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深巷 情途见人心

4 墨纸一笔画惆怅 22小时前 77次点击

扬州城内,一条名为栖梧巷的古巷蜿蜒伸展,青砖黛瓦的别院鳞次栉比,飞檐斗拱间流转着岁月的韵味。这里一半是官家别苑,朱门紧闭,透着威严与神秘;另一半则是商贾宅邸,雕梁画栋,彰显着主人的富足与品味。白日里,巷口车水马龙,大人们行色匆匆,奔赴各自的商铺,为生意殚精竭虑;日暮时分,孩童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他们在青石板路上追逐嬉戏,在庭院间捉迷藏,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岁月中悄然生长。

沈若曦,便是这巷子里最灵动的风景。她是客栈东家沈世昌夫妇的掌上明珠,生得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性情更是活泼开朗,宛如春日里欢快的黄莺。她穿梭在巷子里,与各家孩子都能玩到一处,尤其是和知府家的庶子赵文轩,更是形影不离。赵文轩因生母只是知府的妾室,在家中备受冷落。知府夫人育有两子,对这个庶出的儿子自然不甚上心,早早便将他送到这别院抚养,只派了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照料。寄人篱下的赵文轩,在栖梧巷孩子们的陪伴中,找到了些许温暖与快乐。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孩子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赵文轩的母亲徐氏,因年老色衰,也被知府打发到了别院。这位曾经在知府后院争宠的妾室,虽已失宠,却依旧眼高于顶,自恃曾是官眷,对巷子里的商人家庭嗤之以鼻,动辄冷嘲热讽,言语间满是轻蔑。她的傲慢无礼,让不少人家即便看重赵文轩秀才的身份,也对这门亲事望而却步。

然而,这母子俩却另有盘算。他们盯上了沈家殷实的家境,在徐氏看来,若能娶了沈若曦,儿子日后上京赶考的盘缠、考中后的打点,乃至为官后的应酬,都无需发愁。即便考不中,靠着沈家的家财,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赵文轩本就心怀野心,对母亲的提议自然欣然应允。于是,他开始对沈若曦展开热烈追求,甜言蜜语不断,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深情款款的才子。单纯的沈若曦,哪里看得出他的算计,只道是遇见了良人,满心欢喜地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

住在沈府对面的林景淮,却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年过而立的商人,早年丧妻,独自抚养着龙凤胎儿女林承宇和林婉如。他的妻子苏晚晴,温柔贤淑,在生下儿女后不幸难产离世,只留下他在思念中独自前行。林景淮初见沈若曦,便被她在生意场上的精明能干所吸引。她虽是女儿身,却将客栈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更是八面玲珑,进退有度。随着相处增多,林景淮对她的欣赏渐渐化作了倾慕之情。只是,他深知自己年长沈若曦许多,又带着两个孩子,这份感情只能深埋心底,只盼着她能觅得良人。如今,见赵文轩心怀不轨,他怎能坐视不理?

数月后的一个清晨,朝霞满天,徐氏带着媒婆,与赵文轩一同来到沈府提亲。他们备下丰厚的聘礼,言辞间满是诚意。沈世昌夫妇见女儿心仪赵文轩,又见赵家礼数周全,便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又过了些时日,赵文轩要上京赶考,他以培养感情为由,恳请沈若曦同行。徐氏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沈若曦满心期待,沈世昌夫妇虽有些不舍,但想着能让两人增进感情,便也同意了,还安排了两个得力丫鬟贴身伺候。

就在此时,林景淮得知消息,他借口自己常去京城,熟悉路途,提出与众人结伴而行。沈世昌一听,大喜过望,有林景淮同行,一来路上有个照应,二来也能避免孤男寡女独处的非议。就这样,一行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程。

谁知,刚出扬州城,赵文轩便原形毕露。他颐指气使,对丫鬟们动辄打骂,稍不如意便大发雷霆。对待沈若曦,更是百般刁难,将她当作丫鬟使唤。明明丫鬟可以做的事,他偏要沈若曦亲力亲为,帮他脱衣、换鞋、端茶、盛饭,稍有迟缓,便恶语相向。一会儿嫌弃茶水太淡,一会儿又抱怨饭菜不合口味,还整日抱怨路途颠簸、客栈简陋,一副养尊处优的少爷做派,与此前在沈若曦面前展现的谦逊有礼判若两人。

沈若曦满心困惑与委屈,她想起赵文轩曾经说过,为了读书,甘愿吃苦,还说功名利禄皆是浮云,人应安贫乐道。如今看来,这些话不过是他欺骗自己的谎言。一日,她忍不住质问赵文轩:“为何这些事非要我来做,丫鬟们不能做吗?”赵文轩却理直气壮地说:“你我日后要成亲,你嫁过来便是要伺候我的。洗衣做饭、端茶倒水,这些本就是妻子分内之事。日后我应酬归来,你要备好热水、准备夜宵;我出门在外,你要打理好家中一切。相夫教子、孝顺婆母,哪一样不是为人妻的本分?你如今连这些都不愿做,日后如何持家?”

