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游戏》之《秋河花苑小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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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电话响起,“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齐悦已经有些熟练了,陆岭南冲我扬了扬头,“该到我们了。”

“嗯好的,我们现在就派管家去您家看一下。”齐悦见我俩从屋内出来,手中的话筒还搁在耳边,眼神示意陆岭南,“好的,先生,嗯好,再见。”

挂断电话,齐悦开口说,“去下028栋的501,业主说他家的水管堵了,让带着工程师傅去看下。”

话音未落,第四个电话又响起,“好的,也是028栋是吗?好的,我们这边现在就去。”齐悦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那个,张羡琢,你也去吧,028栋的402号业主说他们楼栋下的车库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有人随地小便,让保洁去清扫一下。”

我和陆岭南两人走在前面,那两个犹如僵尸一般的工程师傅和保洁师傅则默不吭声地跟在我们的身后,我扭头不经意间地用余光瞄了他们一眼,就发现他们在死死盯着我俩的后脑勺。

028栋的楼下,陆岭南提议让我先陪他一起去水管堵了的业主家,之后他再陪我去车库,第一天还摸不清游戏里NPC的套路,两个人结伴总归要安全一点。

我们四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了楼梯,站在贴着白色春联的501号房外,陆岭南用食指骨节敲了三下门。

打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睡衣,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他眼眶深陷,黑眼圈似是病入膏肓般,乍看还以为他半个月没睡过觉了。

他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去,让我们进了房间,后抬手指了指厨房,说,“就那,水管堵了,几天下不去。”

工程师傅倒是像习以为常,听到这话后点了下头,便走进了厨房,我和陆岭南跟了过去,我只看了一眼,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水池子里,满是鲜红的液体,闻起来一股腥味,“这是下面反上来的水吗?”我问。

“……是吧,不知道。”业主男人似是不想回答,扭过了头去。

工程师傅拿出包里的工具,敲敲打打修理了起来,我趁这时观察了一下整个屋子。

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中国老式装修,每一件家具都上了年纪,像是都有了自己的灵魂般,它们的身上都盖着一层花布。整个房间似是背阴,透不进阳光,方方正正的,有些异样的扭曲,看久了心里发怵。

这时,像是一个人双手双脚着地学蜘蛛爬行般,从我眼前一闪而过,他从最左边的侧卧爬进了右边的主卧,脚步声‘哒哒哒’地,这个人躲在了门缝后,他在盯着我。

“您家是有小孩子吗?”我开口问道。

“没有,只有我爱人,和我。”业主看向我,语气低沉。

就在这时,主卧里那个人偏出了些身子,我这才看到,这哪里是学什么蜘蛛爬行,她分明像是跳舞下腰一般,头朝下、两手手掌撑地,整个身体呈拱桥状。

她瘦得仅剩骨头架子,以这种怪异扭曲的姿势看着我,慢慢地……慢慢地……她对我露出了笑容,不似正常人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而是,她将上下牙齿都露了出来,以极为诡异的笑容看着我。

我连退三步站回了陆岭南的身边。

水池里的肉糜血水渐渐通过水管通了下去,“修好了。”工程师傅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对业主说,“下次再吃,别将头发扔进水管里,否则还会堵。”

“好的。”这业主似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头发?’我心中的疑惑,‘什么头发……吃什么东西会有头发?’

我和陆岭南从屋里走到门外,中年男人并未道谢,只瞥了我一眼,便关上了门。

下楼梯时,走在前面的工程师傅随身背的包里不断地往下滴液体,我拍了拍他的肩,手指了下他的包。

他垂下头,将包掀开,我朝里望去,里面是一整包的头发,黑丝如麻,其间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的白色浆状物。

陆岭南下意识地便把我往他身后一拽,我再看向工程师傅,他的面上和刚刚那位女业主脸上的笑容一样,上下牙齿皆露出,正在盯着我,无声地笑。

我被陆岭南拽向身后时,胳膊肘不小心打到了保洁师傅,一般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地躲开,但他却站在台阶上丝毫未动,就像是街边服装店橱窗中那僵直的人偶般。

