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杜牧有诗：

潇洒江湖十过秋，酒杯无日不迟留。

谢公城畔溪惊梦，苏小门前柳拂头。

千里云山何处好，几人襟韵一生休。

尘冠挂却知闲事，终拟蹉跎访旧游。

这是杜牧的《自宣城赴官上京》，诗中描写了真实的江湖：洒脱、放浪却又饱含身不由己的无奈。江湖就是那个江湖，看似无拘无束、风韵飘逸，实则放浪形骸、愤慨深沉。

人人都说自己厌倦江湖的刀光剑影、是非恩怨，可人人都对功名利禄，金银美女趋之若鹜。是啊，美人如玉翩若鸿，酒色财气谁又能轻易割舍？

波谲云诡，人心险恶。胜者鲜衣怒马，败者飞蛾投火。自古胜少败多，可豁出性命以身入局者不计其数。古往今来，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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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栽赃陷害

古时、江南；万花楼中第一花魁林中雁遇害，一丝不挂裸死于青楼之中，死状惨不忍睹，令人唏嘘。

林中雁的美，是风姿绰约的美，肤若美瓷唇若樱，明眸皓齿百媚生。这样的人死了着实可惜。

街头巷尾，到处可见身带长剑的男人们满脸愤懑之色，这些人既有文人墨客，也有贩夫走卒和江湖游侠。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要替林中雁讨回公道，并将凶手大卸八块了却心头只恨。

然而，杀人凶手的线索并没有那么难找。林中雁尸身旁边有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奸杀之人是梁万银。

梁万银？这个名字一出，人们似乎又忘掉了林中雁之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天地无限大，能为林中雁伸张正义的人很多，但绝非是这群乌合之众能做到的事。究其原因，梁万银不仅是一方豪绅、富甲一方，而且武功高强，结识各路英雄豪杰。

贤聚观的石方英、石方杰两兄弟在江湖久负盛名，武功极高，江湖人称“贤聚双雄”。两人与梁万银是生死之交，与梁万银过不去，无疑是自讨苦吃。

欺软怕硬，人之本性，人们将对梁万银敌意全都藏在心里。这件事很快传到梁万银那里，有心想要解释，却显得此地无银；沉默，却又等同于默认凶手就是自己。

犹豫再三，梁万银让管家李良仲在梁府门前搭了高台，待众人聚于台前之时梁万银大声说道：“我梁万银堂堂正正，岂是贪财好色、鸡鸣狗盗之辈？梁某从未听过林中雁之名，也与她素不相识，又如何会害死她？”

台下人山人海，有人沉默不语，有人面带冷笑，小声的说出“淫贼”两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撇清自己的罪证。梁万银见众人不信，义愤填膺道：“不瞒大家，我虽未出家，可早已了却尘缘，断了是非之根......”

此言一出，台下一阵嘘声，而后全都面面相觑。他们深信：梁万银是不会拿这种事情说笑的。既然如此，凶手一定是另有其人。

贤聚观的观主石方英也替梁万银解围，他对众人解释道：“贫道可证实，梁万银施主跟死者毫无关系。这些天来，他每日都在观中和贫道探讨道法，不曾外出。这一点，观中数百个弟子都可作证。”

石方英德高望重，向来不说半点虚假的话。此话一出，众人的对梁万银的怀疑和恨意减轻了不少，越来越多的人替梁万银说话。毕竟，梁万银自妻子陈氏十年前去世之后并未再娶。论财力，梁万银富甲一方；论相貌，梁万银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完全可以娶三妻四妾。事实上梁万银并未再娶，这足以说明他并非好色之人。此外，梁万银家财万贯，没有必要对一个青楼的女子下毒手。

待石方英解释完之后，梁万银强忍怒气三缄其口，一句也不想多说。苦口婆心的解释，更会显得欲盖弥彰。

回到府内，梁万银坐立不安地等着官府找他，这样他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等了整整两天，也没等到官府之人来找自己。这时候梁万银坐不住了，正当他要主动去官府那解释之时。管家李良仲满面红光走过来说道：“老爷，跟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官府已经查明此事跟您没关系！”

