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丢手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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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乔林洲已丢完手绢转了一圈,把南星的盒子抢了过来,拿出手枪对着南星的额头。南星下意识举起双手,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恐惧,但双腿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乔林洲的手也开始颤抖,他举起枪对着半空开了一枪:“我只是个卖药的,我不是杀手!”

他吼道,“我不想杀人!这游戏我不玩了!”他丢下枪,一瘸一拐向场外跑,但跑出没几步,一声枪响,乔林洲倒在地上,倒地的惯性让他翻了个身变成仰躺。

只见他前额出现了个黑洞,后脑勺头盖骨被掀掉,那里面是红白相间的……所有人都闭眼不敢看,只听一声沉重的倒地声,王潮把眼睁开一条缝,见乔林洲倒在地上,混着白色的浓稠的血,从他头部的地上开始慢慢漾开到四周。

“啧,把我的地板都弄脏了,算了,让我的小可爱们照顾你吧。”男人叹息道。

只听轧轧声起,乔林洲伏尸的地板打开,尸体掉了下去,听到下面一阵狂吠和撕咬咀嚼声,网球馆的屏幕上,那群影影绰绰的黑影骚动着,隐约在分食什么。

葛雯和袁云吓得哭出声来,柳燕燕和金莉璐像疟疾一样打着摆子,而蒋萍水早已面如土色。

王潮还闻到一股尿骚味,是从左边吕定安那里飘过来的,这货纵欲纵得肾虚,大概是尿裤子了。

他右边的刘文海倒是很安静,只盯着地面发呆,似乎在思考人生。

“至于你这个loser,本该死于他的手,现在只好由我代劳咯。”

王潮觉得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了,他听到一声枪响,南星胸前绽放出血花,南星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只缓缓倒在地上,又缓缓闭上眼睛。

一股血流涌到了金莉璐脚边,那血是真实的,是散发浓烈血腥味的,真的血。

轧轧声起,南星的尸体也坠了下去,那是一个黑得深不见底的所在。王潮想着南星那双美好的眼睛,那样的眼神从来没给过自己,以后再也给不了了。

“为什么?”王潮听到了自己的嘶吼,“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两条人命啊,就这么没了。其中有他爱着的男孩。

“终于有人想知道为什么了,很好。”男人的声音响起,“那么,游戏就加一条规则吧。唔,让它变成一场有的放矢的丢手绢游戏。”

屏幕黑了下去,又亮了起来,上面是一个女孩的黑白遗照,照片下写着生卒年月:

2002年12月 - 2023年10月

这个女孩就是江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啧啧,看看你们自己的表情,很惊讶吗?不认得她?不应该哎,她是你们的朋友,一起码字一起水群一起玩狼人杀的朋友哎。只不过她已经死了,难道没有人该对她负责么?”

“她……她是出车祸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蒋萍水开口了,声音颤抖得像秋天落叶,“你要给她报仇,不是应该找肇事司机……”

“这个交警已经有定论,肇事司机无责,江泠是自己忽然冲到机动车道上被撞死的。警方一度怀疑她是自杀。”

“她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都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知道了都很难过,我三天没睡着,葛雯袁云她俩也哭了好几次……”金莉璐比蒋萍水镇定,说话稍微流畅些。

“好的。”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事已至此,先玩游戏。离手绢最近的那位兄弟,捡起手绢吧,轮到你了。”

离手绢最近的是刘文海。

……

丢,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杀掉他。

……

刘文海把手绢丢到了吕定安身后,王潮觉察了,但不动声色。南星死了,他对面前这些人都无所谓了,他憎恶所有人,尤其憎恶吕定安。

但吕定安很快也觉察了,他跳起来,从盒子里抓起手枪,指着刘文海:“你要杀我?你不要逼我!我是会开枪的!”

“你开啊?”刘文海挑衅地望着他,“你个臭不要脸的种马,进我们群就是来乱搞来了,还死命纠缠江泠!轰趴那天你才从蒋姐房里出来,就硬闯江泠的房间,要不是被我撞破,你就对她霸王硬上弓了!她后来出事,你绝对有份!”

