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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月色倾泻,我来到了牛棚深处,只见牛二在旁边沉沉睡着,老黄牛两个前蹄跪地,眼神带着恳求和虔诚。
昨天,我找了老黄牛,它也知晓我还能使用仙法。
我告诉了它换腿的事。但老黄牛不相信,曾经连着十多天给他割草,收集百花露水为他洗澡的牛二会牺牲他,都不愿意交出纱衣。
老黄牛不信,于是我和他打了个赌。
显然,他赌输了。
良久,我开口看向地上的老黄牛:“你决定好了?”
“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老黄牛的耳朵抖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决定好了,既然他先不仁,那也就别怪我不义。”
我点点头,轻轻挥了挥手,下一秒,跪在我面前的老黄牛缓缓化成了人形。
再看他的脸,俨然是牛二的模样,而睡在一旁的牛二,则变成了一头老黄牛。
只见老黄牛欣喜若狂,朝着我深深一拜:“多谢织女仙子不计前嫌!”
老黄牛自己也不知道,要洗多少次百花露水澡,吃多少捆草才能养好伤,化成人形。
但老黄牛知道,只要愿意牺牲掉牛二,他就能立马变成人。
我看着眼前老黄牛的选择,满意点点头,再看一眼旁边睡得正香的牛二,心里升起隐隐的期待。
不知道他明天看到自己变成了一头牛。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牛叫声吵醒的,巨大的哞哞声传来,吵得人耳朵疼。
我出去时,马氏有些焦急地站在牛棚外,食槽里的草料拌了平日里舍不得给牲畜吃的糠,只见马氏手上拿着个瓢,舀了满满一勺草料在往老黄牛嘴里喂。
牛二满眼绝望,拼命挣扎着,马氏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织女,你说着老黄牛咋不吃东西,是不是它不愿意给俺家牛大换腿呢?”
原来是马氏担心丈夫,想让老黄牛吃得好些,讨好老黄牛。
可惜她不知道,现在拴在牛棚里的,已经不是老黄牛了,而是牛二。
我贴心地上前,挽起袖子,抓着牛二的上下嘴唇,将他的嘴掰开。
“嫂子别伤心,你看着这老黄牛不是愿意张嘴了吗,你再喂的试试。”
马氏还有些惶恐,但见我热情的样子,忐忑上前,将手里的草料尽数喂给了牛二。
就这样,我和马氏合力,将被拴着的牛二喂得肚子圆滚滚的。
就像我在水镜中看到,那段我和牛二成亲的日子,我怀了孩子,肚子被撑得圆滚滚一样。
我们一样,但又不一样,牛二吃饱后,只需要在牛棚好好待着,卧着享清福。
但那个大着肚子我不同,我要在寒冬腊月,拖着沉重的身子浆洗衣物,要艰难地蹲在灶台前,忍受着呛鼻的柴火,给一大家子做饭。还要走上几里山路,背上背着离不开人的大女儿,去给牛二送饭。
但凡腿脚慢点,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我将牛二的情绪尽收眼底,他从刚开始的反抗,挣扎,剧烈地嚎叫,到最后适应,麻木,绝望。
牛二生无可恋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看着马氏离开的背影,我拍了拍手上的脏污和灰尘:“你在牛棚里好吃好喝地享清福,我怎么就害你了?我这么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喝,你就别不知足了。”
我勾起一抹冷笑,脑海中那些画面愈发清晰,嘴上说的话和印象中牛二说的话逐渐重合。
听着牛二的哞哞声,我心里说不出的舒畅。现在知道怕了吗?
当初偷了我的衣服,想着让老黄牛蒙骗我,将我拐回家时,怎么不见怕呢?
试想一下,我自天上来,曾经有仙力,水镜中的那段时光,我都被牛二绑在身边。这次也是得了先机,才有了破解之法。
倘若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
在牛二和老黄牛的合伙下,岂不是插翅难飞?
