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种情况，植物人一辈子，永远醒不来了;

第二种情况，随着身体机能的退化，突然有一天就嘎儿了;

第三种情况，突然有一天就醒了，但大脑记忆指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

陈飚和刘巧云商量了一下，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只能让李光荣再多活一段时间了。刘巧云整天假装很悲伤，还特意给李光荣雇了一个专业护工大姐，照顾他一切的吃喝拉撒。但这些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刘巧云跟陈飚打算好了，等时机成熟了，把李光荣鼻子里插着的管子拔掉，必须强行造成第二种情况的发生，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那份保险单上的赔偿金。

陈飚和刘巧云十分确定，就算李光荣命再大，这回指定也得嘎儿了。

然而，一切的转折就出现在护工大姐因为私人原因，突然撂挑子不干了之后的第二天。

正如康德培随口一说的那样，李光荣的那组号码居然真中奖了，大乐透两注，总奖金1200万。

这件事儿陈飚和刘巧云并不知道，但孔其正一伙人却知道了。

两个月的时间里，全市人民通过电视台，电台，自媒体的轮番播报，几乎全都听到过有人买了两注大乐透，中了1200万，却一直都没来领奖。

这件事甚至一度冲上了微博热搜，引起网友们热烈讨论，这位大神到底是谁？为啥迟迟不去领奖呢？难道说，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中奖了？或者，他的败家媳妇儿洗衣服的时候把彩票给洗了........

再或者，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时间一晃儿就到了距离领奖截止只剩24小时的那一天。

4S店女销售宋佳丽为什么成为了女护工

李光荣的护工大姐撂挑子不干后，刘巧云可愁坏了，做戏必须做全套，没有了护工这个工具人，骗保计划咋演下去呢？于是，她跟陈飚到处贴小广告，想给李光荣找一个新护工，条件只有一个：

“人，活的。”

而这小半年以来，在宋佳丽身上也发生了两件让她备受打击的大事。

第一件事，康大鹏跟宋佳丽同居之后，渐渐地玩儿腻了，开始频繁找茬，跟她争吵。

终于有一天，康大鹏以宋佳丽做西红柿炒鸡蛋没放酱油为由，跟她大吵了一架，然后又以俩人性格不合适为由，提出了分手，并且让她偿还十万块钱彩礼。

宋佳丽当然不干，让人白睡了半年，还得给人家钱，这事儿换谁能干啊？俩人因此打了场官司。宋佳丽打输了官司，法院判她必须如数偿还康大鹏十万块钱。

第二件事，宋佳丽母亲因为第一件事，急火攻心，突发心脏病，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宋佳丽根本没有钱还康大鹏，她已经失业好几个月了，全靠之前的积蓄度日。

母亲的突然去世，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又花了不少丧葬费。

面对法院的判决结果，宋佳丽感到特别窝囊，但也没啥办法，她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份工作。

可疫情之下，各行各业都不景气，工作哪那么好找？她每天各种应聘，却接连碰壁，连应聘包子铺服务员都要求有蒸包子两年以上的工作经验。

就在宋佳丽急得满嘴起了大火泡，开始琢磨应该去干快递员还是外卖员时，她去医院给母亲补办一些死亡手续，碰巧在医院门口的一个电线杆子上，看到了刘巧云贴的招护工的小广告。

宋佳丽立即给刘巧云打了个电话，俩人搁李光荣的病房见了一面。

刘巧云对宋佳丽还有印象，惊讶地说，你能干这种活儿？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宋佳丽说，必须能，我爸在我十一岁那年就瘫痪在床，我妈整天工作挣钱，我照顾了我爸吃喝拉撒五年，直到把他照顾走了。

刘巧云说，那行，你就干着吧，但是钱不能按一天三百算。就先给你二百吧，毕竟你五年的经验还是少了点儿，以前那个护工十年经验呢，伺候走了好几个植物人。

就这样，二十四岁的宋佳丽在走投无路下，成了李光荣的全职女护工。

宋佳丽每天给李光荣接尿，擦屎，喂饭，洗衣服......这些她都觉得无所谓。但有一天晚上，她去给李光荣倒屎盆子时，突然在医院的走廊里遇到了薛红一家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薛红的老婆婆就在李光荣隔壁的病房住院。

这下可太尴尬了。

薛红倒不是啥落井下石的坏人，但可能领导当习惯了，说话走肺不走心，居然跟宋佳丽说，小宋，行业不分贵贱，你还年轻，要努力当好护工，只要肯吃苦，指定能比当4S店销售干得好。