梁万银猛然一惊，赶紧问道：“那凶手是谁？为何要诬陷于我？”

“凶手...凶手还未抓到！”李良仲的笑意僵在脸上，“老爷您别急，邪不胜正，现在官府那边已经有了点眉目，这事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梁万银长叹一声。原来，官府审理发现一个重要线索：林中雁虽生的花容月貌，但并不识得半点文字。她的爹娘、兄妹和万花楼老鸨等人都可证明这一点。那纸条上的字苍劲有力，并非林中雁所写。此外，仵作验尸后查明林中雁死前并未被奸污，很显然是有人嫁祸给梁万银。

至于凶手是谁？这事要从那日林中雁接触的人逐个查起，老鸨也已经向官府提供了重要线索。

梁万银听完这番话，心事重重地低下头来。这些年来，他积德行善、惩恶扬善好事做尽。是谁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这险恶用心的目的是什么？他越想越忐忑。

李良仲看出梁万银的疑惑，小声安慰道：“老爷您莫要焦急，不论是谁，君子亦或是小人都有敌人，这不足为惧。又或许是某些人的妒忌之心作祟，庸碌无奇的人不会被妒忌。在他们看来，鹤立鸡群就是恶。”

“如此这般栽赃陷害，绝非一般仇怨或嫉妒之心。”梁万银眺望远方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他想让我声名狼藉恨不得立即就死，只怕不止一人这样想。”

李良仲尴尬片刻抬头问道：“老爷，恕我直言，您为何要说自己了却尘缘，断了是非之根呢？倘若有一天别人发现并非如此，岂不是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梁万银愤怒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们只相信自己臆想的事情。若是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是无济于事的。即使最后证明了清白，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也会继续造谣诬陷，让我儿子梁一梦活在流言蜚语的屈辱中抬不起头。此外，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断是非之跟也有两种意思。”

李良仲明白梁万银的意思，他看了梁万银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可犹豫一阵后没有说出口。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心事难以说出口，最后梁万银打破沉默道：“话说回来，谁又能保证不犯错？我们都不是圣人。在年轻气盛之时有些东西太想得到了也是人之常情，可错了就是错了。做了多少好事都弥补不了。不知这次的事情算不算报应！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李良仲比任何人都明白梁万银想说什么，可过去有些事情是不能提及的。一旦提及，就像是揭开自己未愈的伤疤，痛入骨髓。他赶紧岔开话题说道：“那不是您的错！如果真说起来也是我李良仲做的错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梁万银和李良仲的对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头绪，其中内涵只有两人心里最清楚。梁万银冷静片刻说道：“这次栽赃陷害，是凶手的疏忽让我暂时脱身，否则我跳进黄河洗不清。我打算从今以后退出江湖，修身养性，绝不过问任何江湖之事。”

李良仲问道：“老爷您是担心凶手以后还会诬陷您？可退出江湖他就能就此罢休吗？”

“江湖之中处处刀光剑影，人为什么仍旧前赴后继？不过是争名逐利而已。”梁万银感慨一番，“我不再参与江湖纷争，将自己有可能争得的那点名利全都让给他们，避不了旧恨却能避不少新仇。”

旧恨是什么？新仇又是什么？李良仲和梁万银都明白，却只字不提。李良仲小心翼翼说道：“一梦也长大了，跟随贤聚双雄学艺多年将来一定有所成就，还有......他们应该都不会被连累的。”

梁一梦是梁万银的独生子，自梁万银妻子陈氏去世后，梁万银就将他送到贤聚观拜石方英为师学习武功。如今十年过去，梁一梦长成了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颇有自己年轻时神韵，也得到石方英的真传，武功不弱。梁万银对儿子梁一梦很是挂念，可他只挂念这一人吗？显然不是。

三天后，李良仲精心布置一番，梁万银要在家门口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第二章：退出江湖

