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墨纸一笔画惆怅 2年前 175次点击
在淄川的张家村里,有两户人家。一家的叫胡成,另一家的主人叫冯安。这两家的祖上不知为什么事结了仇,到他们这代仍然没有解开。
但是胡成家人口多,又有些势力,冯安惹不起他,于是便主动接近胡成,说话做事处处讨他的欢心。
但是胡成也很有心计,他虽然表面上与冯安象般的往来,可在心里也时时地加以提防。
有一天,冯安在胡成家里,胡成喝得多了些。俗话说“酒后失言”,胡成喝得高兴,不禁借着酒劲儿吹开了牛,说了好些大话,并且告诉冯安,不必为优愁,只要想办法,动脑子,又敢干,百两唾手可得。
冯安知道胡成家境并不富裕,虽然不敢加以反驳,可脸上也微微带出了一点儿嘲笑的神色。
胡成当时尚未醉到十分糊涂,也看出冯安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不觉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将脸一沉,大声说:
“实不相瞒,我昨日出门赶集,回来时天色已黑,正碰上一个商贩行贩回来。我见他包袱沉重,想其中金银必定不少,于是假意与他搭伴同行,走到南山的那个秃鹰岭时,趁他不备,一推就把他推下岭去。后一想不妥,便又赶下岭去,把那尸背拖到不远处的一口枯井里。”
冯安听了,禁不住大笑起来,说:“真是会编排,要把小弟活活吓死!你我都是本分乡民,岂敢做那越货的事?”
胡成听了,并不答言,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到了里屋。
过了半天,才双手端着一个箱子,晃晃悠悠地晃出来,将那箱子往面前桌子上扁摔。
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冯安登时便觉眼花缭乱,定睛一看,果然面前是一堆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冯安不禁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子果真做了?
从胡家出来后,冯安十分高兴,心想自己这几年忍辱负重,着实不容易。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夜终于听到胡成的隐秘之事,刀柄握在自己手心里了。
现时让胡成吃官司已易如反掌,几世冤仇一旦得报,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不负子子孙孙,越想越得意,辗转反侧,竟然一夜未睡,只待天明即去县衙。
第二天天刚亮,冯安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县衙告胡成杀人,费宜听后,当即派衙役将胡成拘来,令其与冯安当堂对证。
岂料胡成矢口否认,说他昨天晚上酒后发昏,因得意忘形才说些大话,其实并无其事。
费宜问道:“既无其事,金银从何而来?”
胡成答道:“小人有个妹夫,名叫郑伦,想在本处买些田产,所以前些日子特意托人带了金银放在小人之处,实乃购田之资。因小人昨晚酒后说昏话,冯安不信,小人面子上下不来,一时糊徐,便将这金银拿与冯安看,证明小人说话有据。小人不知厉害,酒后胡言乱语,该死该死,望青天大明察。”
费宜听毕,再派衙役将郑伦拘到大堂一问,郑伦称果有此事。费宜又向欲出售田地的人家查问,也确有卖田之事。费宜于是说道:
“胡成,如此看来此事果真是你酒后戏言,但本官现在还不能将你当堂开释,要到南山秃鹰岭下的枯井里再行查验。如果枯井中果然没有尸骨,才可将你放回。”
胡成道:“大人尽管去,小人的确没有杀人越货的事。”
费宜带着三班衙役,押着胡成来到秃鹰岭下枯井边,派一衙役下井查看。过了许久,那衙役在井下大叫:“井内有人!”
众人一听,事出意外,都有些慌神。费宜忙令多下去几个人,大家将那尸首弄出一看,原来是个血淋淋的无头尸!
胡成见了,险些吓死过去,费宜厉声叱问,胡成浑身哆嗦,半句话也答不上来,只是连叫冤枉。
费宜一听胡成喊冤,不觉大怒,令衙役掌嘴,衙役们打了胡成好几十个耳光,打得胡成牙齿脱落,满嘴是血,费宜叱责道:“现在有为确证,你尚敢叫屈!”
然后命令衙役把胡成带回衙门关押,又向附近村民借了间草房,暂时把无头尸存放在里面,并派专人在此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同时张贴告示,告知附近村庄的居民,此处有一无头尸体,让被害者的亲属前来县衙认领。但一连过了好几天,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忽然有一天,衙门前来了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生得眉清目秀,穿戴得也挺整齐,她自称是死者的,听说了告示,前来认夫。
费宜立刻登堂,问:“你叫什么名字?”
“民妇的丈夫名叫何甲。”妇人答道,她虽然是女子,但说话的语态平稳,神色也不慌张,不象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见了官便慌慌张张,手足无措。
费宜一边观察这妇人,一边暗自点头称许:”你丈夫以何为生?”
“贩布为生,几日前身带数百两黄金去贩布,说是有一注大财好发。没想到被胡成那贪心贼见财起意,将我夫杀死,劫去金银。望大人做主,为民妇伸冤。”
妇人说完,便以衣袖掩面,抽抽答答地哭起来。
费宜想了一想,又问:“你可是看了告示而来?”
妇人答:“小妇人不识字,是听街坊们说了此事后来的。”
费宜追问道:“告示上只说有人被杀,你还没见到尸首,怎能这样肯定死者必是你的丈大呢?”