这些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可怕。
牛二被拴着,被我的话刺激地倒在了满是牛粪的地上。
他惊恐地蹬着腿挣扎时,老牛妖回来了,老牛妖身上背着一捆绿绿的草,看向我时,眼中多了些心虚。
我把他当成牛二,笑着迎他回来,老牛妖将背上的绿草扔在食槽里,示意牛二过来吃。
但牛二肚子圆滚滚,怎么吃得下?
老牛妖哪管他,牛二只要不吃,就顺手捡起一根藤条抽他。
牛二面色痛苦地吃着草,我这才发现,这些绿草看着鲜嫩,上面上满了刺,吃着可扎嘴。
老牛妖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又很快掩藏下去,我猜想,牛二之前给老黄牛吃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那还真是活该了。
牛二吃得太多,牛棚中太过滂臭,他实在忍受不了,吐了出来。
马氏心疼草料,又将他吐出来未消化的装进了食槽里。
她看着牛二竟主动干活了,心里能熨帖些,虽然他不主动交出纱衣,让我给牛大治病,但好歹,牛大是有救的。
老牛妖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给牛大换腿,他的意图有些太过明显,我假装没有看穿。
终于,在老牛妖和马氏期待的目光中,我开始了换腿的过程。
牛二被牵着鼻子从牛棚里拽出来,他挣扎得厉害,马氏和老牛妖两个人都按不住,耳边的嘶鸣惨叫声震得人耳朵疼,老牛妖干脆朝着牛二厚涂狠狠踹了一脚。
“不就换你两条腿,你这不还剩两条呢嘛,嚎叫什么?”
我站着饶有兴趣地欣赏这一出反目成仇的戏码,果然是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他当初不就怎样跟老黄牛说的吗?
牛二吃痛,仰天嚎叫,马氏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可还是选择将老黄牛的腿换给丈夫。
牛二彻底绝望了。我让老牛妖将牛二拽进屋子里,施法将牛二定住,让他躺在门板上。
另一边床上躺着的,是双脚腐烂脚腐烂的牛大。
我让牛大清醒过来,保持着痛感。
水镜中的我,第一胎诞下一个女婴,我累晕过去前,耳边回荡着牛大在外头怒气冲天的声音。
“怎么生了个赔钱货,咱家的香火不能断在这里。牛二,好好准备着,抓紧明年必须生个大胖小子。”
生产完的第二天,马氏尚且会对我有些心疼,悄悄泡了一碗红糖水给我。
却被牛大打翻在地,他对牛二喊得震天响:“你嫂子生娃那会儿,生完就能下地干活,就她娇气?”
“还天上的仙子?要真是仙子能看上你?怎么会放着神仙不做,没脸没皮地进了我们家!”
牛二在外面喏喏,我身下出着血,躺在床上掉眼泪。
此刻我看着牛大,他有句话说对了。仙子都不会轻易下凡,怎么会看上他们这些腌臜男?
我特意用的砍柴刀,刀口钝钝的,上面还有些豁口和卷刃,钝刀子割肉是最疼的。
我将仙法加持在刀上,确保不会伤了兄弟两个的性命,一刀一刀将二人的腿砍断。
牛大疼得竟然都能开口说话了,他骂我毒妇,妖女,蛇蝎心肠,要等他好起来,让牛二打死我。
我对他的话一笑置之,我向来是天庭最仁慈的仙子,可仁慈是留给人的,像他们这样的下作男,将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终于,换腿完成,牛二断了两条腿,牛大多了两只牛蹄子。
虽然滑稽了点,但还是好用的。
而牛二没了两只前蹄,只能栽在地上,在地上蠕动着,翻个身都艰难。
水镜中的画面投射在一旁的水盆里,但只有我能看到,刚生产完的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想喝口水,牛二看着我却厌恶极了。
我只能躺在床上尽力去够柜子上的水碗,挣扎着摔在地上,和眼前失去前蹄的牛二如出一辙。
牛大拎起锄头就要砸我,马氏和老牛妖将他拦住,老牛妖替我挡住了牛大的一击。
我佯装惊魂未定,老牛妖递给我一碗水。这水泛着淡淡的青色。
可我却像没有察觉似的,毫无防备,笑着将水喝下。
老牛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换脚成功,牛大要将我和牛二的婚事提上日程。
这段时日,白天我教马氏织布,马氏是个聪明伶俐的,又常年劳作,所以学起来格外的快。
织布学会后,我开始教她缝纫技术,马氏做的东西,拿到一百多里外的镇子上,都是抢手货。
终于,马氏问我这安身立命的技术能不能也交给同村的一些妇人。
我欣然同意。马氏有些错愕,忽得她面容严肃起来,有带着些犹豫。
“织女,你真的要嫁给牛二吗?”