退出江湖并非稀奇之事，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奇怪的是这一次不少江湖高手全都闻风而来，生怕错过了什么，就连梁万银也一头雾水。

对梁万银来说，人多没什么不好。既然来了，那不妨做个见证。梁万银登至台上坦诚说道：我梁某从此绝不过问江湖之事，断绝江湖所有恩怨是非。但凡我梁某欠别人的，今日各位尽管开口，我梁某加倍奉还；别人欠我梁某的，从今往后一笔勾销。”

台下熙熙攘攘，却又神色各异。有人直言不讳道：“梁万银是个聪明人，他大张旗鼓的告知天下自己退出江湖，不再参与江湖纷争，实则是见好就收、明哲保身。”

石方英想要站起身想要替梁万银说几句话，这时候就见一个身穿灰袍的驼背老叟施展轻功飘然而至，他来到梁万银面前不屑说道：“梁兄是个精明之人，可怎么看都是心怀鬼胎啊！”

驼背老叟拄着檀木拐杖，面色青紫，但两眼放光，看起来炯炯有神，颏下几绺长须稀稀疏疏十分丑陋。

梁万银不解驼背老叟话里的意思，石方英立即起身挡在梁万银面前直言道：“有人愈挫愈勇，逆流而上；而有人则见好就收，急流勇退。逆流而上是勇气，急流勇退是智慧。这位前辈说的心怀鬼胎是何意？”

驼背老叟目光如炬扫视一眼石方英，冷笑一阵道：“我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说白了，要是我抢得盆满钵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会见好就收。再找个借口退出江湖，妙哉......”

梁万银被老叟出言相讽并不生气，而是走到老叟跟前躬身笑道：“不知怎么称呼这位前辈？实话实说，我梁某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鸡鸣狗盗之事。至于家中积蓄，全是靠几代经商所累积......”

“站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毒百怪’的胡百崇就是老夫。”驼背老叟斜了他一眼，不屑的转过头去，“老夫今天有话直说也不想藏着掖着，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虚伪做作还想扬名立万的伪君子。达到目的之后就说什么退出江湖，好事全让你占了！”

胡百崇的这番话让台下不少人“嘘”了一声，每个人都盯着梁万银，等待着他的回应。梁万银叹息一声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般愤怒，他也不能愤怒。一旦愤怒结了仇怨便前功尽弃，算不得退出江湖。想到这里，梁万银道：“您‘毒百怪’的名号我也曾早有耳闻，今日幸会让敝处蓬荜生辉。但凡事要有真凭实据，不能空穴来风。据您所知，我梁某做过哪些让人不齿的之事？”

胡百崇脸色一沉说道：“哼！那林中雁怎么死的？你别说跟你没关系！”

“梁某跟此事毫无关系！”梁万银说完，还不忘躬身抱拳解释道：“据闻官府已经找到相关线索，很快就可水落石出。我梁某为此不惜说出自己之丑，一个无欲无求也无用的人，怎会做出那种事？”

胡百崇支支吾吾半天道：“你就是坏事做多了才这样掩人耳目！我还听闻你年轻时有个江湖诨号叫‘多情银刃’，这如何解释？”

“不过是江湖人随口一说而已。”梁万银心里一阵忐忑，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释道，“被别有用心之人用‘情’和‘银’大做文章，梁某百口莫辩，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不惜一切代价，成了废人我也没什么遗憾。”

胡百崇听到这话竟一时语塞无话可说，除了这个诨号外，他找不到梁万银任何不光彩之处。诨号终究只是诨号。或是梁万银器宇轩昂、相貌不凡，江湖上别有用心之人泼脏水而已。总之，梁万银并没什么什么把柄在胡百崇手里，他痛恨梁万银不过是一些江湖传言和自己的臆测。

“江湖打打杀杀，不过是为了财色名利。你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你半辈子在找寻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胡百崇怒火中烧，说完还盯着贤聚双雄说道，“达到目的之后将儿子藏在蛇洞里，自己再退出江湖找个安稳的地方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到。虚伪至极！”