妇人停止了哭泣,想了想回答说:
“民妇原也只是听说胡成杀人。并劫夺数百两金银,不敢断定死者就是我夫。但昨日遇到那日得见尸首的乡邻,说起那尸首身材长短衣服样式和我夫一样,所以前来认尸。”
费宜望着妇人,正色说:“尽管如此,恐有万一。不见尸首,难下定论。”
可妇人却一口咬定死者就是她丈夫。费宜见妇人态度十分坚决,便亲自带她来南山停尸的草房外。
看守的兵丁见大人来了,急忙开门相迎,到了里面,按妇人所说的衣服及身材与死者一核对,果然相符。
费宜又令妇人近前相认,妇人胆怯不敢上前,只向前走了两步便站下大声哭泣。费宜看见这种情景,也就不再勉强她。
出了草房,费宜对妇人说:
“现在杀人凶犯已经捉到收监,只等判刑。但是眼下尸身尚未完全,头颅不知被凶手放到何处。你先去,等把头颅找到,我再派人通知你,了结这桩案子。”
妇人听了,连连叩头称谢,然后回家去了。
费宜回到衙门后,当即命令手下人将胡成从狱中提出,叱责道:
“现在尸主已经来认领报案,而且我亲自加以勘验核实,证明尸主说的都是实在情形,你尚敢抵赖吗?我命令你明天把那尸首的头交来,如果到时候交不出,打断你两条狗腿。”
胡成听了,只是一劲儿地磕头求饶,连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二天,衙役押着胡成漫山遍野、走街串巷地跑了整整一日,还是一无所获地回到衙门。
费宜看见这种情景,命令两旁衙役准备刑具,衙役们将刑具往大堂上一摔,登时吓得胡成魂飞天外拼命哭喊求饶。
可是费宜虽然摆出要上刑的样子,却又不真的动刑,只是盘问道:
“我想你是因为当天夜里杀人后慌慌张张,不知把头丢到什么地方了,你为何不再细心地好好找一找?”
胡成见费宜的话比较缓和,忙请求再宽限几日。费宜略为沉吟了一会比,没有马上答应,让衙役先把胡成押同死牢。
第三天,妇人来衙门打听消息。费宜告诉他:“还没有找到你丈夫的头”。随后又问:“你有几个子女?”
妇人答道:“民妇尚未生育。”
费宜又问:“何甲有何亲属?”
妇人答:“只有一个表叔。”
费宜听了,不禁深表地说:“你这妇人,丧夫,真是。不知你今后如何。”
妇人一听,不觉以衣袖掩面大声啼哭起来。
费宜又说:“胡成的杀人罪名已确定无疑。只要把头找到,便可完案。完案后,你可迅即嫁人。你是,公门里进进出出,抛头露面会招人议论,以后有事我会派人告诉你,你就不必再来这里了。”
妇人听了非常感动,又再三叩头称谢,离开县衙回家。
费宜接着命衙役传来各村地保,一让他们在各自的村庄内张贴告示,有人能找到何甲之首来献,赏千钱。只隔了一夜,便有与何甲同村的一个名叫王五的人,来到衙门求见费宜。
“你有何事?”费宜问道。
“小人特为献首而来。”王五口齿伶俐地回答。
费宜解开王五献上的包袱一看,里面果然是一颗人头。虽然已经略略有些腐烂,但面目仍然依稀可辨。
费宜当即传来何甲村里的地保及何甲之妻,二人都证实是何甲的头,于是费宜赏了王五一千大钱,打发他回村了。
费宜又传来何甲的表叔,说:“此案已完,但是人命重大,手续繁多,还要报上司以及复审,批准、行刑等等。你侄子何甲已死,现在他妻子无依无靠,无以为生,应该趁她眼下青春年少时再去嫁人,有个托附。以后官府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将来上司有例行公文办理手续时,还得让你来应应差。”
何甲的表叔听了,有些不情愿,本不肯应允。但费宜马上斥责了他几句。他抬起头刚想分辨,话尚未出口,费宜又斥责他,他心里害怕,只好答应了。
妇人听说此事后,又来到衙门拜谢费宜,费宜非常亲切和善地安慰了她一番。
过了几日,费宜传命,附近村庄凡有想娶何甲之妻的人登堂呈报。这道命令刚刚传下,马上便有人上堂来,表示要娶这个妇人。
大家都觉得此人来得太快了,及至升堂一看,原来就是前两天来县衙献人头的王五。
费宜见了王五,暗暗点了点头,命将妇人也传上堂来,问道:“真正的杀人凶手你知道是谁吗?”
“胡成!”妇人答。
“不对!”费宜把惊堂木用力一拍,“真正的凶手就是你和王五。”
两人一听顿时浑身哆嗦抖作一团,极口分辨,喊冤叫屈。
费宜不理王五,对妇人说:“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一直等候拖延,只是为了小心从事,恐怕其中再有什么。当初验尸时,尸在草房之中,你又未亲见,如何一口咬定死者必是你的丈夫?我一再说必得眼见为实,你却死死咬定,可见你已先知你丈夫。而且验尸时,你丈夫穿的衣服也只一般,一望即知为贫苦,他又如何能身携数百两金银?”
接着,费宜又转头对王五说:“何甲之首在什么地方,你怎么会知道?而且寻找得如此迅速?你所以这么快地来献头,无非是为了尽快与这妇人成亲。”
费宜说罢,二人面色如土,一句分辨的话也说不出来。费宜再令衙役一动刑具,二人马上招供了。
原来王五与何甲之妻早有奸情,二人不满意偷偷摸摸,想做个长久,于是商量如何除掉何甲。
后来挑了一个夜晚,趁何甲熟睡之时,妇人引王五进屋,将何甲杀死,并将头割下。然后王五将何甲之尸抛于南山秃鹰岭下枯并中,头则藏到王五家的院墙下。与这事恰巧同时,胡成酒后戏言,弄假成真,歪打正着,纯系事出偶然。
费宜令王五与妇人在供词上画押,然后关入死牢,命人将胡成带上堂,无罪开释。冯安以诬告罪被鞭打,并流放三千里。
此案从案发到结案,费宜没有妄判一人。事情传开以后,当地人民都非常费宜的才千。
这个七品芝麻官还是一个办案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