吕定安气得跳脚,冷不防被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原来是蒋萍水。“蒋姐,你……”

“你跟我在一起时,还是惦记那个狐狸精对吧?你怎么就死性不改?!”

“蒋姐,他要是死性能改,江泠还会跟他分手?不过真那样的话,也没你什么事儿了。”刘文海在一旁火上浇油,却被吕定安一脚踹倒。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吕定安吼道,“你惦记江泠也很久了吧?那天你怎么会撞破我?还不是你也想趁黑摸进江泠房间?她房间的门闩第一天还是好的,第二天就坏了,是你搞的鬼吧?”

“你胡说!”刘文海一边脸红脖子粗地争辩,一边把手悄悄伸到盒子里。

“我胡说?你那天对江泠表白的话我都听到了!她拒绝你拒绝得可真彻底,兄弟我都替你难堪!”

吕定安提高嗓门,“你后来摸进她房间,也是想一雪前耻对吧?还说我霸王硬上弓,咱俩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也别说谁!说我是种马,你倒是想呢,可惜不行吧?”

吕定安有意把“不行”两个字说得很重。

“你闭嘴!”刘文海扑上去把绳子绕在吕定安脖子上,用力拉紧,“你闭嘴!闭嘴!闭嘴!”

吕定安使劲挣扎,他比刘文海个头高,但没他强壮,常年的恣意放纵掏空了他,很快他就败下阵来——刘文海的蛮力太猛,绳子里的钢丝被勒了出来,割破了他的颈动脉。

一道血柱喷出,溅了蒋萍水一身。

“啊——!”蒋萍水歇斯底里尖叫着,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有无数次肌肤之亲的男人像破了的沙袋一样倒在血泊里,还微微抽搐着,更像一条濒死的鱼。

不对,倒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吕定安倒下后,刘文海也直挺挺向后倒下,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那是吕定安在拼命挣扎时戳他肚子上的。匕首上有毒,见血封喉。

男人的声音适时响起:“瞧瞧,这一对情敌,也算相爱相杀呢。不过,一下子挂了四个人,是有些太惨了,我在想,要不要再改一下规则?”

“既然大家的故事都和这张照片上的女孩有交集,我也正好对这女孩的故事很感兴趣,那么这样好不好?

我现在继续播放儿歌,大家继续丢手绢,有谁能把手绢丢到跟江泠之死最相关的人背后并且说出真相,就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不用杀人,也不用被杀。

当然,前提是得说实话,如果诬陷别人找人背锅,会死得像头两个人那样难看。怎么样?”

男人轻轻一笑:“我猜你们都会同意的,因为你们没有选择。”

儿歌再次响起。众人把目光集中在手绢上,而手绢掉落在葛雯和柳燕燕之间。

……

丢,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杀掉他。

……

葛雯犹豫再三,弯腰去捡手绢,手绢却被柳燕燕一把抓过。

“我来!”柳燕燕气喘吁吁说,“这次我来丢!我来!我知道是谁害了江泠!”她不想展现得太明显,但还是忍不住瞟了蒋萍水一眼。

蒋萍水冲对面的金莉璐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

柳燕燕很快走到金莉璐身边,金莉璐冷不丁伸出脚绊了她一下。柳燕燕重重摔倒在地,头磕在金莉璐放在前面的盒子上,盒盖被磕破,露出了匕首的寒光——那匕首不知为何被刀锋向上插在盒子里,正正切上了她的额头。

柳燕燕跌跌撞撞起身,额头上齐刷刷一道血口向外淌血,让她原本就平庸的铁板脸看起来更像一个恐怖片。

她指着蒋萍水,手指在颤抖:“是你……在江泠的……咖啡里……”但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再一次见血封喉。

“哎呀,我的规矩里好像忘记提醒说‘不得灭口’了。”男人叹息连连,“这严格来说也是一种作弊呢。罢罢罢,法不究过往,我是个讲究公平正义的人,现在看起来,你们还活着的女生都有份了?

