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金粟:妒火焚尽少年情,富贵贫贱皆成空》

6 梦入江南烟雨醉红尘 4小时前 27次点击

清乾隆年间,浙西天目山脚下有个柳溪村,村里最穷的两户人家紧挨着,一户姓周,一户姓苏。周家的周青竹和苏家的苏金粟同岁,都是靠挖笋、采山货过活的孩子,自小光着脚在竹林里跑,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那年头山里收成薄,两家常常揭不开锅。有回寒冬腊月,两人在山坳里发现一窝野鸡蛋,总共五个。周青竹把最大的三个塞给苏金粟,说:“你娘怀着弟弟,得补补。”苏金粟攥着鸡蛋不肯动,非要分两个给周青竹:“你爹腿断了躺床上,更需要。”最后两人蹲在雪地里,把鸡蛋煮了分着吃,连蛋壳里的余温都舔得干净。谁也没料到,二十年后,这份穷日子里熬出的情分,会变成淬了毒的刀。

周青竹性子稳,手里攥着两个铜板都要琢磨半天怎么花;苏金粟却活络,见人三分笑,眼里总透着股想往上闯的劲儿。十六岁那年,镇上绸缎庄的王掌柜要招个学徒,管吃管住还能学手艺。两人都去了,王掌柜看着眼前两个瘦得像竹竿的少年,犹豫半晌问:“你们谁想留下来?”

苏金粟抢先一步跪下,磕了个响头:“掌柜的,我能熬夜记账,能跑遍十里八乡送货,您留下我,我定能给您赚大钱!”周青竹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角,半晌才低声说:“我……我娘身子弱,我得常回村看她。”王掌柜叹了口气,最终选了苏金粟。

那天苏金粟临走前,塞给周青竹一个布包,里面是五个白面馒头——那是他从绸缎庄后厨偷偷攒的。“青竹,等我混出模样,就回来拉你一把。”周青竹攥着馒头,看着苏金粟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眼眶热得发疼。

往后几年,周青竹留在村里,守着爹娘的几亩薄田,农闲时就上山挖笋、砍竹子编竹筐。他手巧,编的竹筐又结实又好看,渐渐有了些名气,攒下的钱也够盖两间土坯房。只是他心里总记着苏金粟的话,时常往镇上跑,想打听点消息,却总听说苏金粟跟着王掌柜去了杭州,再没回来过。

直到五年后,柳溪村来了个穿绸缎、骑高头大马的人,身后跟着四个挑着礼盒的随从。村里人围过来看热闹,才认出那人是苏金粟。他比从前胖了些,脸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见了周青竹,立刻笑着迎上来,拉着他的手说:“青竹,我可算找着你了!”

原来苏金粟在杭州帮王掌柜打理生意,后来王掌柜无后,便把绸缎庄交给了他。如今他在杭州有三间铺子,还开了家茶叶行,已是响当当的苏老板。这次回来,一是给村里修条路,二是想拉周青竹一起做买卖。

“青竹,你跟我去杭州,我教你管账、进货,不出三年,保你也能盖大瓦房。”苏金粟拍着周青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诚恳。周青竹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竹筐:“金粟,我爹娘年纪大了,离不开人,这竹子我也编惯了,不去了。”

苏金粟没再劝,只是临走前给周青竹留了五十两银子,又帮他把土坯房翻修成了砖瓦房。村里人都羡慕周青竹有个好兄弟,周青竹也觉得,就算走的路不一样,这份情分还在。

可人心这东西,最经不住比。苏金粟每年都回村,每次回来都更风光——先是带回来两个丫鬟,后来又娶了杭州知府的侄女做续弦,连给村里修的路都铺上了青石板。反观周青竹,虽然日子比从前宽裕些,却还是守着几亩田、一筐竹器,穿的还是粗布衣裳,家里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有回村里办宴席,苏金粟坐在上首,被人围着敬酒,说的都是“苏老板大富大贵”“苏老板不忘本”的话。周青竹坐在角落,听着众人的奉承,再看看苏金粟身上的狐裘大衣,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想起当年一起吃野鸡蛋的日子,想起苏金粟说要拉他一把的话,突然觉得,苏金粟如今的风光,本该有他一份。

这念头一旦生了根,就像藤蔓一样疯长。周青竹开始睡不着觉,看着自家的砖瓦房,总觉得不如苏金粟在杭州的大宅院;摸着手里的竹筐,总觉得编得再好也赚不了几个钱。有回他去镇上卖竹筐,听见有人说:“周青竹真是傻,苏金粟当初拉他去杭州他不去,现在人家成了大老板,他还在这儿编竹筐,真是没福气。”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周青竹心里。他开始恨,恨自己当初没去杭州,恨苏金粟如今过得比他好,更恨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同情,有惋惜,还有藏不住的轻视。