沈若曦只觉心中一片冰凉,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倾心的人竟是如此自私、迂腐之人。这一夜,她辗转难眠,独自来到客栈庭院中。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里,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忽然,她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缓缓转身,正是林景淮。

林景淮见她愁容满面,关切地问道:“若曦姑娘,为何深夜还未休息,可是有心事?”沈若曦犹豫片刻,终于开口:“林大哥,我想问你,你的夫人……她会亲自做这些琐事吗?”林景淮微微一怔,陷入回忆,缓缓说道:“我与亡妻虽相处时日不多,但她于我而言,是携手一生的爱人,并非伺候我的奴仆。家中自有下人料理琐事,她只需与我共享生活的点滴。她曾为我烹煮羹汤,为我绣制荷包,那些都是情谊的寄托,而非义务。”

沈若曦听后,心中豁然开朗,这才是她向往的夫妻相处之道。她不禁感慨:“林大哥,你对夫人情深意重,想必她虽早早离去,却也无憾了。”林景淮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随即笑道:“两情相悦,相互尊重,便是最珍贵的情谊。”这一番交谈,让沈若曦彻底看清了赵文轩的真面目,也对林景淮有了更深的认识。

此后的旅途,每当沈若曦心情低落,林景淮总会适时出现,与她谈天说地,为她排忧解难。而赵文轩却只顾自己,对沈若曦的情绪变化不闻不问。沈若曦将一路上的遭遇写成书信,寄回扬州。沈世昌夫妇看后,心疼不已,正巧沈若曦的祖母偶感风寒,他们便以祖母思念孙女为由,将她召回了家。

林景淮与赵文轩抵达京城后,便分道扬镳。林景淮将自己在京城的落脚处告知赵文轩,说道:“赵公子,京城已到,望你保重。若日后返程,可来此处寻我。”赵文轩敷衍地点点头,便匆匆离去。

赵文轩此次科举未能高中,不过,他生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被五品侍郎周正淳的千金周婉柔看中。周婉柔生性骄纵,见赵文轩相貌堂堂,便缠着父亲将他招为女婿。赵文轩求之不得,欣然应允。徐氏得知儿子入赘侍郎府,欣喜若狂,在栖梧巷里四处炫耀,得意忘形,众人见了,只是摇头苦笑。

沈若曦回到扬州后,与林景淮的接触越发频繁。林景淮的体贴入微、成熟稳重,让她渐渐倾心。而林景淮对沈若曦的感情,也不再掩饰。在双方父母的支持下,二人终成眷属。婚后,林景淮对沈若曦宠爱有加,将她捧在手心。他视沈若曦的父母如亲生,对沈老夫人更是孝顺备至。沈若曦也将林景淮的儿女当作自己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时光悠悠流逝,几年后,栖梧巷知府家的别院换了主人。原来,知府年事已高,告老还乡,将别院变卖。新入住的是一户寻常人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虽不富贵,却也和睦温馨。

又过了好些年,沈若曦与林景淮已育有三子三女,最小的儿子林明远也已满七岁。一日,林明远在院中玩耍,不小心将球踢出了院外。他跑出去捡球时,忽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老妇,发疯似的朝着知府家旧院跑去。看门的仆人想要阻拦,老妇却大喊:“这是我家!这是我儿子的院子!”邻居们闻声赶来,仔细一看,竟是赵文轩的母亲徐氏。

原来,赵文轩入赘周家后,日子并不好过。周婉柔本就喜新厌旧,没过多久,便对他失去了兴趣,开始在外养起了面首。赵文轩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而徐氏到了周家,依旧改不了趾高气扬的性子,在府中作威作福,惹得周婉柔极为不满。周婉柔以休妻相逼,让赵文轩将母亲赶走。赵文轩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狠心地将徐氏逐出了家门。可怜徐氏,无依无靠,只能一路乞讨,回到了扬州。

更可悲的是,即便赶走了母亲,赵文轩在周家的处境也并未改善。周婉柔对他越发厌恶,最终竟将他卖到了风月场所,任他自生自灭。沈若曦与林景淮听闻此事,只是相视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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