这样吧,我把规则再完善一下——指认也算,自首也算,谁先说出真相,谁就能不用杀人地活下来。

我毕竟不是法官,我没权力审判你们任何人。我能决定的,只是你们离开这里的方式:可以竖着,也可以横着;可以是完整的,也可以是零散的。”

“我说完了,说得够清楚了吧?那么,继续玩游戏吧。”

此时的手绢在葛雯和王潮之间,离王潮更近。

……

丢,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杀掉他。

……

王潮心里的悲痛逐渐平复,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悔意和恨意。

“我知道真相。”他想,“我要说出来。”

他站起身,正要去拿手绢,却发现手绢在葛雯手上,还被她用最快的速度扔到了金莉璐身后,但她想说出的话却被金莉璐高亢的嗓音压住了:“小雯,那个盒子是你的吧?”金莉璐指着被柳燕燕磕破的那个盒子,盒盖上还沾着柳燕燕的血,“我记得这个盒子是你的呢,匕首上有你的指纹。”

“啊……你……”

“不止你的,还有小云的指纹呢,我记得她刚才拿起你的匕首,和她的比了比,看是不是完全一样。”

“可刚才不是你……转了那个匕首的方向吗?”葛雯结结巴巴地问。

“是呢,不过,我在转匕首方向的时候,用面巾纸垫了一下手。”金莉璐笑盈盈望着葛雯和袁云,“你俩也真是,不喜欢柳燕燕就不喜欢呗,干嘛要杀人家呢?”

“但……我们都是听你的话的啊!我们难道不是听你的话吗?我们都是听你的话啊!”

葛雯开始语无伦次,“你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吗?我们只是听话啊!我们没那么讨厌江泠,是你和蒋姐讨厌她,说她是狐媚子,男人都围着她转!

那次轰趴别墅,全是她掏钱的,请我们去玩,我们这几个人都全住了进去,可事后你却说她不检点,说她和男人们在别墅里胡搞……

这不是真的啊!别墅里又不止她一个女的,还有我们在啊!但这个谣言我们也帮着传出去了,不是吗?说得像真的一样!我们都是听了你的话啊!我们都听你的话!”

葛雯的声音开始带着哭腔,语速也越来越快,“你让我们在江泠的咖啡里放那玩意,我和小云以为你只是要恶作剧……因为你们半年没碰过,毛发检测都查不出来,江泠喝了的话,万一被抓到就能测出阳性……

看江泠喝下去后疯疯癫癫手舞足蹈,嘴里嚷着说看到魔鬼了,然后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后来小云告诉我,那是蒋姐给你的LSD……”

葛雯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金莉璐把袁云的匕首插在了她脖子上,插的时候不忘记在手指上裹一张餐巾纸。

葛雯慢慢瘫了下去,像个跌倒在番茄酱里的漏气洋娃娃,一旁的袁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喘息越来越重——她的哮喘发作了!

袁云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摸出喷雾剂,却被金莉璐一巴掌打掉,她拼命追着药瓶子爬,速度越来越慢,只能眼睁睁看着药瓶子越滚越远,绝望地感受着越来越厚重的窒息。

恍惚中,她看到一只手捡起了瓶子,一个人把她扶坐起来,把喷雾罩扣在她的鼻子上……她的呼吸逐渐畅快起来。

这个人是王潮。

然而枪声却响了,王潮应声倒地。又是一枪,袁云肩头被打中,巨大的冲击也把她掼倒在地,喷雾剂又滚到一边。

开枪的是站在几步开外的金莉璐,她早已没了平时的淑女模样,此时的她披头散发,美瞳掉了一只,眼珠看起来一大一小,很是怪诞;浓妆也已花掉,遮瑕膏盖住的痘痘全都爆了出来,睫毛膏在眼周晕成了两个黑团,黑团正中是通红的眼睛,很是恐怖。

“你是打算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吗?”背后有人颤声问她。金莉璐猛然转身,发现蒋萍水也举枪对着她。

“蒋姐,我也一直很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包括用LSD去害江泠。”

金莉璐喘着气,“卖给我们LSD的那个乔林洲忽然来参加狼人杀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头,这种毒贩怎么会轻易现身呢?除非看到他的人都活不了。但没想到他居然第一个死了,但我也确信了到底是谁在幕后。”

“谁?”