我回头看向他,他也正回看着我,面上依旧是无表情,身体像是并不吃痛,也并不觉得此时此景怪异在哪里。

工程师傅见我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了挡在我前面的陆岭南脸上,他那原本还在兴奋的笑容,在和陆岭南对视上后,明显一发怔,嘴角立刻收了收。

都不需要看,我都能想到陆岭南看着这个NPC面上那嫌恶的表情,似乎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变成什么身份,看向除了我以外的人,他的眼神中多是冷漠占了大部分,甚至是还带着些厌恶、腻烦。

果不其然,工程师傅在下一秒略有些悻悻然地低下了头,他鼻腔里闷哼着,老实地把背包背好,快步地往楼下走去,到了楼道口后连头都没回,拐了个弯便溜走了。

028栋的车库里一片漆黑,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雷声渐响,一阵轰隆隆。

保洁师傅抬手摸向一边的墙壁,接着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后亮起,整个车库只有我们头顶的灯亮着,其他的应该和主干道上的路灯一样,常年无人修理更换,都坏了。

透过这昏暗的光线,我只瞧见这地下车库满是灰尘,墙角依稀像是堆了好几辆废旧的老式自行车还有散落了满地的垃圾,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光亮,角落更是有‘吱吱’声仓促间响起,几只硕大的老鼠慌乱中逃进了另一片黑暗里。

“报事的业主说,这车库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有人小便。”

我四下看去,蹙着眉,小幅度地耸鼻子闻了闻,“……你们有闻见吗?”我问。

这车库里只有经年累月无人打扫遗留下的灰尘土气味,倒是没有业主说的那股尿骚味。

陆岭南摇了摇头,他抬眸看着一直沉默寡言站在我身后的保洁师傅,扬声开口道,“你把这个车库打扫一遍,打扫干净应该就什么味儿都没有了。”他边说边缓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这个师傅看向我的直挺挺的视线。

左侧传来了一阵响动,我循声望过去,只见到几个易拉罐从黑暗中被丢了出来,“是谁?”我大声地问。

“是流浪者吧。”一直闷不作声的保洁师傅倒是替那片黑暗回答了,此时他慢慢地弯下腰,背快要呈一条直线,他的眼睛盯着我们的左侧,嘴里开始不断地小声冲那片漆黑处唤着,“吱吱,吱吱……”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早上从物业仓库里找到的手电筒,打开按钮后,亮光微弱,我抬脚想要走近一些,盘算着用手电筒照一下这流浪者到底是什么生物。

就在我刚刚往前没走两步时,阒然之间,又有一个易拉罐被丢了出来,丁零当啷地落在了我的脚边。

是在不满我的靠近?

还是想进一步勾起我的好奇心?

正在我思考是否还要进一步时,只感觉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我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刚刚还离我几步之遥的保洁师傅,不知道何时已经快要紧贴住我的后背,而我根本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也是在这一刹那,陆岭南顺势拽紧了我,接着对着我身后像是瞬移般过来的保洁抬腿便是一脚,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保洁,下一秒狠狠地撞到了一边的墙壁上。

他的肩膀受到撞击后立刻耷拉了下来,整个脱落的右臂从长袖里钻出,指尖堪堪都要触碰到地面了。

“我靠……还真是人偶啊……”我看到这一幕,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遍跟了我们一整天的工程和保洁这两位师傅的状态,可不就是会动会说话的橱窗人偶嘛。

这保洁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四肢腹腔都没有弯度,呈僵直的直线型,他关节发出卡合的‘咔哒’声,此时以一种怪异的站姿看着我们。

我心生不妙,忙拽着陆岭南便往楼梯口跑,走到拐角处我又想起了今天的报事任务,“他这手还能打扫吗……”我嘟哝道,蹙眉看着底下那身体背对着我们,但脖颈上的头颅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面对着我们的保洁师傅。

陆岭南听罢,不合时宜地笑了声,“可以吧,我又没把他另一只手卸了。”

车库顶的白炽灯接触不良地闪了两下,接着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又听到了易拉罐的声音……