宋佳丽回到李光荣的病房，她想起薛红刚才说的话，再一想到自己死去的母亲，以及自己坎坷的人生，终于憋不住了，嗷嗷嗷地哭出了声。有那么一刻，宋佳丽真想死了算了，可她看着病床上的李光荣，突然在心里冒出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为啥康大鹏不能变成植物人呢？”

“或者，如果他死了，一切就能好起来了吧？”

第三章

2021 Nov 25th   时间:17:00

刘巧云家第四回被盗

距离那两注1200万彩票兑奖截止还剩24小时的那个晚上，和平时的每个晚上没有多大差别，城市里万家灯火，马路上车流不息，只是气温降了五，六度，据天气预报说又要下雪了。

总之，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所有人的悲欢不尽相同。

刘巧云在外面跟陈飚浪了一下午，吃了日本料理，买了两件漂亮衣服，泡了两个小时温泉浴，晚上回到她和李光荣家，却惊讶地发现，家里遭贼了。而这已经是两个月内，家里第四回遭贼了。刘巧云感到非常困惑，这到底是啥贼啊，把家里翻腾得底儿朝天，可为啥就一分钱不偷呢？

刘巧云坐在客厅一片狼藉的地上，看着电视柜下面的一个招财猫摆件，激恼地给陈飚打了个电话。

刘巧云：“我家又遭贼了！”

陈飚：“啊？第四回了吧？”

刘巧云：“对，第四回了。”

陈飚：“丢啥东西没？”

刘巧云：“啥也没丢！但这回比前三回还狠，家里被翻了个底儿朝天，马桶盖儿都给卸了。”

陈飚：“哎，我糙，这是啥贼啊......一分钱不偷，到底图啥呢？”

刘巧云和陈飚并不知道，这伙贼就是孔其正一伙人，家里之前三回遭贼也都是他们干的。今天下午，刘巧云和陈飚还在外面浪，孔其正一伙人就在她家翻腾起来了，现在她家里的一切都被藏在招财猫里的针孔摄像头拍了下来。

2021 Nov 25th   时间:17:00

孔其正一伙人想要的是1200万彩票

此时此刻，在那个破汽车修理部里，孔其正右脚上打着绷带，身子窝在沙发里，正跟二宝一边吃着虾爬子，喝着啤酒，一边看着面前桌子上监控视频里的刘巧云，分析着彩票可能藏在哪了。

孔其正忧心忡忡地怀疑，李光荣真中了1200万吗？都在他家里找了四回了，咋就没找到彩票呢。

二宝也困惑地说，是啊，那他妈的能在哪儿呢？

恩龙此时扛着一个破下水道井盖，推开修理部的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孔其正问恩龙，你确定那天晚上，李光荣跟你说的彩票号码就是中奖的那组号码？恩龙说，那必须的啊，我和二宝那天晚上跟他喝酒，他让我俩看了他搁小本儿上记的号码，说有预感这回指定能中！二宝当时还给他好一顿埋汰呢。

孔其正一听这话，琢磨了一下，说你这么快就把门口的破井盖子用偷来的井盖子给换好了？恩龙说，对，就这么快。以后咱们出门再也不用担心失足掉马葫芦里了。哥，你那腿是不也该拆线了？

二宝也说，哥，就剩24小时了，这事儿还有啥可怀疑的啊？那天晚上还来了一个练拳击的小子，非要找李光荣单挑。李光荣喝多了，哐哐两下就把那小子干趴下了，那小子还不服，跟他约定啥时候搁啥地方继续干，不敢来就是逼崽子。

恩龙把井盖子哐当扔在地上，拿起一瓶啤酒，闷了一口，说：

“对，那逼据说还是个富二代呢。”

2021 Nov 25th  时间:17:00  

陶利群和陶冶的绑架计划

另外一边，弘阳唯一的一家Burger King里，舒缓的音乐声中，人们都在享受美食带来的快乐。

陶利群则绷紧了神经，跟儿子陶冶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正在鸟悄地策划一场针对薛红的阴谋。

这段时间，陶利群因为薛红不肯给他老妈拿钱，坚决让他把老妈的房子卖了，感觉自己活得太窝囊了，不仅对不起老妈的养育之恩，连在弟弟和弟媳妇儿面前都抬不起头，颜面尽失，所以他整天夜不能寐，琢磨着咋能从薛红手里弄出钱来？