“你!蒋姐,是你!!”金莉璐的声音也开始发颤,“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攒的灭口局吗?你老公马上要被调去省作协当秘书长,妻凭夫贵,而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污点对不对?我们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一起玩一起嗨,嗨得多过头我们都会陪你,可这些要被人挖出来,你和你老公都永世不得翻身,你怎么会让这些污点跟着你走?一定要灭干净,对吧?”

“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蒋姐,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不想这样!”金莉璐开始歇斯底里,“我只想走得高一些!我只想我的小说多拿一些奖!我不想我的风头被那个狐狸精抢去!我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呐!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死,我不能死!蒋姐,我求求你,你成全我好不好?你成全我!”

她俩同时扣动扳机,金莉璐的子弹打中了蒋萍水的左眼,那里顿时成了血窟窿;而蒋萍水的子弹穿进了金莉璐的腹部,她只觉得一阵剧痛。这时,不远处传来那个男人的叹息声。

“唉!何必呢?何苦呢?”

脚步声响起,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近,停在金莉璐面前,她觉得那两双鞋都很熟悉,艰难抬头往上看,赫然竟是乔林洲和南星!

“你们……你们……不是……”她说话开始艰难。

“假死也是一种死?对吧。”乔林洲笑着,把头套摘下来丢到地上,那是一个仿照后脑被掀开后的头套,暗藏的液囊还在往外淌道具脑浆混着道具血,然后他顺手把额头上的“枪眼”也摘下来,那只是一个极为逼真的胶贴。南星也学着他的样,把胸口的枪眼胶贴摘了下来。

“这些都是我的作品,逼真吧?我调制的道具血浆和脑浆,连气味都跟真的一模一样。看你们那会儿的表情,就知道你们都信以为真了。”

乔林洲拍了拍南星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南星是个实诚孩子,他一直认为自己有罪,觉得没能保护好江泠,所以我先找的他——这个局里,他是我的内应,你们的一举一动,在哪里做什么,我都清清楚楚。

而这个游戏一开始要‘死掉’的人,必须是我俩才行,否则后面都不好操作——我总不能一直在裤兜里遥控让音响放我事先准备好的变声录音对吧?虽然我俩的表演和录音非常默契,但总不如真人说话的效果好。”

“让我们能坠下去的地板下面有我自制的活动机关,整个场地只有这两块地板能动,当然我俩事先彩排了很多次,才能让摔倒和走位更加自然。而下面当然是厚厚的软垫子,不是什么可怕动物。”

“至于你们听到的看到的‘土佐犬’,那只是录像和音效而已,土佐犬是禁止市民饲养的,我没那么蠢。不过,我也违法犯罪了——非法拘禁,教唆杀人,随便了,反正我已经报警,该怎么法办就怎么法办,没关系。”

“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的小伙伴们,还是有活着的,大概可以做警方证人。”乔林洲往一旁让了让,金莉璐看到了扶着袁云起身的王潮。

“你们的枪里都是空包弹,远距离杀不死人。”乔林洲蹲下,凑近金莉璐,“但是,如果近距离开枪,也是有可能死人的哦。不过,我不是变态嗜血狂魔,我也已经喊了救护车,所以你俩死不了,只是重伤——喏,蒋女士呢?你伤了她的眼睛,害得她这辈子再也别想写小说了,而你呢?盲猜她打坏了你的肠子,你这辈子应该要一直挂粪袋了。”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真名叫江恒,工作是特技演员兼特效道具师,那个贩毒的真乔林洲前几天已经被警察抓进去了,我就顺手借用一下他的名字。”

“最后必须要让你们知道的是,我结婚很早,不到二十岁就有了个很优秀的女儿,她是我的骄傲。她叫江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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