我装作疑惑的样子问:“成亲的日子不是都定下了吗。嫂嫂这样问是何意?”
马氏踌躇了半晌,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牛二我看着他长大的,他绝对不是良配。你要是不想嫁,我.…”
我知道,她是想说,要是我实在不想嫁给牛二,她会想个办法帮我逃出去。
可我逃出去了呢,她到时候怎么办?
恐怕到时候村长女儿这个身份都保不住她,会被牛大,乃至整个村子的男人折磨致死。
我心里有些小小的感动,摇了摇头:“嫂子,我嫁。”
短短几个字,只因老牛妖迎面走了过来,马氏快速起身,说自己要去烧饭,缩了缩脖子,快速离开了。
自打老牛妖冒充了牛二,马氏渐渐有些怕这个弟弟,老牛妖面上带着一抹笑,向我伸出了手:“织女,后日便是婚期,我们在凡间成亲,做一对平凡夫妇也不错。”
我目光渐冷,向后退了一步:“你不是答应我,只要让你顶替牛二,时机成熟时放我回家?”
老牛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贪婪:“你太天真了,仙子。想我老牛这辈子,能有天上下来的仙女为我生儿育女,说出去我面上也有光。”
我冷冷看着老牛妖,抬手准备施法,却发现自己的法力彻底使不出来。
老牛胜券在握地笑了两声:“我在你的水里下了牛眼泪,你的仙法使不出来的。”
“织女,你安分等着和我成亲,要是再不识相,我也是略懂些拳脚的。”
说完,老牛妖哼着歌,脚步轻快地朝着屋内走去。
我转身,却看到站在破的窗子下,目光阴森的牛大,他上半身是人身,膝盖以下却长着牛蹄,配上他的表情,看起来诡异极了。
丹田处传来一阵灼热感,耳边大姐愤愤的声音格外清晰,想来她是听到老牛妖的话。
是的,我早就联系上了姐姐,我告诉她,等时机成熟,让她配合我,做完这些事,我再回到天庭。
我暗中传音,安慰大姐,时机,马上就到了。
我成亲这天,天上黑压压的,村里人都来恭贺,院子里热闹极了,牛二和牛大迎来送往,听着村民们真心或不真心地恭贺。
今日我虽是新娘的身份,却仍旧要在厨房里忙活,一群妇人将厨房挤得转不开身,孩子还要扒在她们身上,到最后却不能上桌,要先紧着男人们吃喝。
男人们在外头的席面上喝得满面红光,吃得满嘴流油,时不时地还要斥责一句同他说话的孩子:“有事找你娘去,没看老子正忙着吗?”
忙着?是忙着喝酒,还是几人聚在一起,沾沾自喜地交流讨论着自己的管家之道?
打妻子哪里最疼,如何一句话在孩子面前树立起当爹的威信?