陶利群想到了一招，绑架儿子陶冶，以此勒索薛红二十万。

陶利群为此做了周密的计划，跟陶冶也说好了，事成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他。今天就是执行这起绑架计划的日子，陶利群前天跟陶冶拍了一段绑架视频，今天上午他以出差为借口，离开弘阳，下午就给薛红发了这段视频，还给她打了个电话，向她勒索了二十万现金。

薛红当时就吓傻了，一个劲儿说没问题，二十万就是小钱儿，只要不伤害儿子就行。

陶利群搁脑子里过着接下来的计划，对陶冶说，儿子，爸这回就靠你了！今天就别吃太多汉堡了，吃撑着了犯困，可别再睡着了。

还有，到时候见着你妈之后，千万要演得像一些，就跟咱俩彩排时一样，台词也要再背两遍。等这事儿办成了，我指定带你去北京的中国科学技术馆玩儿。

陶冶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孵化器，里面装着六个被水彩笔涂得花花绿绿的鸡蛋，他盯着鸡蛋，对陶利群说，爸，你说我发明的这个孵化器，真能孵出来小鸡崽子吗？爸，要是真孵出来了小鸡崽子，咱们能不能养着它们啊？

“当然没问题了！儿子，你想干啥就干啥，咱俩以后就是哥们儿了，哥们儿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陶利群紧张得都快要小便失禁了，他一边拿着手机，给薛红编辑短信，一边随口敷衍陶冶。他给薛红发了一条短信，再次确认了一下钱，交易的时间，地点，并且又嘱咐了一句狠话：

“我他妈的跟你再强调一遍，千万不能报警，要不你儿子就废了！”

2021 Nov 25th  时间：18:00

康培德留给康大鹏的机密文件

“是，是，必须的，同志，你能不能......”

此时，新冠病毒隔离宾馆里温暖如春，康大鹏站在大厅里，正接受着一位女医护人员语重心长的教育：

“是啥是？我还没说完呢，这回出去之后，别可哪瞎溜达了。真阳了，咋整？”

康大鹏看女医护人员长得挺好看，本来想勾搭一下，留个微信，可他刚掏出手机，就接到了他妈的电话。康大鹏他妈搁电话那边扯着嗓子大喊，让他麻溜儿地滚回家来，他爸都死一整天了，他这个当儿子的，平时没个正形，从来不着家就算了，这回高低得给他爸守三天灵。

康大鹏他妈整这一出可让康大鹏太难堪了，他完全没了勾搭女医护人员的心情，骂骂咧咧地走出新冠隔离宾馆，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康培德家赶去。

康培德是昨天晚上死的，具体的死因是一个人搁小饭店喝多了酒，回家的时候经过一个小胡同，掉到一个没有井盖的马葫芦里，爬了半天没爬上来，结果冻了一宿给冻死了，人被发现时已经成了一个大冰坨子。

康大鹏赶到康德培家，康大鹏他妈和几个亲戚正在客厅里，搭着简易的灵棚。

康大鹏他妈劈头盖脸骂了康大鹏一顿，给他穿好孝服，系好孝带，按着他的脑袋，对着康培德的遗像磕了三个头，然后给了他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康大鹏他妈说，这个文件袋是你爸的，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啥，反正是带诅咒的，别人不敢打开。

康大鹏接过文件袋，看了一眼，文件袋上写着几个字：

“机密文件 他人勿开 开者必倒血霉 轻者招牢狱之灾 重者小命呜呼”

康大鹏一边拆开文件袋，一边不服不忿地嘀咕：

“老头子是真鸡巴坏啊，人都不在了，还给别人下诅咒呢！一天天神神叨叨的，比我还没正形。”

2021 Nov 25th  时间:18:00

刘巧云和陈飚打算对李光荣下手

汽车修理部里，孔其正，二宝和恩龙还在一边喝酒，吃虾爬子，一边看着监控视频。

孔其正喝得脸红脖子粗，烦躁地问二宝，对了，康大鹏到底撩哪去了，咋还没信儿呢？二宝说，哥，那小子前段时间撩白源躲着去了，回来就被隔离了，要不咱们咋一直没找着他呢。

孔其正说，你它妈干啥吃的？就不能先于医护人员一步，把他拦截了？那他现在还在隔离吗？

二宝扒了一个虾爬子，往嘴里塞，说这也能赖我啊？他长腿儿的，我哪能拦截住啊！不过，我打听着了，他今天隔离期满，指定出来了。而且......孔其正喝了口啤酒，说而且啥？你把话说完整了。