聚贤双雄听后愤怒不已。贤聚观除了贤聚双雄之外，还有一个道姑名叫俞荃排行第三，武功不凡仅次于贤聚双雄，却也在毒百怪胡百崇之上。她愤怒不已的紧握利剑，大战一触即发，胡百崇自知得罪了三个高人惹了大祸，有些胆怯的扫视一眼四周，随后向上一跃便施展轻功离开这里。

梁万银有些怅然，还未转过身开口说话。就见一个身材瘦削、面部白净的中年人飞到他跟前说道：“梁兄，你可认得我？”

梁万银仔细打量一番，此人面如冠玉一脸正气，神情十分潇洒。看起来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名字。这时候石方英走上前来说道：“您的大名谁人不晓？南岳衡山派的岳平坤掌门，江湖人称‘荡魔剑客’。想不到今日能见上一面，倍感荣幸！”

荡魔剑客岳平坤摆摆手谦虚一阵，梁万银这时也想起来曾经在贤聚观见过此人，赶紧躬身赔笑。荡魔剑客岳平坤笑道：“梁兄，请恕我直言。江湖是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与其说是退倒不如说是躲，江湖还是那个江湖，还在那里。该来的、该去的、该还的您一样都躲不掉。”

梁万银听后面色一沉，荡魔剑客显然不愿放过他，继续奚落道：“您要是想干什么，就悄悄地去做，没人会关心。大张旗鼓的的告诉天下英雄豪杰退出江湖有些无病呻吟之嫌。”

梁万银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后有人呵斥道：“你这种小肚鸡肠的小人也敢来这里指指点点？既然你一心找茬，我就领教你的高招！”

李良仲一直站在梁万银背后，若是毒百怪胡百崇晚走一步，他定会比俞荃更快一步率先动手。胡百崇走后，李良仲难忍怒气，将火气撒到岳平坤身上。梁万银见李良仲动怒，赶紧飞身将其拦下。李良仲不好发作，只好收手站在一旁生闷气。

梁万银和李良仲虽表面是主仆，实际却似兄弟一般，关系甚笃。在武功造诣上，李良仲并不逊于梁万银，只是他沉默寡言，行事低调而已。

李良仲这边刚劝住，那荡魔剑客岳平坤又挑事道：“贤聚双雄武功极高，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可除了贤聚双雄之外，那贤聚观还有一位武功仅次于贤聚双雄的人名叫俞荃，这个名字叫的也好，俞荃应为情欲难全之意。年轻时长得闭月羞花，天下英雄都为她动心。现如今......哈哈......”

俞荃听到这阵奚落顿时怒上心头，她怒不可遏道：“真是无耻之徒，你到底想说什么？”

岳平坤咧嘴大笑道：“我啥也没说啊！俞道长依旧美艳动人，年轻时候跟不少人有些情感纠葛，想必你自己清楚得很。看你面色红润，美艳至极，想必贤聚双雄没少关怀你！”

话音刚落，俞荃愤怒无比地持剑刺了过来，剑锋银光闪耀，凌厉异常。就连荡魔剑客岳平坤都不敢小觑贤聚观这精妙无比的剑法，他闪转腾挪躲避一阵道：“俞美人，您就去歇着吧！别因我说了实话您就跟我反目。话说回来，只有贤聚双雄的其中之一才配跟我较量。”

石方英和石方杰并没出手，根据江湖规矩，三打一会落下笑柄。更何况贤聚双雄这两人谁的武功都不在岳平坤之下。此时俞荃愈打愈快，剑若流星闪耀，出手威势极大。岳平坤作为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一派掌门竟一时没找到破绽。

“住手！”梁万银集丹田之气大喊一声，响彻云霄。俞荃和岳平坤皆住了手，后退几步。

梁万银质问岳平坤：“梁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苦苦相逼？退出江湖一事自古有之，并非我梁某开的先河。你又为何出言不逊，非要置我于难堪境地。”

岳平坤冷笑道：“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事情？该交的东西交出来，好东西不要偷偷摸摸的私吞，岳某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说你的丑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