实在可笑,不过是庸碌一辈子,到头来发现能拿捏住的只有家里那点权力。
他们便享受和爱上了掌控的滋味,我站在牛棚处,看着这幅巨大的如噩梦般画卷,这简直是个吃人的地方。
但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忽然笑了。
天上阴云压得极低,滚滚天雷炸响,我的母后来了,她来带我回家。
老牛妖头上别着红花,闪电照亮了他的面庞,在他眼底,是不可言说的恐惧。
怕吗??怕就对了。
母后的声音自天上传来:“织女,还不回来。”
藏在屋内的纱衣咻的一下飞了出来,焕然一新地套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体内本就澎湃的仙力瞬间暴增,快速朝着母后的方向飞去。
院中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老牛妖看着我渐远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去牛棚将牛二打晕了,生剥下那身牛皮,披在身上,以更快的速度向我飞来。
看到这一幕,我便想起水镜中的画面,母后在知晓我被困在人间生了两个孩子,震怒下想将我救回天庭。
谁知,那牛二披着老牛妖的皮,将孩子放在两个筐里,用扁担担着在后面穷追不舍。
两个孩子张着大嘴哭着,像两条快要干涸的鱼,看得人头皮发麻,心里发毛。
可怕,太可怕了,若母后是寻常人,我根本逃不出去。
可就是那样,老牛妖还找来了喜鹊搭起了桥,阴魂不散的每天都要见我一面。
他们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着我,提醒着我那段痛苦不堪的遭遇。
凡尘间的总说,我抛下孩子,是个狠心的娘,不配为人母。
可他们好似都没意识到,我是被拐骗回来的,孩子是被迫生下的,我是受害者,在他们口中却成了罪大恶极的恶人。
就连母后,在凡间的声誉都被连累了。
那些画面,光是回想,我就浑身发冷,现在,我看着披着皮的老牛妖,嘴角的笑容愈发绽放。
下一秒,天空中金光乍现,老牛妖在半空中停下,身上的牛皮开始向他全身蔓延。
牛皮上显现出金色的纹路与符文,他们相互串联,犹如天罗地网一般将老牛妖禁锢起来。
老牛妖在空中凄惨大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裹进牛皮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牛棚中一片猩红,牛二还没死,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吟。
老牛妖不知道,我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佯装仙法失效。
实际那晚我就在牛二身上下了仙法禁制,只要他套上真身牛皮,便会被捉拿,困在禁制中,犹如遁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且我早已和姐姐们取得联系,待在这里,纯属想看看牛二和老牛妖的下场。
我缓缓朝天上飞去,这一次,没有孩子,没有喜鹊搭桥,永生受煎熬的那个人,不再是我。
回到天庭,知晓了事情始末的姐姐和母后都担心坏了。
母后岁嘴上严厉,斥责了我胆大,可她的眼中分明有着后怕。
我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这一次我完好地回来了,母后尚且担心。
可若真像水镜中那样,母后岂不是要日日忍受锥心之痛?
我和姐姐们将灵药献给了母后,母后的头疼病果然好了起来。
回到殿中,我看着那面水镜,只见里面的画面俨然变了。
我看到,如同烂肉变的牛二苟活着,牛大脚上的牛蹄开始慢慢向上生长,牛蹄已经长到牛大的大腿根,他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想必过些时候,他就会变成半人半牛的怪物,毕竟老牛妖的蹄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氏在我走前,手上就攒些银钱。
牛大卧床,她便转自你干起了纺织。
我将水镜中的画面抹去,罢了,已然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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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了理衣裳向外走去,可不能误了当值的时辰。
后记偶然听闻,有个书生杜撰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织女下凡洗澡,牛郎偷衣定情,从此,织女天天在家弹花织布,牛郎天天外出卖布挣钱,小两口过起了舒心日子。
三年抱俩,幸福美满,奈何王母棒打鸳鸯,让两人银河相隔。
好在一年一度,鹊桥传情,牛郎织女之间的爱情,感天动地,闻者落泪。
我侍弄着殿外的清扬花,勾起了嘴角,这些男子,总乐于给自己编织一个充满臆想的梦。
他们在梦里自娱自乐,让精神愉悦达到巅峰,这样他们就胜利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