转眼到了乾隆四十年,苏金粟的茶叶行越做越大,打算在柳溪村附近开个茶厂,收山里的茶叶。他特意来找周青竹,想让他当茶厂的管事,每月给五两银子。“青竹,这活儿轻松,还能照顾你爹娘,你就应了吧。”苏金粟诚恳地说。

换作从前,周青竹定会感激涕零,可如今他心里只有嫉妒。他看着苏金粟,突然冷笑一声:“苏老板如今是大人物了,还需要我这个编竹筐的帮忙?怕是觉得我可怜,想施舍我吧?”

苏金粟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青竹,你怎么这么说?咱们是兄弟啊。”

“兄弟?”周青竹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外,“你穿绫罗绸缎,我穿粗布衣裳;你住大宅院,我住小瓦房;你是苏老板,我是周竹匠——咱们哪还是兄弟?”

苏金粟叹了口气,没再争辩,转身走了。从那以后,两人就断了往来。

周青竹的嫉妒越来越深,夜里总梦见苏金粟的大宅院,梦见自己要是去了杭州,如今该是何等风光。他开始四处打听苏金粟的消息,盼着他出事。后来听说苏金粟的茶叶行要往京城送一批贡茶,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歹毒的念头。

贡茶的押送路线要经过柳溪村附近的黑松林,周青竹知道那里有伙山贼,平日里只抢些小商小贩,不敢动官府的东西。他揣着攒下的二十两银子,找到了山贼的头目,说:“苏金粟的贡茶要从这儿过,你们要是能劫了,我再给你们二十两。”

头目犹豫了:“那是贡茶,劫了可是杀头的罪。”

周青竹红着眼眶,咬牙道:“苏金粟那厮为富不仁,赚的都是黑心钱!你们劫了他的货,也是替天行道!”他还编造了苏金粟压榨茶农、偷税漏税的谎话,把山贼说得动了心。

到了押送贡茶那天,山贼果然在黑松林设了埋伏。苏金粟亲自押送,见山贼冲出来,立刻指挥护卫抵抗。混乱中,一支箭射进了苏金粟的胸口,他倒在地上,正好看见躲在树后的周青竹。

“青竹……是你?”苏金粟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鲜血从他嘴角流出来,“我……从未亏待过你……”

周青竹看着苏金粟的眼睛,心里突然慌了,转身就跑。

贡茶被劫,苏金粟身亡,这事儿很快惊动了官府。官府追查下来,很快就查到了山贼头上,山贼头目供出了周青竹。

官差来抓周青竹那天,他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筐,竹篾划破了手,鲜血滴在竹筐上,像一朵朵红梅。他看着官差手里的铁链,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和苏金粟一起在竹林里挖笋的日子,想起了那个分野鸡蛋的寒冬,想起了苏金粟塞给他的白面馒头。

“我错了……”周青竹喃喃自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沾满鲜血的竹筐上。

苏金粟死后,他的家人因为贡茶被劫、主家身亡,被官府追责,家产抄没,妻儿流放边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而周青竹,因为教唆山贼劫贡茶、谋害朝廷命官(苏金粟因捐粮有功,被朝廷赏了个从九品的官职),被判了凌迟处死。

行刑那天,周青竹被绑在柳溪村的晒谷场上,周围围满了村民。他看着远处的竹林,想起了苏金粟临走前说的话:“青竹,等我混出模样,就回来拉你一把。”他突然明白,不是苏金粟变了,是他自己被嫉妒蒙住了眼,把那份穷日子里熬出的情分,变成了杀死自己、也毁掉别人的毒。

刀落下的那一刻,周青竹最后看到的,是少年时的自己和苏金粟,正蹲在雪地里,分吃着五个热乎乎的野鸡蛋,笑得像山里的太阳一样明亮。可那份明亮,终究被人心底的黑暗,吞得一干二净。

后来柳溪村的人提起这事,都免不了叹气。有人说,周青竹是被穷怕了,才起了歹心;也有人说,苏金粟要是不那么风光,或许就不会遭此横祸。可只有老人们知道,毁掉这一切的,从来不是贫穷,也不是富贵,而是那颗容不得别人好的、嫉妒的心。就像山里的藤蔓,看似柔弱,却能缠死参天的大树,最后自己也跟着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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