我抓着陆岭南的手

三步并作两步

逃出了楼栋。

“车库里怎么还会有流浪者?公告栏上的告示不是说小区内的流浪者已经处理干净了吗?”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主干道上后才慢下了脚步。

“应该只是清理了地面上的流浪者。”陆岭南这一路被我拽得,衬衫扣子都崩开了几个。

“对讲机呢?要不和保安说一下,车库里还有流浪者,让他们那个什么巡逻岗快去处理一下。”我抬手伸进陆岭南的裤兜,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的东西,以为是对讲机,下一秒猛地发现不是,又慌乱地抽出了手。

“你故意的吧?”陆岭南问我。

我:“……”真不是。

“巡逻岗可能也是和保洁是一样的东西,暂时先不要透露出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好。”陆岭南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将对讲机掏了出来,塞在了前面的口袋中。

“现在放前面了,下次可以光明正大地摸了。”

我:“……”我许愿没有下次。

“你俩处理完报事了?”身后传来了高志山的声音。

“嚯,你这衣服怎么搞的?”我问道,高志山整个白衬衫上都是大片的污渍,还有些发了黑的暗红色,就连裤腿上都沾着些说不上来的暗色。

“别提了,那灌木丛里哪里是什么垃圾啊,全是碎掉的血肉残渣,那味道真的我差点都吐了,保洁也完全听不懂人话似的,就在那边扫地,我只能自己徒手把这些东西清理掉。”高志山埋怨道。

“血肉?什么血肉啊?别告诉我是人……”我诧异地问道。

高志山摇了摇头,“不是人,是老鼠,好多老鼠,不知道是被流浪猫还是什么东西……”他咽了口唾沫,“撕扯成了肉块,又因为长时间不清理,那些肉块上都有蛆了。”

“……辛苦你了。”我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才看到肩膀上也都是血渍,又缩回了手。

三个人一起回到了物业处,齐悦正坐在前台双手敲击着键盘,见到我们回来了,赶忙脑袋冲着墙上的显示屏扬了扬,“没时间休息了,又来了几件报事,快点挑挑去吧,趁下班前能完成几件就再完成几件,我怕明天报事更多,到时候越积越多。”

此时屏幕已经分成了两个部分,左边是已经完成的报事,而右边则上下滚动着未完结的新报事。

“周溪阔可以啊,帮业主找到狗了?”高志山瞥了眼已完成的报事,刚刚我和陆岭南的两件现在也已经显示了已完成,我脑中适时出现了保洁师傅甩着右手臂用左手扫地的一幕。

“嗯我看看……”高志山看了眼滚动的报事单,抬手指了一条,“我去这家吧,门窗关不上,仓库里有螺丝刀的是吧?”

“你要螺丝刀做什么?带着工程师傅去不就好了?”齐悦问道,她今天一整天都坐在物业处,还没有出去看过那几位工程师傅、保洁师傅,所以还不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甚至都不是人。

“算了,那些师傅都和听不懂人话似的,一般门窗关不上都是合页螺丝松动,我带上十字口螺丝刀去给他拧拧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再回来找工程师傅吧。”高志山边说边往仓库里走。

“你俩呢?别愣着了,赶紧挑一挑去吧,哎对了,你们看到周溪阔了吗?明明都显示报事已完成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去哪里歇着了吧?哎这人……”齐悦瘪了瘪嘴,疑惑地猜测道,“你们要是一会儿看到他,让他赶紧回来,这么多任务呢,哪能摸鱼呢。”

我挑了个帮老年住户换家里电灯泡的报事,陆岭南则是选了个需要邻里之间互相协调的报事。

“你那条是楼下的业主打电话过来,说楼上每天晚上都会在阳台挂东西,这个东西被风吹的经常会撞到他们楼下阳台的封闭窗,碰撞声音太大让人睡不着觉,最好去协调一下。”齐悦解释着。

