙喊:“老二,你给我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吴老二冲她摆摆手:“我还要赶紧送孩子上学,一会儿迟到了。”说着加足油门没了影。
中午,她没吃饭。
好心的马妮把她领到自己家,吃了饭。
“老嫂子,你咋现在活的这么憋屈呀?”马妮惋惜,“想当年你可是只母老虎呀。现在学会看着儿子儿媳的脸色过日子了?”
吴老太没说话。
她用马妮的手机给老大老三打电话。可两个儿子众口一词让她去对方家住。
没办法,吴老太想到了女儿。
天傍晚,吴老太被女儿接到家。
想起自己有三个儿子竟落到这步田地,吴老太不由得红了眼眶。
“妈,都怨你,当初娇这个宠那个,把自己熬成一把老骨头,没招了吧?实在不愿意你就住我这里。”
女儿看着她叹口气。
“我不麻烦你。”吴老太沉吟良久说,“我住养老院也比住他们家强的多,至少不用看他们脸色。一家给我一千元,我想好了。”
“没人那么痛快给你掏钱。”女儿悠悠道。
自从吴老太住进女儿家,从没有一个人打过电话问一声。
“我告他们。”吴老太当年的母老虎气魄又上来了。
女儿秋叶没吭声。
吴老太果真让秋叶给她找了人,把三个儿子都告了。
听说被母亲告了,三个儿子不约而同找秋叶问罪。
“都是你,明知道妈要干啥,为啥不阻止她?你还有点兄妹情谊吗?”
秋叶冷冷地:“要是没有妈,哪来的兄妹?”
小山村人口不多,这一状亲子案引起了轩然大波,传的沸沸扬扬。
兄弟三个搁不住脸面,跑来秋叶家接吴老太回家。
提前一天,秋叶把老公大桥叫回来了。
大桥领着几个人搞建筑,离家不远。
这一天,大桥整了一桌菜招待吴家哥仨。
他端起酒杯一一敬过几人意味深长:“哥,按说咱岁数差不了几岁,不知道你们想过以后晚年怎么过?”
“能咋过?靠儿女呗。”吴老大随口说。
“你俩都好,有儿有女。可我呢,就一个男孩,嗨。”吴老三长叹一口气。
老二还是不做声。
大桥又端起酒杯给哥仨碰杯,真诚地说:“要我看,不管孩子多与少,有一个孝顺的就好。不是我夸自己,你看我妈就我一个孩子,她现在多乐呵!”
大桥妈自己卧室装了个电视,正跟着电视里的节目手舞足蹈。
三个人默不作声。
临走时,大桥又一次语重心长:“哥,你们年龄越来越大,也有妈这一天,要注意身体啊。”
三个人心里各自翻滚,琢磨着大桥那些话。
儿子们明显比以前好了不少,但吴老太心里却像落下一道伤疤。
过去的事情毕竟发生过。
它就像一个人挨过子弹还冒着血,只不过她在极力捂住伤口自己舔。
她不奢求太多,唯一盼望的是每个人尽责而已!
一凡说,每个做父母的都尽己所能把所有给了自己的儿女,都希望有一个幸福的晚年生活。
但是,养儿防老能不能实现,要看各自的家庭情况及孩子的孝心。有的没时间;有的没精力,各有各的不方便,各有各的小算盘。
但是诸不知,当年父母养大他们也是千辛万苦。不知对于老年的父母,他们能付出当年父母对于他们的几千分之一?
这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想必难不倒任何人,但真正做起来却是太难。
想想自己眼下,老年之路是每个人早晚必经之路。但愿未来可期,人人万世师表,不要活成那个讨厌的自己!
刚点进来,听成憋屈老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