二宝说，而且康大鹏他爹昨晚上掉马葫芦里冻死了，康大鹏就算再不是人，咋地也得给他爹守灵啊。孔其正想了想，说难不成他爹掉马葫芦里这事儿跟恩龙偷了井盖有关？二宝说，哥，那指定的，用脚指头合计也有关。

孔其正笑得直不起来腰了，嘴里的啤酒全喷了出来，说那他妈的还等啥，咱俩赶紧去找他要钱。恩龙想了一下，问孔其正，哥，那我用跟着你俩去不？孔其正说，你傻啊，你就搁这看着视频，哪儿都别去，盯住了李光荣他媳妇儿的动静！

孔其正拄着一副拐，跟二宝刚一离开修理部，恩龙就赶紧拿出手机，看起了动画片《萌鸡小队》，一边看一边呵呵直乐，根本就不瞅监控视频，而监控视频里，刘巧云还在跟陈飚打着电话。

刘巧云：“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咱俩今晚上就对李光荣动手吧，不能再拖了。”

陈飚：“姐，咋这么突然呢？要不咱俩再缓两天？我有点儿没准备好.....”

刘巧云：“缓啥缓？再缓，李光荣万一醒了咋办？不能再缓了！

2021 Nov 25th 时间：18:30

关于植物人李光荣前半生的闪回

植物人李光荣躺在病床上，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

但梦里的一切又是真实的。

拳击，胜利，以及十几年前那次长达三个月的昏迷。

李光荣看到，他把一个个对手按在拳台上暴揍，接受观众们的欢呼。

李光荣也看到，他被一个年轻的对手挥出的摆拳，打中了太阳穴，然后晃悠了几下身子，直挺挺地躺在了拳台上，头顶明晃晃的大灯和观众的喊声渐渐消失，他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同时也闭上了眼睛。

那一次，李光荣像一棵植物一样，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

妈妈一直守在李光荣的床边，终日以泪洗面，甚至许下了心愿，可以用自己的余生换儿子醒来。而当李光荣在一个早上，被一缕阳光照耀着，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妈妈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李光荣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妈妈苍老的面容，襟着鼻子，闻了闻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然后动了动嘴唇，说出了新生后的第一句话：

“妈，我想吃一碗你煮的面条。给我卧俩鸡蛋，再多加点儿葱花。”

一个星期后，妈妈才真正接受了李光荣完全复苏了的现实，但她仍然心有余悸，流着眼泪说，以后别打拳击了，行吗？一方面是太吓人了，这次的事儿就当敲了个警钟；另一方面，总不能打一辈子拳击吧？男人还是得有一技之长才能养家糊口啊。

李光荣当时想都没想，说行，不打了，永远不打了。

妈妈是在一年后突发脑出血去世的，那时候李光荣如她所愿，已经成了一名汽车修理工，再也不去想拳击，但他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只是一个底层家庭出来的孩子，所以他开始研究彩票，希望也能咸鱼翻身。

修汽车和买彩票，一个是谋生的手段，一个是新的梦想。

李光荣还看到，他跟刘巧云在4S店买车那天，刘巧云特意选了车牌号GR521。

李光荣问刘巧云，为啥选这个车牌号？刘巧云白愣了李光荣一眼，说，GR521就是光荣我爱你的意思。李光荣记得当时他很开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刘巧云换一辆MINI COOPER。

李光荣接着又看到梦境切换，他跟二宝，恩龙在修理部里喝酒，他喝多了，给俩人看了他记录彩票号码的小本子。二宝还给他一顿埋汰，说他上回中了十万块钱，那是因为傻俾点子横，运气好而已。

然后，赖雄来到了修理部。

李光荣想不明白，自己过去的手下败将，富二代赖雄为啥总揪着自己不放？就因为他还是拳击手时，每次比赛都能碰到赖雄，都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李光荣有时候也很羡慕赖雄，永远不用为钱发愁，可以啥也不干，没有任何生活压力，打一辈子拳击都没问题，虽然根本就没啥天赋。

李光荣那天真喝多了，换平时的话，他根本不会鸟赖雄。

结果，李光荣当着二宝和恩龙的面，几下就把赖雄干趴下了。

赖雄这人有一点好，愿赌服输，但犟得跟头驴似的，嘴还贼硬，临走之前撂下狠话，今天他确实又输了，但大大下个月号25号晚上十一点，搁老地方见，他要打趴下李光荣，不来就是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