“找到了,你们俩挑好了吗?一起走吧?”高志山推开门,手里拿着好几把维修工具,一副以后再也不需要工程师傅,准备全靠自己的模样。

“齐悦,周溪阔去的几栋几户?”临走前,我多问了一句。

“我看下,是048栋402户。”齐悦说。

“怎么了?他还没回来?”高志山出声问道。

“没呢,他的报事是第一个显示已完成的,但是到现在都没回来。”齐悦说。

“奇了怪了……摸鱼去了?”高志山挠了挠头,“走吧走吧,一会儿顺便找找他。”他催促道。

时间不早了,高志山在拐弯处和我们匆忙分开,他脚下步伐未停,仰着头看路边的楼栋指示牌,跑起来时口袋中的螺丝刀相互碰撞,尖头隐隐约约地从袋口中冒了出来。

前方五米远的路灯闪烁了两下后亮起,陆岭南驻足,视线越过那团光亮,看向黑暗的更深处。

“咱们分两路吧。”我提议,我和他要去的业主楼栋正好是相反的方向,“我的报事只是帮业主换个电灯泡而已,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到时候物业处见。”

临走时,陆岭南小声叮嘱我,“不要靠近路灯下的光亮。”

我虽不解,但碍于时间紧迫,也只点了点头和他道了别。

“017栋201号。”一路摸索着找到了正确的楼栋,进入楼道后,我原地咳嗽了一声,头顶的声控灯却没有亮起。

我从口袋中摸出手电筒,打开后,手电微弱的光亮仅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半步路,业主家是在二楼,我脚尖探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三分钟后,一位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腰的老先生给我开了门,他看到我来了,露出了仅剩两颗牙的笑容,“小伙子,是来给我替换旧灯泡的吧?”

“是的,爷爷。”我满脸堆笑,对NPC亲切点总没错,“您家是哪个灯泡坏了?”

我回头关门时并没有把门关紧,而是悄悄地留了一条缝。

这屋子里有一股我说不出来的陈腐味,此刻屋内只有餐桌上竖着的一根白色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亮,而右边的客厅全部落于黑暗之中。

——等等,我的视线一扫而过。

这蜡烛插在碗中,碗里那鼓囊囊的白色,分明就是米饭,而碗边还有一双筷子。

白蜡烛插在米饭里放在餐桌的正中央,旁边还有一双筷子,这怎么看都不算正常吧。

“这里,在这间屋子里……”这老先生走到卧室门门口,示意我是内屋的灯泡坏了。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站在玄关处的鞋架子旁,并没有跟着他往里走。

这老先生见我不过来,扭过头看着我,声音沉闷地开口道,“小伙子,你怎么不过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一般,有些兴奋,一直在上下打量我。

“您家其他的灯能开吗?”我扬起手电筒,照了照鞋架子上方,有一个玄关灯的按钮,我抬手按下,头顶的灯没有任何反应。

“爷爷,您家玄关灯也坏了,会不会是跳闸了?您家的电闸在哪里?”我强作镇定,实际上右手已经试探着推了推身后的门,门半掩着。

“没有那么麻烦,就是这个房间的坏了,你过来看,看一眼你就知道了,替换起来很简单的。”这老先生拿起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沉抑地‘咚咚’两声,似是不满我的多问推脱。

窗外突然响起一腔雷声,“——轰隆!”

手中的手电筒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我下意识地弯下腰去拿,却瞧见鞋架子下摆着的全是女式布鞋,这些布鞋上绣着年代久远的梅花,颜色暗沉,我只瞥了一眼,捡起手电筒便站直了身,脑中一个念头冒出,这个家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爷爷,家里现在是不是还有……”

我的话还没有问完,窗外此刻闪过了几道蓝晃晃的闪电,炸亮间,我猛地看见餐桌那团烛光未照到的黑暗处坐着一个人,她也像是看见了新鲜事物一般,眼睛正在兴奋地上下打量我。

她的嘴里在抿嚼着什么,刚刚插着蜡烛的碗边筷子赫然已经被她握在手中,而碗里的米饭,已然缺了大半。

雷声再次响起,蜡烛被咀嚼,屋内仅剩的一丝光亮,熄灭了。

偏偏在这时候,传来了拐杖‘咚、咚、咚’敲击地面的声音,他似乎在朝我这边走来,离我越来越近,“你不进来要怎么替换我的灯!”他的声音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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